「被活着絞死的人眼睛和舌頭都會凸出來,大伯母,你不知道嗎?」
余窈在看到劉知府屍體的第一反應是驚嚇,可隨後的夜裏她不僅沒有做噩夢還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
她明白好歹,郎君將劉知府的屍體從武衛軍手裏要來不是為了嚇她,而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雖然這份驚喜一開始也伴隨着不解罷了。
可此時此刻聽在汪氏的耳中,她的一句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嗎?就成了徹頭徹尾的驚嚇!
劉知府居然死了!被活生生絞死的!鎮國公世子也參與了!
余窈臉上的笑帶着一絲絲的甜蜜,汪氏的臉色忽白忽青,先前將余窈嫁給劉知府的提議是她想出來的,劉知府如果已經死了,那她
「大伯母,您對窈娘的所有好與不好,我都仔仔細細地記着呢。您放心,我也會一句一句地都說給郎君聽。」
少女甜美的聲音在這一刻變成了惡鬼索命的催魂曲,汪氏自己喜歡以規矩禮數壓人,當她面對身份階層都遠遠高於她的對象時,恐懼無休無止地在她的體內蔓延。
她太清楚以勢壓人是什麼感覺。
「走,快走!」汪氏的身體顫抖着,死死抓着自己身邊婆子的手,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人心悸的地方。
余窈單薄的身影就靜靜地立在那裏,她卻一眼都不敢再看,臉色白的如同遇鬼了一般。
汪氏都如此了,心性和膽量不如她的杜氏等人聽到了劉知府被絞死,一個個眼皮狂跳,跑的比汪氏還要快一些。
只是幾瞬,偌大的正堂中就沒了客人。
余窈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個人走到父親和母親曾經坐過的上位坐了下來。
「娘子,您太厲害了,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夫人怕的發抖的樣子。該,剛才那些人都活該!」綠枝反應過來後,高興的手舞足蹈,這些年她和娘子在大老爺的府上不知受過多少來自大夫人的磋磨,這一次可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呸!大夫人還想用長輩的身份往娘子的身邊放眼線,也不看看眼下究竟是誰弱誰強!
「不是我厲害,是郎君厲害。我不過是借了郎君的勢,大伯母害怕的也是郎君。」主位的椅子有些高,余窈翹了翹腳尖,誠實地道出了她的心聲。
狐假虎威,她是還沒褪去心虛的小狐狸,未婚夫才是那頭霸氣的猛虎。
「世子到蘇州城就是為了娘子,娘子是世子的未婚妻!」綠枝覺得沒有差別,夫妻本是一體,將來娘子成了世子夫人,蘇州城的余家人肯定會巴結畏懼。
「可是,我惹郎君生氣了。」少女縮在寬大的椅子中,抿着唇悶悶說道。
沮喪不已。
***
上門的余家人被余娘子自己三言兩語嚇走了。
常平默然片刻,原原本本地將底下人的稟報說了出來,不出意外引來了陛下目光奇特地打量。
「原來那小可憐不傻啊。」蕭焱想到人在自己面前可憐巴巴的樣子,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聯想,他以為孱弱不堪的小獸其實是有爪子的。
雖然這爪子還不到撓傷人的地步,但若是慢慢地養着,或許會很有趣?
「劉繼祥的屍體呢?」他冷聲問道。
「陛下的意思是?」常平心道余娘子有一句話說的的確很對,陛下極其討厭別人覬覦他的東西,當陛下自認為鎮國公世子的那刻,劉繼祥死的一點都不冤。
「扔到那女人的面前,讓她看看被絞死究竟是什麼模樣。常平,你親自去。」蕭焱淡淡地道,眼中一片沉寂的冰冷。
…
汪氏一干人幾乎是逃命一般地離開了城東,仿佛她們的身後有冤魂索命。
杜氏貪財膽子卻小的過分,一旦知道了余窈不再是她可以招惹起的人,連和汪氏寒暄都不敢了,草草地告別一句,就急急忙忙地回了自個兒的家。
剩下的余氏族人也是如此,跑的飛快。
這些年,她們在一旁看的很清楚,汪氏這位大伯母是怎麼對待喪父喪母的親侄女的。
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就收了人一半的家財,足足十萬兩的銀子,養上百個小姑娘一輩子都綽綽有餘。
小姑娘穿着一身晃晃蕩盪的孝服剛住進去第一天,汪氏就以不祥為名請了數個僧人到府中驅邪,將那座小院子硬生生地圍了七七四十九天。
若非族老出面提到昔年林氏為女兒定下的那樁婚事,搬出顯赫的鎮國公府來,杜氏真會覺得人會不明不白地死在小院裏。
因為照她的想法,她也忍不住會動些手腳。畢竟,人才只有十三歲,還不算長成呢,父母雙亡後,小姑娘身子骨弱受點風寒一病不起是很正常的。
人死了,另一半的家財不就輕而易舉地到手了。
杜氏甚至暗戳戳地盤算,等到侄女「病死」了,她和老爺定然找上門去,最好分個幾萬兩的銀子,都是一家人,怎能全讓大房佔了便宜。
與鎮國公世子的婚事護了人兩年,小姑娘及笄的時候京中一開始沒有來人,恰逢劉知府上任,汪氏就又動了心思,和小姑娘的大伯父兩人真真切切地以為婚事不成了,要把人嫁給劉知府為他們的長子鋪路。
明明白白的事兒,蘇州城大部分的人都心知肚明,這一次縱是余家的族老都沒轍。
但誰又都沒想到,過不兩日,京中送來了及笄禮,在鎮國公府的威懾下,人又平平安安地過了一年。
然後便是今日,鎮國公世子終於出現在蘇州,昔日處境艱難的小姑娘有了自己未婚夫的庇護,一改任人欺凌的模樣,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寥寥幾句話,嚇的汪氏和她們落荒而逃。
劉知府被武衛軍抓走的事誰不知曉,余家靠着與鎮國公世子的一層姻親關係在城中大大地出了一波風頭,可沒想到劉知府的死還另有隱情。
鎮國公世子知道了未婚妻這些年受過的委屈,他報復了見色起意最後還沒如何的劉知府,難道會放過三番兩次折辱人的汪氏嗎?
再換句話說,汪氏身後的一家子,余家上上下下的族人就能平安無事嗎?
杜氏等人能想到的,汪氏能想的更深更透,一踏進府門,她就癱軟在地,慌張無措地喊着自己長子的名字。
「你不是去看望窈娘了嗎?怎麼弄得這幅模樣?」余窈大伯父和長子就在府里籌辦不久以後的宴會,他們見到失態的汪氏,表情都很驚訝。
「母親,你莫不是說了什麼惹怒了五妹妹吧?」余昌孝心覺不好,他之前叮囑過母親好幾次,就是怕母親的想法還沒轉變過來,依舊以從前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待五妹妹。
五妹妹不久後就是尊貴的世子夫人了!
「不,我都是為了你們,都是一家人,為了你們余家人,她不會拿我怎麼樣的。」汪氏喃喃自語,腦海中總控制不住地去想她說的那句話。
人被絞死的時候眼睛和舌頭會凸出來,很難看。
「你在渾說什麼?」余老爺聞言,臉色微變。
「她說劉知府死了!一年前,我們要把她送給劉知府,老爺,你忘了嗎?!」
汪氏咬着牙大喊,她對面的父子兩人瞬間僵住。
「老爺,大郎君,門外來了些人,說是有一份東西要送到府里。」氣氛凝滯中,余府的管家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額頭冒汗不止。
***
自覺惹了未婚夫生氣,余窈無論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六月初十這一天恰好是天貺節,據聞在天貺節的晚上,天上的神仙會下凡巡視人間。
為了迎接天神,蘇州城這一日不僅不會設宵禁,還會開放所有街道讓百姓們敲鼓跳舞進行祭祀。
天貺節是蘇杭這邊的傳統,余窈不知道京城是否也有,但她覺得這是哄未婚夫開心的一個好機會。
傍晚天色剛暗下來,她就磨磨蹭蹭地來到了未婚夫的身邊。
「郎君,今夜你想在蘇州城中遊玩嗎?」少女的一雙眼睛明亮,語氣含着討好,「祭神,今夜要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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