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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陳宜寧便叫翠屏和紅萼將自己打扮停當,帶了幾樣補品,便朝慈壽院走去。叀頙殩傷
天氣冷了,陳宜寧穿了一件明紫掐月白芍藥細邊的對襟褙子,下束一條煙水霓裙,外披一件帶兜帽的薑黃暗紋披風,襯得膚色白淨如雪,容光煥發。
翠屏情不自禁的去看陳宜寧,看一回贊一回:「姑娘,您打扮起來可真真是好看!奴婢瞧着,全大齊的女子都要被您比下去了呢!」
陳宜寧回眸一笑:「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紅萼也湊趣道:「可惜姑娘平素是個儉省的,穿什麼只圖舒服適宜,又不耐煩多戴首飾釵環。平日裏倒叫月小姐把風頭搶了去。」
翠屏不服道:「月小姐再花容月貌有如何?風一吹,額頭上的疤痕露出來,誰還會說她是美人?」1c48I。
話剛落音,陳宜月帶着秋菊從亭子邊拐出來,臉色十分難看,想是翠屏一席話已經全部被她聽入耳中。
陳宜月一向避着陳宜寧,今日卻不躲不閃,徑直朝陳宜寧走了過來。17652188
陳宜寧自然不會怯她,含笑停住腳步,等着陳宜月過來。
陳宜月先是上上下下將陳宜寧掃視了一遍,這才冷冷一笑:「難怪丫鬟們贊妹妹花容月貌,打扮的如此鮮艷華美,果然是艷光四射。」
艷光四射,這可不是什麼好詞,形容青樓的妓子才會這麼說。
翠屏和紅萼頓時氣得朝陳宜月直瞪眼睛。陳宜寧卻不惱,瞥一眼陳宜月額角壓着的赤金花鈿,笑米米道:「姐姐的髮飾總是如此別致貴氣,這麼一收拾,不僅額角的疤痕瞧不見了,襯着這通身的氣派,倒像是侯府嫡出的千金呢!」
陳宜月最忌諱的兩件事:疤痕和庶女的身份,全被陳宜寧拿出來說了個遍。這叫陳宜月如何不惱?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她索性嬌笑道:「正是呢!老太太疼我寵我,比對嫡親孫女還要好上許多倍,真叫宜月惶恐不已。」
陳宜寧笑笑,語氣平淡,卻字字暗有所指:「姐姐無需惶恐,老太太疼你,你對老太大也很孝順。昨日不是才送了老太太梳頭水麼?真是比親孫女還要貼心呢!」
陳宜月臉色變了變,陳宜寧果然知道!她這是在譏諷自己虛偽,嘴上說感念老太太的恩德,背後卻暗地害她。
陳宜寧會在陳老太太面前戳穿自己嗎?陳宜月心中不是不害怕的。
孫女謀害祖母,這是何等的罪名!按大齊的律例,是要處以極刑的。
見陳宜月臉色發白,一雙大眼睛惴惴看着自己,陳宜寧知道她聽懂了,便也不再多說,帶了屏揚長而去。
陳宜寧走後,秋菊戰戰兢兢道:「姑娘,二小姐果然是知道了。她該不會告發您罷?」
陳宜月嘴硬道:「我不信她能猜出是烏木梳子!若要驗梳頭水,請了全大齊的醫官來驗,我也是不怕的!」
陳宜月到慈壽院時,陳宜寧和陳宜薇等已經到了。
陳宜月行了禮,便笑着問陳老太太道:「老太太,昨日您頭疼犯了,今日可好些沒有?」
陳老太太揉揉太陽穴:「已經好了,只是疲累的很。想是昨日累着了。」
陳宜月正要再勸慰,陳宜寧笑吟吟走上前來,將一個萬字不到頭的荷包遞給姚媽媽,方對陳老太太道:「祖母,通則不痛,您的頭疼病,想來跟氣血瘀滯有關。寧兒昨日連夜為祖母縫製了一個荷包,裏面裝了些溫中發散的香料,老太太佩在身上,定能緩解頭痛。」
姚媽媽見荷包遞給陳老太太,陳老太太打開一瞧,都是丁香豆蔻等常見的香料,也不以為意,便將荷包放在桌邊。陳宜寧做出一副剛想起的樣子,從袖中拿出一塊墨綠澄澈的雙魚報福玉佩,笑着遞給姚媽媽:「瞧我這記性,沒有玉佩和絡子,叫老太太怎麼佩戴這香囊?」
陳宜寧的香囊,陳老太太本來並沒放在心上,也沒想到要去佩戴,但陳宜寧送的這塊老玉,卻真真是上等貨色,一瞧就知道是宮裏出來上用的貢品。陳老太太貪財,忙從姚媽媽手中接過玉佩瞧了又瞧,方對姚媽媽道:「姚媽媽,幫我佩上這玉佩和香囊罷!」二屏大寧白。
姚媽媽見陳宜寧知道討好陳老太太,心中十分寬慰,笑着夸道:「二小姐果然有心,老太太佩上這個香囊,疏通了氣血經絡,頭疼病定然能好。」
陳宜月將陳宜寧和陳老太太等人的言談舉止看在眼裏,心中一陣狂喜,幾乎要大笑出聲。
陳宜寧竟送這種發散的辛香料給陳老太太佩戴!這哪裏是為老太太好,分明就是想讓毒性散發得更快一些!
陳宜寧,終究還是站在了自己一邊!
陳宜月壓住眼底的笑意,情不自禁朝陳宜寧看去。
正巧陳宜寧也朝陳宜月看過來。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陳宜寧和陳宜月等人帶着丫鬟婆子走了之後,陳老太太指指腰間佩的香囊道:「把這勞什子解下來,再找人驗驗這裏面的香料,瞧瞧可有蹊蹺。」
姚媽媽大驚道:「老太太,您怎的連二小姐也懷疑起來了?那可是您嫡親的孫女呀!」
陳老太太冷道:「嫡親孫女又如何?昨日我打罵了她母親,你當她那麼容易便忘記?還是防着些好。」
姚媽媽在心中感嘆,陳老太太真是愚不可及。對陳宜月那般放心,卻對陳宜寧如此戒備。
想了想,方委婉道:「老太太,既要找人驗毒,不如索性連月小姐送的刨花水也一併驗了罷!昨日她前腳幫您梳了頭,後腳您的頭就痛起來,這實在讓人懷疑。」
陳老太太揮揮手:「那便照你說的辦罷!」
說着,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敢跟我玩把戲?我倒要瞧瞧,她們究竟有沒有這個膽子!」
給陳老太太和周氏請過安,陳宜寧方回到自己房裏用早膳。
輕輕喝一口金絲小棗熬的糯米粥,陳宜寧屏退了屋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問翠屏道:「昨天叫你打探的消息,打探清楚了沒?」
翠屏輕聲道:「姑娘,丫鬟在香雪齋,確實聽到一些奇怪的話。」
說着,便將昨夜嫣紅和薏娘的對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陳宜寧眉毛一挑,慨嘆道:「原來如此!」
周氏和嫣紅將補品送到凝香閣之後,謝姨娘便用銀針驗過毒,當時銀針亮白,並未發現補品中有毒。
嫣紅雖在補品中下了毒,但這毒性卻是慢慢散發出來的,剛開始根本查驗不出來!所以嫣紅才會唆使紫薰將周氏和她送的補品調包!
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不存在的。
陳宜寧沉吟片刻,便吩咐翠屏道:「你再找人打聽一下那個薏娘的來歷。」
一個家道中落的良家女子,怎麼會懂得這般生僻少見的毒物?這個薏娘,定然不簡單!
陳宜寧心中暗暗起疑。
翠屏的消息回來的很快。下午,陳宜寧正在窗邊寫字,翠屏便悄聲道:「姑娘,打聽到了,那薏娘,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家的主母,家道中落都是騙人的,她從前,是青樓里的紅牌。」
青樓紅牌?陳宜寧大吃一驚,筆尖的一滴墨汁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洇開了一團模糊的黑暈。
翠屏道:「薏娘跟嫣姨娘屋裏一個婆子是親戚,那婆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說服嫣姨娘,讓薏娘假扮她的遠房親戚,住進了府里。」
陳宜寧眉心緊緊皺起,請一個青樓女子假扮自己的親戚,住進自己的院子,與自己朝夕相處,定然是對這青樓女子有所求。
一個青樓女子,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嫣紅所求者,想必是薏娘的妓家功夫罷!
陳宜寧氣得臉發白,穢 亂後宅,心腸歹毒,嫣紅如此不堪,父親竟然還要維護她!
謝姨娘腹中的胎兒,果然是白死了!母親所蒙受的恥辱,全拜這個下作女人所賜!
嫣紅。
陳宜寧在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眼中的光芒冷硬如冰。
慈壽院,陳老太太半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聽姚媽媽輕聲匯報道:「老太太,驗過了,梳頭水和香囊都沒有問題。」
陳老太太眼皮略微抬了抬:「我料她們也沒這個膽量!敢害我的人,怕是還沒從娘胎生出來罷!」
姚媽媽忙笑着道:「老太太仁慈體恤,洪福齊天,定然能兒孫繞膝,長命百歲的!」
陳老太太臉色一寒,冷聲道:「兒孫繞膝?你這老奴真是該打!這話是在拿刀子戳我的心口呢!我陳家如今子嗣凋零,哪裏還有什麼兒孫繞膝!」
姚媽媽話一出口,便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忙道:「老太太,老爺身子尚健壯,如今謝姨娘小產了,嫣姨娘又有了,老爺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依老奴看,要趕快為老爺挑一房姨娘,為陳家開枝散葉才好。」
陳老太太想了想,點點頭道:「我瞧周氏身邊那個碧雲就不錯。性子溫順好拿捏,胯大腰圓,定然是個能生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