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刺史府,天色已經朦朧起來。
深秋的夜晚,一天比一天來的早。
到了,刺史府門口,周萋畫從盧天霖的馬上下來。
剛邁步進衙門口,爭取看到余崖拉着馬車回來,一見周萋畫跟盧天霖一同回來,臉微微變化一下,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刻恢復莊嚴,便將自己剛剛奉周午煜之名,把林珠兒送出已經海寧郡的事告訴了周萋畫。
「都護說了,林娘子的身份,着實不適合留下!」余崖抱拳說道,「林娘子說要去西北尋找自己的家人,某送她出城,巧遇了一隊去西北的商隊,便將她託付給了隊首!」
林珠兒去西北了?沒聽她說在那裏有親戚啊!
但看余崖一般正經,又不像是說謊,周萋畫默默心想,看來父親指定是知道了啟兒的事,她心中開始為林珠兒默默祈禱。
盧天霖自然不知道林珠兒的身份,見周萋畫臉色陰沉,便想上前勸慰,他抬一抬胳膊,剛要上前,卻聽一陣激烈的馬蹄聲響起。
盧天霖循聲望去,卻見一侍衛狂甩馬鞭,疾馳而來。
「盧少卿,吾等搜遍整個村子,沒有發現射箭之人,倒是在院牆外的樹林裏發現一支弓箭,吾等不敢貿然上前,還請盧少卿去看一下!」侍衛是周午煜的人,言語裏都是軍人的威嚴。
聽說沒發現射箭之人,只有一柄弓,盧天霖自知無非跟周長治復命,他朝周萋畫行揖禮,而後便轉身上馬。
盧天霖騎在馬背上。拉起韁繩,調動馬身,馬兒得了命令,撩開蹄子,飛馳而去。
太陽已經完全沉下,只留下些許昏暗,馬兒奔跑的急速。很快就消失在了昏暗裏。
萋畫在跟余崖寒暄後。便招呼府衙原來的仵作還有盧天霖請來的醫者,一起前往暫時停放春妮跟雪妮屍體的冰窖。
而余崖,則去向周午煜赴約了。
冰窖里。平姨娘的屍體依然被放在最末端,雪妮跟春妮因身份低微,外加空間有限,兩人的屍體則直接被放到了地上。
萋畫瞥眼看向那藏着戒指跟銀票的柜子。見冰窖里的眾人對屍體表現得均是望而生畏,周萋畫的心便安慰了下來。
‰着待事情處理妥當後。再來拿回。
毒釘跟毒箭,正中命門,就算沒有沾毒,在這醫療條件如此落後的古代。雪妮與春妮也必死無疑。
在仵作跟醫者的幫助下,周萋畫順利從兩人屍體上提取到了砒霜里所含有的砷的成分。
看着春妮眉心正中的毒箭,周萋畫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說。雪妮正中毒釘,是因為她做在圈椅上。而馬夫人剛好丈量了圈椅與她所設機關的距離,那麼她中毒釘還可以理解。
但春妮中箭,卻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
本就在與侍衛打鬥,如何確定毒箭可以直接擊中春妮,而不是自己或者是其他人呢?
萋畫突然對馬夫人的「蒼穹術」好奇起來!
尤其是雪妮說的,九年前,馬夫人同樣運用「蒼穹術」將伊二爺砸死在了伊家老宅里。
萋畫就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她要見一下馬夫人。
萋畫將剩餘的事情,交給仵作,自己則直奔關押馬夫人的庭院。
剛進庭院們,就見余崖急匆匆地趕出來,見到周萋畫,他連忙迎了上來,「四郎,都護正讓我去找你呢!」…
看着余崖漲紅的方臉,周萋畫微微詫異,「出什麼事了嗎?」
「是,是那個馬夫人,她……」余崖結結巴巴地說話,「現在太子殿下跟周都護都沒辦法呢?」
一看余崖這般為難,周萋畫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甩袖,進了院子。
關押馬夫人的這個院子,是位於伊刺史被殺書房後側,院子不大,聽說以前是那個欣姨娘的院子,馬夫人被關押在西廂房裏,門口被重重侍衛把守。
周萋畫瞥一眼西廂房,抬步,垂首進了周長治、周午煜所在的上房,為了重塑自己無神的氣質,周萋畫把頭埋得很低,步履也沒有剛剛的有利,在余崖通報後,周萋畫便邁步進了上房。
想到周萋畫會這麼快達到,周午煜略顯錯愕,連忙把女兒拉到跟前,「畫兒,馬夫人這事,我們討論過後,最終決定讓你出面!」
周萋畫朝周長治施禮後,這才開口說道:「父親這話的意思是說,讓我來審問馬夫人嗎?」周萋畫眼波微挑,語氣裏帶着疑惑與退縮。
「是!」周午煜在女兒話音落下後,給出了肯定回答,他也聽出女兒的疑惑,抬頭看一眼端坐在上位的周長治,而後壓低聲音道,「馬夫人目前的狀況,吾等不便靠前,畫兒你速速回去換上女兒裝,再進內間審問!」
還得換女兒裝!
這下周萋畫隱約明白了周午煜嘴裏說的不方便是什麼。
她「嗯」了一聲,沒有繼續推諉,立刻回自己房間換上了女子的行頭,當然她還有那枚原本答應給雪妮的金戒指,以及林珠兒遞給她的那包據說來自春妮的砒霜。
西廂房裏,馬夫人只穿着一件肚兜平躺在床榻上,她的長髮撲滿枕頭,地上則凌亂地散着衣衫。
聽見有人推門進來,她沒有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承塵楣板,喃喃說道:「你們這般不顧兒的貞潔,就不怕伊老太爺進京告御狀嗎?」
周萋畫沒有出聲,而是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衣衫。
她動作極其緩慢,邊撿衣服,邊檢查着這些衣衫里是否有雪妮尋找的那張銀票。
讓人失望的是,衣衫里什麼也沒有,就連平日馬夫人會隨身攜帶的帕子都不見蹤影。
「把衣服放下,你給我出去!我是不會穿的……周萋畫!怎麼是你!」周萋畫動作很輕,但布料的摩擦。還是讓馬夫人覺察到了她的舉動,馬夫人猝然側臉,怒斥道,卻在認出剛剛進來的人是周萋畫後,驚愕地彈起身子。
她不顧自己衣不蔽體,赤着腳站在了地上,「周萋畫。你進來做什麼!」
馬夫人幾近嘶吼着。她情緒亢奮到極致,卻沒有要往前一步的意思,「是周都護讓你進來的。對不對!」
周萋畫向前幾步,將手裏剛剛撿起的衣衫遞給馬夫人。
馬夫人卻沒有要接的意思,反倒發瘋似的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滿嘴胡言亂語起來。
周萋畫見狀。只得退後幾步,將衣衫放在了月牙桌旁的方凳上。自己隨後坐在月牙桌旁的另一張方凳上,冷冷說道:「馬夫人,其實你想用這種伎倆拖延時間,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
深秋的傍晚已經很冷了。周萋畫這陰冷的聲音,更讓馬夫人裸露在外的肌膚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她停止手裏的瘋狂。抬頭看向周萋畫,「拖延時間?哼!周萋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馬夫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周萋畫眼波流轉,仔細觀察着馬夫人臉上細微的變化,「《大溏疏律》裏的確有關於精神異常、雙重人格的犯罪分子可免於相關懲罰的規定,但絕對不包括你這種裝瘋的!」
「你一直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雙重人格的人,但是很抱歉,馬夫人,你可能不知道,雙重人格里,雖然有時候兩個人格的人會對另一個人格不知道,但是,會知道自己人格曾發生的事,鮮少會出現錯亂的,也就是是所謂的,作為一個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你第一次用暴躁的人格見我,就明確告訴我,知道我是為了伊刺史被殺的事而來,但是後來,你為了讓我覺得你精神失常,在偽裝成暴躁人格時,卻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而現在,你又表現的什麼都知道!如此漏洞百出,不是裝的又是什麼呢?」
「哈哈哈,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沒有偽裝下去的必要了!」馬夫人突然仰頭大笑。
笑過之後,原本無神的眼神瞬間警覺起來,她抿緊嘴,思忖半晌,眼睛看向門口,知道自己是真的跑不掉了,而後咬牙切齒地對周萋畫說道:「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馬夫人說話痛快!」周萋畫一拍月牙桌,站起身來,「我知道你們三人一直尋找的銀票現在在你的手裏,我也知道,你拖延時間是為了等待有人來接應你,但你有沒有想過,春妮、雪妮兩人都命喪你手,無論你把銀票交給誰,兩方其實都不會放過你!」
馬夫人的嘴唇抿得更緊了,「直接說重點!」
「其實你應該知道,這次你們要尋找的東西,除了銀票應該還有一枚金戒指吧!」一看馬夫人如此緊張,周萋畫不慌不忙地說道,卻見「金戒指」三個字一出口,馬夫人的臉瞬間蠟黃。
周萋畫趁機說道:「那你想知道,那金戒指在哪嗎?」她與馬夫人對視一眼,「想知道的話,你就老老實實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
這一次,馬夫人思忖了許久。
此刻的她是那麼的彷徨,那麼的凌亂,她不知道雪妮跟周萋畫說了什麼,不知道她若繼續拖延下去,會不會有人真的來救自己,她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她苦苦尋找了九年的金戒指此時的位置。
她踉蹌一下,坐到了方凳上。
*的胳膊接觸到月牙桌的桌面,刺骨的寒冷,讓她瞬間清醒,「好!你問!」
她抬起頭,瞪圓眼睛,看着周萋畫,篤定出聲。
周萋畫一抬手,將放在方凳上的衣衫甩給了馬夫人,而後開口說道,「咱們先說說,伊刺史被殺的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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