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一案中,在案發現場,對嫌犯蘇玲瓏的描述是這樣的,身着黃茶色紗羅褙子,內裙下擺有黑色淤泥,芊芊玉手指甲上工整細緻的塗着紅色的丹寇!」董庸看着黃玉郎,一字不差的將他看到的卷宗上的內容背誦了出來。
周午煜沒有權力看到案件卷宗,但他畢竟也是刑部出生,聽董庸說出這些,立刻明白過來,他看向周萋畫:「畫兒,難不成在獄中檢驗蘇玲瓏屍體時,還有什麼遺漏?」
周萋畫微微點頭,「也算不到遺漏,不過是因為某些不確定原因,女兒沒有將檢驗結果如數說出!」
某些不確定,包括需要讓余崖確定的這三個問題,也包括對董庸的觀察,誰知道這個打着下來督辦劉二一案的大理寺少卿,是不是個繡花枕頭呢!
現如今,余崖調查出了結果,董庸也基本確定有點水平,周萋畫自然不會在有所隱瞞,「兒正午檢驗蘇玲瓏屍體時,發現她指甲短而整潔,與入獄時不相符,便讓余崖調查此事,既然牢獄中差役並未給她提供清剪工具,獄中也沒有半點塗有丹蔻的指甲,那她那艷麗的指甲去哪了?」
周萋畫微微調動一下身子,眼睛透過門框,看向那被侍衛圍住的蘇玲瓏的屍體,「現在,蘇玲瓏的雙手被傷壞了,臉卻完好無所,如此欲蓋彌彰,不用兒多言,各位應該知道從哪入手查起了吧!」
聽到周萋畫這麼說,董庸贊同地點點頭,卻又立刻發出了質疑之聲,「你的意思是說,大牢裏的那具屍體被掉包了?這怎麼可能,你們可都是見過蘇玲瓏的!怎若是掉包自然會被發現!況且,單憑這指甲的變化就說蘇玲瓏被掉包,也不夠嚴謹!」
「董少卿所言極是!」周萋畫拉一拉衣袖,微微仰頭,看着董庸,「不知,董少卿在牢獄中,是否留意過蘇玲瓏的衣着?」
聽周萋畫這麼問,董庸眉頭微蹙,努力回想,腦海里卻只有在蘇玲瓏被熏得黑乎乎的殘缺的衣衫,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周萋畫繼續說道:「蘇玲瓏所穿衣衫雖然還是入獄時那件茶黃色褙子,卻乾淨,明潔,然,這暑天,莫說蘇玲瓏入獄四五日,便是二日,衣衫也會被汗漬浸濕,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周萋畫看一眼董庸,見他隨着自己的話也在苦思冥想,繼續說道:「這便涉及到了第一個問題,曾有一男一女來探視過蘇玲瓏,爾等可以以為,蘇玲瓏的新衣衫是由這探視的兩人帶來的,但誰見過探監只給做監人帶來衣衫,而不帶犯人最需要的食物呢!」
「等一下,剛剛余義士不是說,那兩人身上帶着個包袱,裏面是些女子的衣服,雖然說只送衣服有些奇怪,卻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董庸挑眉看着周萋畫,言下之意,她說的這些仍然不能作為蘇玲瓏被掉包得依據。
「董少卿所言極是,這些作為蘇玲瓏被掉包的依據的確牽強!兒倒是還有其他的證據,只是……」周萋畫的確發現了證明蘇玲瓏被掉包的確切證據,只是若是說出的話,必然會提到秦簡跟那張銀票,若把話說出去,結果那傢伙不願出面,自己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靜思片刻後,周萋畫有了主意,她眯長雙眼,看過周午煜跟黃玉郎,深吸一口氣後將目光垂在了董庸面上,「少卿能否借一步說話!」
周萋畫如此邀請,董庸臉瞬間微紅,卻還是隨着周萋畫的指引,上前一步,他微微彎腰,將腦袋湊到周萋畫嘴巴的位置,周萋畫身體往前一下,縴手在他耳旁搭成涼棚,一股體香裹着熱度襲來,董庸的心跳驟然加速,一個溫溫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按兒下面說的話說,五日之內,必定還你一個真相,如若君不同意,請自便吧!」說完這番話,周萋畫微微頓了一下,觀察董庸的表情。
董庸顯然被周萋畫這略帶威脅的話震驚着了,他那如春曉之花的俊秀臉龐變成了豬血紅紅,瞳孔瞬間放大,難以置信地盯着周萋畫,卻也不過幾秒鐘,他抿了抿嘴唇,低聲「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周萋畫的要求。
周萋畫站在董庸身後,踮起腳,扶在董庸耳旁,「麻煩君貼出告示,對外稱,已有確切證據證明,田莊發現的那具女屍是蘇玲瓏,而停發在義莊的這具被燒的女屍不是蘇玲瓏,請人來認屍!」
董庸一驚,周萋畫還是堅持蘇玲瓏被掉包,而且還是與田莊發現的那具屍體掉包啊!
周萋畫自然指的董庸在想什麼,那又黑又圓的眼眸直直盯着董庸,不做任何退讓的微翹起嘴唇。
董庸看着周萋畫這幅義正言辭地樣子,微微彎起胳膊,思忖片刻,轉身看向周午煜與黃玉郎,長吁一口氣,道:「四娘卻有證明此蘇玲瓏非彼蘇玲瓏!黃刺史,麻煩你明日發一告示,昭告全洛城百姓,外郊田莊被焚得屍體為蘇玲瓏,義莊這具被燒四肢的屍體為無名氏,若五日之內仍無人認屍,便由官府自行處理!」
說完這番話,董庸轉身看向周萋畫,他的眸光深沉,聲音依然具有磁性,卻多了幾分堅定。
他決定賭一把!
不為別的,就為了周萋畫,這個不久後就要成為他妻子的娘子!
董庸的配合,倒頗讓周萋畫意外,但她也沒有做任何停留,立刻朝周午煜盈盈一福禮,「酉時已過,孩兒還得出城,勞煩父親出文書,送兒出城可好!」守城的官兵非官府掌控,而是由周午煜這個軍事上的江洛大都護負責。
董庸說田莊那具女屍是蘇玲瓏已經讓周午煜坐如針扎,又聽女兒這麼焦急出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卻見董庸跟周萋畫同時看向自己,立刻改嘴道:「余崖,拿某的文書,送四娘出城!」
「是!」余崖雙手抱拳,表示遵命。
周萋畫見狀,再次朝父親施禮,而後依次朝黃玉郎跟董庸微微欠了欠身,便隨余崖出了館舍,繞到三具屍體前,她摘下手套放在了那被燒壞的屍體旁,而後朝屍體鞠了一九十度的深躬,之後轉身走向放勘察箱的位置。
在彎腰拿勘察箱時,周萋畫的眼睛快速卻仔細地掃視過圍觀的人,而後這才大步出了義莊。
這次余崖沒有安排馬夫,而是由自己親自駕車,車子駛離義莊,沿着大路直接朝城門趕出。
行駛了不到一刻鐘,周萋畫突然挑開了布簾,「余義士,請停一下!」
「吁……」余崖拉動韁繩,揮鞭拉住馬車,在馬停穩後,他站到了地上,雙手抱拳看向正從布簾里探出頭的周萋畫。
夕陽西下,陽光撒在周萋畫那石榴紅的襦裙上,透着金色,映得周萋畫淨白的脖頸更加精緻,絲絲黑髮在光線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額上那處理過的傷口,像是一趴在她額頭的褐色蝴蝶。
一切如同餘崖第一次見到周萋畫時的畫面,讓他不忍眨眼。
「余義士!」見余崖呆傻住,周萋畫再次輕聲喊道。
「啊,哈……四娘子,有,有何吩咐!」如此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余崖大驚,半晌才恢復理智,結結巴巴地回答。
「余義士,這巷內可是蘇玲瓏的醉仙居?」周萋畫指着馬車停下位置前方的巷口,問道。
余崖伸伸頭,「正是!」
得到余崖肯定的回答後,周萋畫索性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她站在余崖面前,「余義士可否陪兒去那走上一遭?」
「好!」對看着周萋畫的明眸,余崖除了這個字,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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