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門口的并州人,無不駭然!
是,他們是邊地人,自小兇悍。
對內屠戮盜匪、宗族相爭相殺、陰害朝廷使者;對外拼殺胡奴、虎口奪食等等諸事,從來不曾少做過!
但說到底,他們終究是漢家子民。
抄刀殺天子之子,這種事即便兇悍如他們,也是頭一遭!
撲通!
榆次縣令膝蓋一軟,直接當眾跪了下去。
他這個表現,將本就膽寒的并州人驚破了膽!
眾人翻身便走!
「跑什麼!?」
關鍵時候,王頡一聲厲喝定住眾人。
他眼神兇悍,猙獰道:「跑了便有活路嗎?」
「憑各府各家被封的府庫,憑他手上的罪證。」
「憑你我今夜圍攻此地,足夠在場諸位死上三回了!」
「便是跑了,難道天子和朝廷會放過你們嗎?」
「要想活命,就得將這裏蕩平,不放走任何一個活口!」
「可是皇嗣死在這」有人牙齒都在打架。
王頡冷笑:「他敢來并州、敢帶着繡衣使進來,說明天子已經鐵了心要清洗并州。」
「他死在這,才會讓天子覺得并州棘手,他還要依靠我們對付胡奴,我們便是安全的。」
「他若不死,天子便知并州人不過爾爾,你我必死無疑!」
「諸位,能不能活下去,看得不是身上罪夠不夠重,看得是自己有沒有價值,看得是別人動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
眾人後退的腳步停了下來。
「王氏確實不凡的。」周徹笑着讚賞,看向楊大:「楊指揮使,瞧見了麼?」
楊大臉徹底冷了下來,他點了點頭:「瞧見了,普天之下,竟然還有人敢有如此狼心,當誅!」
他久隨天子,沐皇家恩義。
在他眼中,天子和皇室就是至高的。
而他自身,也是皇權組成的一大部分。
王頡這番話,簡直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依他的意思,今日便是天子在此,他也會照常下手。
這已經不是挑戰皇權能形容得了。
他握緊了刀,往前走去:「許小兄弟護好殿下,這人交給我。」
許破奴提醒:「此人很是了得,楊公當心。」
聞言,楊大冷冷一笑:「這些年我追隨陛下,不知殺了多少狼子野心之輩,他也不例外!」
「我當先,你們跟上,今夜此處一個人也走不脫!」
王頡發狠,縱畫戟而出:「無論是誰,一律殺乾淨!」
——嗖!
率先來的,不是楊大的刀,而是繡衣使者的弩矢。
王頡反應極快,沉重的畫戟被他如風一般舞動,將飛來的弩矢悉數盪開。
啪!
一矢從空隙中鑽出,被他一把捏在手裏。
其人手一擲,將箭反擲向楊大。
楊大長刀一抬,刀刃貼着箭頭,割出一道火光。
兩人纏戰成團。
王頡關鍵時刻的站出是起了作用的。
并州人不再瞻前顧後,沿着長階涌了上來,喊殺聲如潮。
甲士們全無懼色,盾一壓、槍一抬、正面撼上。
照面功夫,十數名并州人濺血,沿着青石道滾落。
但很快,後面的人又補了上來。
他們不會天真到和面前的甲士和繡衣使者比較單體素質。
正如他們不認為自己會輸:絕對的人數優勢,不是這區區數十人能抵擋的。
更何況,身後沒有退路!
幾個參與的州官、郡吏、縣令早已汗流浹背。
他們退回到酒樓外,面色不安到了極點。
一方面,他們盼着并州人能成功。
一方面,他們又害怕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倒下。
天子到時候是真的被迫妥協,還是不顧一切,掄開皇鋒,將并州屠的血流成河呢?
只有天知道!
「我去尋楊公!」
榆次縣令恢復了一些力氣,讓左右攙着往外圍走。
外圍,楊松帶着郡府的人戒嚴。
將里外五條街道,全部鎖死!
他聽到里側傳來更響的殺聲,訝異發笑:「倒是堅韌得很,竟然還未死絕。」
有人告知:「郡君,榆次縣令來了。」
楊松接着,笑道:「你怎就過來了?我聽聲音,似乎廝殺正烈,他們還在垂死抵抗不是嗎?」
榆次縣令左右看了一眼那些官差和衙役,小心道:「楊公,請方便處言。」
楊松眉頭一皺,將手一擺。
身邊人會意,立即退開。
「你膽子也太小了。」楊松搖頭:「謹慎太過」
「六皇子在裏面。」榆次縣令道。
「什麼!?」
楊松忽得一震,竟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榆次縣令心一顫,趕緊伸手扶他:「楊公啊!」
楊松一把將他的手拂開:「當真嗎?六皇子怎麼會在這?你又怎麼確認他是六皇子!」
「龍袍冠冕印綬馬逾韓是皇嗣府門人,他就是今夜在此千刀萬剮,又如何敢逾制冒充皇子呢?」榆次縣令聲音很急,帶着哭腔:「還有,繡衣指揮使楊大也在。」
楊松那張彪悍的臉,立時蒼白。
身體晃了晃,差點再次摔倒。
他不是那些盤田據堡的豪強,他是正兒八經的一郡太守、朝廷命官!
讓他去殺皇帝的兒子,他哪能不怕?!
「怎麼辦怎麼辦」
他喃喃數言,而後忽然轉身。
「楊公要去何處?!」榆次縣令趕緊一把將他拉住。
「去尋方伯。」楊鬆喉嚨滾動:「問問他該怎麼辦。」
「不用問了。」榆次縣令搖頭。
「怎麼說!?」楊松覺得心像是被攥了一把,提住對方衣領:「難道六皇子已經」
「王頡王公子,已率并州之眾繼續強攻了。」
「此刻,他正與繡衣指揮使廝殺成團,要將六皇子在內所有人,全數殺盡。」
「你我沒有退路了」
榆次縣令搖頭說着。
不知何時,眼淚已經爬滿了臉龐。
不是覺得王頡完不成,而是這一件事做着風險太大了。
一旦事情走到最嚴重那一步,不只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嬌妻幼兒、家中父母兄弟、族內的鄉親
所以,這些年,讓他們偷偷和胡奴打交道賺錢可以。
那些隔着空要他們開放邊關,引外敵入漢土的聲音,簡直就是幼稚到了極點。
姑且不談身為漢人的氣節底線,單是這後果,誰能承擔得起?
此事一為,并州所有參與者,從上到下無論你以往有過什麼了不得的貢獻,都將在叛國的這一刻歸零。
而後,被所有并州內外的漢人打成死敵!
天子可以輕而易舉利用憤怒的民意拉起一支大軍,朝堂各派也會迅速聯合,并州百姓會主動打開城門迎接到時候,身死族滅、挫骨揚灰!
楊松僵在了原地,表情凝滯,宛如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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