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兒,朕一直有個疑問。」
「陛下請講。」
長嬴笑着為他斟了一杯茶,指尖卻微微顫抖。
上件事勉勉強強算過了,只等周裴重新交待口供,便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皇后這步棋實在惡毒,一向斬草除根的長嬴這一次只能求自己平安無事,甚至都不奢望皇后能因此事徹底倒台。
越慈這一發問,不知道又要給她什麼定時炸彈。
「你身上……為什麼總是有種奇異的香氣,用的什麼薰香?」
長嬴心裏鬆了口氣,臉上笑得更嫵媚了,「陛下不是問過妾嗎?妾用的是桂花頭油。」
「不對。」
長嬴微微一怔,越慈突然摟住她的肩膀,臉埋進她頸窩裏,細細地聞着。
他在她耳邊道:「你身上的香氣,和那日鄭美人送來的點心一樣香,不過是不同的香味。那點心,是你做的吧?」
長嬴不由屏住了呼吸,越慈突然鬆開了她,笑道:「朕竟不知愛妃有這等好手藝。難怪鄭美人會來求你幫她邀寵。」
「啊……是啊,那晚她來找妾,說是懼怕天子神威,不敢去找您邀寵,妾就做了點心給她,讓她送給陛下,妾知道陛下喜歡桂花,於是親手做了桂花餡的糕點。看來……陛下很喜歡?」
那點心她的確動了手腳,為的就是讓瀟瀟成功給越慈留下印象,方便日後自己一旦失寵,好有人在越慈面前說話。
長嬴沒敢說是琴容做的,那日她佯裝不耐,用糕點打發走瀟瀟,就是防止別人懷疑。
但既然越慈覺得是自己親手做的點心,而且很喜歡,再說是下面奴婢做的點心,就太不合適了。
「嬴兒,這樣不好。」越慈突然很嚴肅地看着她,長嬴剛松下來的心又是一緊。
「妾……是哪裏做錯了麼?陛下生氣了?」長嬴試探着摸向越慈的手,對方卻反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你的心太善良了,」越慈嘆了口氣,「幫人邀寵,這樣下去你會很危險?你可知皇宮有多險惡?朕的兄弟手足,只有忻兒與我關係最好,其他幾個弟弟為了從我手中奪去太子之位,不擇手段,不惜在父皇面前誣陷我,險些害我喪命……親手足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其他不相干的人。」
長嬴聽得雲裏霧裏,「陛下,您到底想告訴妾什麼?」
「朕寵幸鄭瀟瀟,你該吃醋才對,可你卻幫着她邀寵,你就不怕朕要她不要你了?還有方才椿兒打翻了茶碗,你不該那麼快原諒她。」
「誒呀,妾的好陛下,妾知道陛下關心妾,她還是個孩子,而且妾真的無事的。
長嬴狡黠一笑,又道:「還有,妾的心永遠放在陛下這,至於陛下願不願意把心交給妾,就看妾的福分了。若是陛下喜歡上別人,不疼妾了,不再見妾,妾都無怨無悔,妾只要眼下和陛下開開心心就好。」
越慈把她用力揉進懷裏,猶豫了一下才道:「你難道看不出……椿兒是故意的?」
長嬴看不到他的眉頭深深擰在一起,他好像有話要對她講,卻欲言又止。
「椿兒她其實……算了,總之你要多加小心。巫蠱一事……當時被查出是你的人,已經嚇到朕了……你也該好好管教你手下的宮人才是,以後別亂發善心。」
長嬴知道他說的是周裴,她緊緊抓着他胸口的衣料,她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嚇了一跳,若不是周裴不大會寫字,她真不知道怎麼脫身。
「是妾身管教無方,讓陛下受驚了。妾身……一定好好管教他們。」
兩人正說着悄悄話,殿外忽然有人報:「陛下,大事不好!秘獄死了個鐵甲侍衛,女囚周裴也丟了!」
「周裴丟了」幾個字如晴天霹靂,長嬴趴在越慈懷裏不敢動,越慈沉默須臾道:「怎麼回事,掖庭可查出是誰做的?」
「聽另一個侍衛趙鐵山說,事發之前有個小內侍說要給張主簿送信,但那會張主簿有事不在,趙鐵山想替他送信,那內侍卻說宋大人囑咐過要親自送到張主簿手裏,就走了。」
「然後呢?!」
「然後……」底下跪着的侍衛戰戰兢兢,「然後,秘獄後院走水,趙鐵山去幫忙,回來發現……發現李二狗死了……而且……而且周裴也失蹤了……」
「廢物!」越慈怒吼一聲,胸腔震得長嬴耳朵發麻。
「一個女人,還是受了重傷的女人,你們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越慈指着那侍衛罵,氣得指尖都在發抖,「她可是知道誰給朕下巫蠱之術的人,你們就讓她這麼丟了?皇宮內外都搜過了嗎!」
「正在搜,不過只是搜了外宮……娘娘們住的地方不好查……需要陛下另派人選。」
「陛下消消氣,」長嬴倒了一杯茶,「這周裴實在可惡,但還需要她的口供查出真兇,此事錯綜複雜,陛下可得好好考慮人選。」
長嬴話說得冷靜,卻只恨那天不能讓越慈當場處理一個結果。但當時畢竟事關皇后,越慈不能當着皇太后的面輕率處理,這才交給秘獄重新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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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會碰上這種事。
*
自長嬴搬遷後,又過繼了越椿,新添置不少人手,景和宮打破了漫長的死寂,終於多了幾分人氣。
「獨立殿宇果然比幾個人住一個宮裏好得多,娘娘您瞧,還有獨立的池塘,現在已經立春,再過段時間冰雪消融,娘娘就能養錦鯉了,還能招來好運呢!」
芍藥扶着長嬴在院裏漫步,想方設法找話題,轉移長嬴的注意力。
見長嬴始終心不在焉,她嘆了口氣,「娘娘呀,聖上明擺着已經相信娘娘了,就算找不到周裴,誰又能把您怎麼樣呢?」
長嬴輕輕搖了搖頭,「本宮總覺得沒這麼簡單。皇后若是真想要滅口,或者把人藏起來,遲早會利用周裴反擊我。」
芍藥嘆了口氣,扶着長嬴坐在涼亭的石凳上,下面鋪了厚厚的軟墊,轉頭吩咐:「娘娘的雲壽糕應該好了吧,拿上來吧。」
見安德海不動彈,芍藥又喚了一句:「安德海,聽見沒有?」
安德海還是沒懂,眼神呆滯地盯着腳尖,站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麼。
芍藥白了他一眼,給李福瑞使了個眼色,後者馬上會意,拍了拍安德海。
「餵……娘娘的雲壽糕。」
安德海回過神來,「哦哦哦!奴婢這就去拿。」
「算了,我不想吃。」長嬴揉着太陽穴,她頭痛得厲害,根本沒有食慾,也看出安德海是在擔憂周裴。
但長嬴現在無心開解他,眼下連自己都過得戰戰兢兢,索性道:「安德海,你心不在焉,就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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