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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室里沒了那個眼熟的身影,江遲景還略微有些不習慣。
監獄裏的囚犯來來往往,今天這人出獄,明天那人轉監,少了誰都不奇怪。
但或許鄭明弈還是稍微特殊一些,畢竟那本《草莓種植技術》就差最後幾頁沒有念完,江遲景總感覺心裏吊着一個事沒有解決。
這兩天於光總是找各種藉口跑來醫務室,江遲景不知說過洛海多少回,讓他別對那小子那麼縱容,但只要於光眼巴巴地叫一聲「洛醫生」,洛海就會毫無原則地把電腦讓給於光用。
「你真是把他寵壞了。」江遲景道,「哪有囚犯像他那麼自由?」
「你知道他的,就是一傻小子,沒什麼壞心。」洛海的理由每次都是這個。
江遲景嘆了口氣,也不知說什麼好。
洛海就是喜歡比他小的弟弟,特別是需要他照顧的那種。人的偏好就像是刻在骨子裏的基因,沒那麼容易改變,江遲景也有自己的偏好,所以他知道他沒立場對洛海指手畫腳。
「哎。」電腦後的於光沒勁地靠在辦公椅上,雙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道,「go神又消失了。」
「這才幾天你就這麼想他?」洛海問。
「他一直沒有回我的私信啊。」於光沒精打采道,「以前他都會回我,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能你的偶像壓根懶得搭理你。」江遲景知道洛海的心思,看着於光這麼在乎其他人,忍不住懟這小沒良心的一把。
「他確實懶得搭理別人,但我是他的老粉,他對我不一樣的。」
好吧,這小子也是中毒不淺。江遲景拍了拍洛海的肩,以示安慰。
「他很可能被資本家盯上了。」於光坐直身子,神情嚴肅地分析,「像他這樣泄露天機的人,肯定是資本家們的眼中釘,說不定他已經被囚禁起來了。」
於光這小子總是喜歡一些陰謀論,不過說到囚禁,江遲景莫名想到了鄭明弈。
炒股大神這麼多,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但時間上似乎……
「你還真聽他瞎說?」洛海拿胳膊肘撞了撞江遲景,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那偶像可能就是不想上論壇了而已。」
網絡上有各種各樣的興趣小組,看起來每個人都熱情高漲,但現實生活中發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興趣。
仔細想來,江遲景曾經也有聊得來的網友,但現在幾乎都已經斷了聯繫。
「我的偶像肯定出了事。」於光顯然不同意洛海的說法,「我一定要幫他。」
「你確定?」江遲景接話道,「你忘了你進監獄的使命了嗎?」
「什麼使命?」洛海問道。
江遲景說是要給洛海說這事,但一直沒放在心上,結果就漸漸忘了這茬。
他不顧於光迫切的眼神,把他打算招惹鄭明弈的事給洛海說了一遍,這下誰都能看出洛海是真真切切地生氣了。
「你知道他有多危險嗎,你就去招惹他?」洛海劈頭蓋臉地對於光道,「看看老九,看看陳二,上次你只是腳踝受傷,你要是再去惹他,他可能揍得你生活都不能自理。」
「我要是生活不能自理,」於光小聲嘀咕道,「你會照顧我的吧,洛醫生?」
「你還真是聽不進去是吧?」
「嘿嘿,洛醫生最好了。」於光討好地笑道。
「你給我出去。」洛海指着大門的方向,「別沒事跑我這裏來。」
「放心啦,洛醫生。」於光窩在椅子裏不肯走,「那個壞蛋在關禁閉呢,我怎麼可能去招惹他。」
江遲景看着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算起來,鄭明弈應該明天早上就能從禁閉室里出來了。
上次江遲景說看心情去陪他聊天,實際上到現在也沒有去。倒不是他沒心情,就是單純懶得去而已。
不過今天確實有點無聊,江遲景想了想,跟洛海打了聲招呼,去圖書室里拿上了那本還未讀完的《草莓種植技術》。
1號監舍樓離公務樓最遠,江遲景通過二樓的連廊朝1號樓走去,一路上都有同事好奇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監舍樓里。
江遲景只說自己有事,好歹是頂着同事們的目光來到了禁閉室的樓層。
這也是江遲景懶得來找鄭明弈的原因,1號樓太遠,他從圖書室走過來,不知道要跟多少同事打招呼。
本來去陪鄭明弈聊天就不是什麼說得出口的事,他也只能拿本書夾在肋下,如果真有人追根究底問起來,他就糊弄說是去讓鄭明弈學習。
鄭明弈的精神狀態顯然沒有前兩天好,當江遲景打開小窗口時,他懶洋洋地靠過來,給江遲景打招呼道:「你來了,江警官。」
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抱怨,仿佛在說怎麼現在才來。
江遲景和上次一樣,背靠着鐵門坐下,一邊翻開手中的書,一邊隨意問道:「關禁閉的滋味好受嗎?」
「不好受。」鄭明弈道。
江遲景見過囚犯在禁閉室里精神崩潰,知道那裏面不是人待的地方。而鄭明弈用72小時的禁閉換取單人牢房,可見他對自己也是夠狠。
「不好受就少惹事。」江遲景道。
「嗯。」
江遲景把書翻到之前停下的地方,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草莓果醬的做法是……」
「江警官。」鄭明弈打斷江遲景,「你難得來一趟,就給我念書?」
「不然呢?」
江遲景可不是來探望鄰居的,本來以他的身份就沒什麼道理來陪鄭明弈聊天。
鄭明弈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興致不高地回道:「那您繼續。」
這本《草莓種植技術》與其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是一本手冊,統共不過幾十來頁。江遲景平淡無波地念着紙張上的每一個字,偶爾分心感受鐵門上傳來的細微的響動。
鄭明弈應是把腦袋仰靠在鐵門上,他每次一動,衣服和髮絲都會摩擦鐵門,細微的振動通過鐵門傳至江遲景這一側,讓他莫名感覺後背發癢。
好一會兒後,江遲景終於念完了書上的最後一個字。他合上書本,看了看時間,對着小窗口的方向道:「念完了。」
「完了嗎?」鄭明弈的聲音從鐵門後傳來,「那你再從頭給我念一遍吧。」
江遲景抽了抽嘴角:「我很無聊嗎?」
鄭明弈道:「我很無聊。」
這理由還真是理直氣壯。
江遲景坐着沒動,也沒有開口,反正要他再念一遍,絕對不可能。
鄭明弈應該也知道江遲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沒有再強求,而是改口道:「那你給我講笑話吧,江警官。」
這個要求聽起來正常一些,但問題是——
「我不會講笑話。」江遲景道。
「不是吧,江警官。」鄭明弈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詫異,「你怎麼連笑話都不會講?」
這話說得好像江遲景不是個正常人一樣。他不禁有一瞬間的懷疑,難道講笑話是人類的基本社交技能?
江遲景自認在社交能力上還算過得去,跟同事們的關係都很友好,反倒是鄭明弈這邏輯怪,沒說幾句話就能把人氣死,他怎麼好意思嘲笑江遲景不會講笑話?
回想到之前好幾次都沒有發揮好,江遲景心底的那股不甘又莫名冒了出來。
「那我給你講個滑稽的故事吧。」江遲景道,「從前有隻雞,它從山上滑了下來。」
講完之後,空氣安靜了好久。
鄭明弈不確定地問道:「江警官,這就是你滑雞的故事嗎?」
「是啊。」江遲景道,「不好笑嗎?我覺得很好笑。」
話雖如此,江遲景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在笑。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鐵門後半天都沒動靜。江遲景突然有些後悔,人的笑點並不相通,何況鄭明弈又不是正常人思維,他幹嘛要在這種事上跟他爭個輸贏?
不過就在這時,江遲景突然聽到了一聲輕笑,接着是一連串笑聲,他偷窺了鄭明弈大半年,就沒見他笑得這麼開心過。
「江警官。」鄭明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原來你私底下是這麼可愛的嗎?」
江遲景皺起了眉頭,他真的很不喜歡鄭明弈說他可愛。他再怎麼說也是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渾身上下有哪一點跟可愛沾邊?
也是警棍沒敲到鄭明弈身上,否則他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
「走了。」江遲景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不想再跟笑個沒完的鄭明弈說話。
新一天的早上,江遲景去1號樓送信時,正好碰到了從禁閉室里出來的鄭明弈。
他跟在獄警身後,手上拿着私人物品,應是要轉移到新的牢房去。
關在1號樓的老九帶頭起鬨,樓道里響起了不友好的聲音,不過鄭明弈對此充耳不聞,雙眼始終直視着前方,只有在看到江遲景時,他的視線停留了幾秒,算是打過了招呼。
樓長用警棍敲擊欄杆,讓起鬨的人安靜了下來。
江遲景沒有久留,按照往常的節奏收發完信件後,返回了公務樓內。
今天江遲景的事情有點多,等鄭明弈整理完內務之後,他還得花時間給鄭明弈上教育課。
這次是正兒八經的教育課,專門針對總是惹事的囚犯。如果鄭明弈的思想傾向還是很危險,那江遲景可以向樓長反映,延長他關禁閉的時間。
「你可別又幫他說話。」洛海提醒江遲景道。
江遲景已經懶得辯解,敷衍地否定道:「不會。」
是時鄭明弈出現在圖書室的門口,手上還戴着一副手銬——1號監舍樓囚犯的特殊待遇,轉移途中都得戴上手銬。
「直接去一樓會議室等我吧。」江遲景道。
負責押送鄭明弈的獄警打算把人帶走,但鄭明弈站着沒動,問江遲景道:「今天江警官也會給我講笑話嗎?」
還未等江遲景應聲,一旁的洛海就一副見鬼了的樣子看着他道:「你還會講笑話?」
江遲景耳根一熱,惱火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