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在舒蘭、艾兒以及春果、冬雪的簇擁下進了西廂房,她假裝隨意地看了一眼月牙桌,食盤上的凍酥花糕還完好如初,眸光輕輕掃過已經站起身的周萋畫跟陳成璧,陳氏抬手示意兩人落座,「看樣子我打擾你們了!」
「夫人言重了,四娘子已經跟妾講了要領,只待妾慢慢吸收、領會後,再向夫人一展才藝!」陳成璧沖陳氏盈盈一附身,而後便示意艾兒把花糕端走。
「剛剛夫人說侯爺明日要回來?」陳成璧試探詢問。
萋畫也抬起頭,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着陳氏,她早上離開海寧郡時,還未開始對伊老太爺的審理,這麼快就完成了啊。
陳氏拉一拉衣袖,身上輕輕摸了一下鬢角,看一眼女兒,又看一眼陳成璧,「飛鴿來信是這麼說的,估計回來後也呆不長時間,這樣也好,過些日子嫂嫂就要來給你送福,侯爺在家,也免得嫂嫂拿不是!」
秦夫人怎麼說也是陳成璧的長輩,依着風俗,若是侯府正室娘家來人送福,老夫人應該出面的,可偏偏陳成璧是個姨娘,方老夫人索性借着禮佛這個理由,躲了出去。
秦夫人不是個難纏的人,比起自己曾經的同窗,冬雪的去世的母親秦怡,秦夫人倒是和善許多,但越是和善,陳氏越知道禮儀若是不周會帶來什麼傷害。
所以,周午煜這個時候回來,接待自己娘家嫂嫂,陳氏其實是高興。
「你啊……」陳氏抬手指指陳成璧,「這些天也別琢磨花糕什麼的了,多在這回禮上下下功夫。老夫人外出禮佛不方便回來,回禮上萬不可讓嫂嫂為難,我離開京城已經有些日子,京城裏現在的時興我也不曉得了,該怎麼做,你自己安排!若是艾兒忙不來,儘管喊舒蘭去幫忙!」
她微微一停頓。記起了冬雪。「那個春果、冬雪,這些天你們也跟着玉娘學了不少規矩,從明天起。若是靜雅院沒什麼事,記得來幫一下艾兒!」
「是!」春果清脆答應。
冬雪卻滿腹心事的嘟起了嘴,一想起過些天秦夫人要來,她是一個腦袋兩個大。秦夫人對她而言,可不是個和善的人。
「你們先陪四娘回去休息吧。她周車勞頓也累了!」陳氏吩咐道。
又是在答應聲里,周萋畫被春果跟冬雪簇擁着出了廂房。
三人沿着迴廊朝青雲院門口走去,邁步下迴廊時,周萋畫忍不棕頭看了一眼。果然見艾兒跟舒蘭都被支應了出來。
她長長舒口氣,心中默默期望着自此後這對姐妹會形成一種新的和諧相處模式。
深秋的傍晚,太陽還未徹底落山。氣溫就又降了下來,庭院裏的花花草草已經要敗落。殘蒂敗莖,落葉枯草,踩在擺放成各種圖案的鵝卵石上,主僕三日的步子不禁比往日急促起來。
「春果,你可知道冬雪的姨媽是誰?」走着走着,周萋畫記起下車時,冬雪毫不隱瞞地喊叫,於是忍不住問春果。
「回娘子,奴婢知道!」春果低着頭,彬彬有禮回答。
「噢……」周萋畫吃經驗春果的榮辱不驚,這才幾日未見春果,她竟然變得這般深沉,周萋畫瞥一眼冬雪,卻見那丫頭正擠眉弄眼地沖自己做鬼臉,心想冬雪指定又玩什麼花樣欺騙春果了。
於是周萋畫長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你最近有見你父親?」…
「回娘子,奴婢的父親早死了!」春果依然低着頭,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
「什麼不認識啊,昨兒柳神醫還給你送了一籃子好吃的!」冬雪開口插話,卻被春果狠狠瞪了一眼,冬雪於是立刻嘟囔道,「好,好,好,你說沒有,就眉頭吧!」
見春果對柳神醫依然這般排斥,周萋畫沒有繼續,她繼續加快步子,朝靜雅院趕去。
得知周萋畫回來,靜雅院裏的大大小小的下人,已經在麗娘的帶領下站在院門口,分列兩側,垂首等待着周萋畫。
見周萋畫出現,麗娘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娘子啊,你走時也不跟老奴說一聲,老奴可是擔心壞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算是回來了!」
周萋畫雙手扶住麗娘,「兒外出的匆忙,讓麗娘擔心了!」她一揮手,示意兩側的下人都起身。
下人們兩隊併攏跟在周萋畫身後,周萋畫回頭眼睛一撇,忽然覺得下人中好像少了那麼一個,曾經是偶數的侍婢,今天竟然少了一個。
「師父,那個蓮花跟外人狼狽為奸,已經被夫人處理了!」冬雪看周萋畫注意到少了人,開口說道。
蓮花?
周萋畫腦中隱約冒出這個急於在她面前表現自己的小婢子,「與林珠兒的事有關嗎?」周萋畫壓低聲音,問道。
「是啊,就是她給……」
「咳咳,娘子,咱們先進去吧!」冬雪還未解釋完,春果就咳嗽打斷了她的話。
春果的打斷讓冬雪感到不舒服,她微微皺眉,嘖一下嘴巴,卻還是答應了春果的要求,上前,扶住了周萋畫的另一隻胳膊,與春果一同扶着周萋畫進了院子。
進了自己院子,周萋畫便徹底放鬆下來,她換了一身舒服的衣衫,重新戴上了冬雪送的玉佩。
一見周萋畫這般對自己送的禮物,冬雪甚是高興,又拍手又叫好,惹得春果一肚子不悅,可偏偏這時周萋畫又想單獨問一下冬雪,於是便將春果給支了出去。
春果悶悶不樂,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她答應一聲,便抿着嘴出了寢房。
一看春果心情低落,周萋畫頓感不妙。
「師父,你找我有什麼事啊!」冬雪上前給周萋畫輕輕按着肩膀。
「冬雪,你果真跟春果說起了你的真實身份嗎?」周萋畫微微閉起眼睛,享受着冬雪的按摩。
「噗嗤」冬雪笑出了聲,「怎麼可能啊,要是讓春果知道,估計她那急性子,能把這些天學的禮儀全用我身上!」
說春果是急性子,冬雪這是烏鴉落黑豬腚上,只看着別人黑,忘了自己黑,周萋畫忍住笑,追問道:「那姨媽是怎麼回事?」
「那個啊,我騙她說,我姨媽是秦夫人身邊的宋嬤嬤,過幾天跟秦夫人一起來!」冬雪嬉皮笑臉地說道,「反正到時候要是見到姨媽的話,娘子你也得行禮,我就跟着你一起跟姨媽行禮就好!」
聽着冬雪天真爛漫的話,周萋畫連連搖頭,「冬雪,你遲早是要回歸真實身份的,若是再這麼玩下去,你會讓我們很被動!」
冬雪一怔,停下手裏正在給周萋畫敲打的手,「師父,師父,你可別嚇唬我!我沒想過要給你帶來麻煩,我只是想跟着你學點東西!那師父你說,我該怎麼辦?」
周萋畫靜思一下,「冬雪,你雖然是我的徒弟,但也畢竟是永寧郡公嫡長女,若待舅母來,你突然從侍婢變成娘子,不說別人,就是春果指定這輩子是不會搭理你了!」…
「我對你的照顧,已經讓春果不舒服了,加之最近她父親的事繞心,不如你先從春果下手,先向她暗示一下,也免得到時你跟她徹底失了情分,也免得讓我難為!」周萋畫這話說的很委婉,其實大體意思就是說,讓冬雪自己跟春果先暗示一下,免得她突然變成鳳凰,讓春果不適應。
其實依着這些禮節,就是冬雪最後一下子變成了千金小姐,春果一下人也是沒資格說三道四的,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還是真情實意,這讓周萋畫如何不顧慮春果的感受,與其自己出頭強行讓春果接受冬雪高她一等,倒不如讓冬雪自己去處理。
冬雪想了一下,覺得周萋畫的話有道理,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靈機一動,「師父,不如這樣,春果自進府就一直沒出過門,這些日子她一直想出去遊玩一下,明天正是洛城市,不如邀她一起,我買幾個她喜歡的物件送她,趁機告訴她,你看如何?」
古代女子逛市,就好似現代女子逛街,也不一定非要買什麼,就是想出去熱鬧熱鬧,看和冬雪那般興奮,周萋畫默默點頭,「也好,趁父親未回來之前,我與你們一起出逛逛!」
一聽周萋畫也要一起出去,冬雪更加興奮,她再次繞到周萋畫身後,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太好了,這樣就算春果翻臉我也不怕了,師父,你去逛市,要買什麼了啊!」
冬雪的按摩力道恰到好處,周萋畫陶醉的閉上眼睛,「聽說過些天,映芸表姐要跟大舅母一起來,我想着買點禮物送她!」
「給映芸姐姐禮物啊,我也要買!」冬雪清脆出聲,一聽她跟陳映芸的關係也不錯。
周萋畫還以為冬雪還能繼續說點什麼,卻聽長長的一聲嘆息,「哎……要是只有映芸表姐一個人就好了!」
聽冬雪這般發牢騷,周萋畫嘴角上揚淺笑道,「怎麼,你就這麼不希望大舅母來啊!」
「哎,師父,你不懂啊,要是只有姨母來,我忍忍也就過去了,我聽夫人說,那個秦大郎也要來!哎,這下我可能真的得跟他結婚約了!」
秦大郎!秦侍郎的嫡長子!
他要來!周萋畫微閉的雙眼猝然睜開,眼眶裏莫名擎滿了眼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