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住,別放棄!」
接到韓半山病危的消息時,時舟正在給難產的產婦接生。
產婦奄奄一息,門外的公婆拍門大喊,「保孫子,必須保我大孫子!」
時舟無視外面的聲音,銀針分別扎向女人的合谷、三陰等穴位,下針沒多久,產婦再次轉醒,隨即身體一繃,用盡所有的力氣,悽厲的尖叫後,孩子生了。
母子平安,主家除了診費,還額外給了喜錢。
時舟趕着去見韓半山最後一面,但大伯母拼死攔着,時舟就是她的搖錢樹,她跑了,以後誰來出診?
見攔不住她,大伯母使出殺手鐧,「你要敢走,以後就再也不准回來!」
時舟沒有家,離了大伯母,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果然,大伯母這話一說,時舟當時就站住了腳。
大伯母一見,心中得意起來,她就知道!
「還不趕回去給你弟做飯?一天天懶死了!」
結果,時舟說:「大伯母,我存您那的嫁妝,想先拿一點用。」
大伯母臉上的表情一下裂開,「什麼?拿一點用?你當存了多少?你每天吃喝不要錢?姓韓的又不是你爹,死就死了,你充什麼大孝女?還拿錢?瘋了吧?」
時舟聞言,一秒都沒耽誤,轉身就走。
等她趕到大游山,還是晚了一步。
原來昨夜風大,蠟燭倒了後點燃了孝布,韓半山的棺木和韓家大宅被大火燒了個精光!
「我爹臨終前還記掛着你,他把老醫館留給了你,你好好經營吧。」
相比時舟的遺憾,韓空青顯得一身輕鬆,她分得了韓半山在京城的醫館,臨走前,把大游山老醫館的房契地契給了時舟。
韓空青上路前看了時舟一眼,眸中有一閃而過的嫉恨,她謹慎地壓了壓包裹,坐進了馬車。
蒼青色的大游山山巒起伏,猶如層層疊疊推開的浪濤,延綿到了天際。鳥群成片飛過,用靈巧的身姿點綴着繁盛的山體。
傳聞山上的佛光寺有高僧涅槃後化出舍利子,韓半山在佛光寺香火最旺的時候建了半山醫館,一度風光無限。
只是,當時舟面對破破爛爛的三間破屋子時,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太陽韓半山他祖宗十八代,這是醫館嗎?」
這時,突然從醫館內衝出一老一少,撲倒在時舟跟前,抱住她的腿脖子不撒手,「東家!韓大夫剛下葬,你不能去挖韓大夫的祖墳啊!」
時舟聞言,機械地扭頭看着他,「你是這裏的坐館大夫?」
老頭瘋狂點頭:「是啊!」
時舟抽了抽嘴角,「韓半山有你這坐館大夫,可真有福啊!」
老頭一臉驚喜,「東家,您真乃神機妙算,小人甄有福,見過東家!」
年紀小的那個仰着一張憨厚的臉說:「小人佟老實,是醫館的學徒,見過東家!」
時舟深呼吸,「這醫館怎麼就破成這樣了?」
甄有福十分委屈,這事真怨不得他,這是雷劈的。
原先韓大夫還會過來,後來就乾脆在家坐館收錢,讓人到醫館取藥,導致醫館入不敷出,上個月月錢到現在還沒發呢。
時舟發懵,着實沒料到半山醫館到了這個地步。
甄有福擔心她走了,以後沒人給他發月錢,挽袖子,「東家,您要是擔心這洞,我現在就補上!」
結果,甄有福哆哆嗦嗦爬上醫館的屋頂,還沒開始動手修,就聽「吧唧」一聲,甄有福從房頂掉下來,一條腿摔斷了。
時舟當時就被氣笑了:「甄大夫,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氣啊!」
甄有福躺在地上哼哼,「東家救命啊!」
半柱香後。
甄有福躺在醫館的病榻上,一條腿被木板固定,佟老實正按時舟的吩咐,往甄有福的斷腿上抹泥巴固形。
甄有福憂心忡忡,「東家,這些泥巴真能治斷腿?」
時舟不理他,見腿裹好後,才說:「你一月兩百文,今兒的診療費五十,醫藥費一百八,材料費八十,現在你倒欠我一百一十,從你下個月的月錢里扣。」
甄有福目瞪口呆,「材料不就是後山取的嗎?」
時舟面無表情,「老實,把甄大夫腿上的泥扒了,減八十文,你現在還欠醫館三十文。」
甄有福急忙阻止:「別別別,八十文就八十文!」
醫館年久失修,唯一的主人房還落滿了蛛網灰塵,時舟看着打掃過後的廂房,心裏可算踏實了一點,她終於有落腳地方了。
她一邊拿漿糊黏窗戶紙,一邊盤算廳堂和房間太小,多幾個重症就沒供人休息的地兒,藥鋪和診病的地方空間太小,人一多就顯得擁擠。這樣看醫館後頭的那塊空地完全可以用來擴建
這一算盤下來,時舟頓時驚出一身汗來,這得要多少銀子才夠啊?
她跑去診堂翻看問診錄,又拿着賬本算賬,「甄大夫,平日裏醫館都有些什麼病患?」
甄有福一頓:「都是附近的鄉民。」
「比如?」
「山下獵戶不小心掉進自己挖的陷阱,摔傷了,會就近開藥。」
「還有呢?」
「獵戶家的小兒經常夜啼,會來開藥。」
時舟抬頭,覺得哪裏不對,「就這些?」
「獵戶的媳婦兒逢經腹痛,會來開藥調理。」
時舟差點砸了算盤,「敢情這醫館能開下去,全是靠獵戶一家三口撐着?」
甄有福心虛,「山上的和尚會來開些跌打損傷藥,但那是給佛祖的東西,咱們是不收錢的。」
時舟深呼吸一口氣,「就是沒人上門看病,是吧?」
甄有福也犯愁,「鄉里的鄉親看病,都優先去濟世堂找孫聖手,孫聖手看不了的疑難雜症,才來咱這兒啊。」
時舟有些意外:「你還能看疑難雜症?」
結果,甄有福訕訕道:「我、我當然看不了。其實,當年韓大夫收留我的時候,確實想讓我當學徒,但是後來他發現我天資愚笨,只能當跑腿的。」
時舟一下炸了:「那你是怎麼成大夫的?」
甄有福乾笑,「韓大夫逼我背本地的常見症,對症開藥,總之服藥是服不死人的。」
時舟驚了,「難怪半山醫館無人問診,原來是因為你這庸醫的緣故?!」
甄有福縮着脖子,「我也不想啊,可韓大夫人經常受邀出診,醫館又不能沒人,韓大夫就讓我先糊弄着,等他回來再推給他。」
時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草菅人命的事,你也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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