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周萋畫第一次進監獄,卻是第一次以犯人的身份進監獄。
男眷、女眷分開關押,主子、下人也分開關,孩子跟着女人,年氏、劉氏還有方徳昭被關在一起,陳成璧、啟兒還有周萋畫在一個監里。
陳成璧的肚子已經快五個月了,高高的聳着,起立坐下都很不方便,條件太過艱苦,周萋畫一人忙活不來,啟兒像個小大人似的跟着打下手。
「四姐姐,春果呢!」陳成璧躺下後,啟兒便移動身子到周萋畫身邊,好奇的詢問,「我今天沒看到她呢!」
春果這幾天忙着辦理醫館的手續,不在侯府里,躲過了一劫,況且,她戶籍也不屬於項頂侯府,就算在場,也遲早會放出去。
「春果,她在外面等咱們呢!」周萋畫安慰,「晚上她準備啟兒喜歡吃的栗子糕!」
「真的嗎?太好了!」啟兒拍手叫好,「四姐姐,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啊!我們又沒有犯錯!」啟兒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烏漆麻黑的監牢,不解地問道。
「他們沒有關我們啊,而是在跟我們做遊戲!」她指指陳成璧,「要不然璧姨娘豈會這麼快就睡着了!」
「做遊戲,哪有他們這種做遊戲的,我都快餓死了!」啟兒小嘴嘟着,「春果怎麼還不來,我都快餓死!」他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表示很餓。
大家被關押時還不到午時,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了!
監牢裏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太陽,只能通過看守人員換班的時間來推算。
看守人員的換班時間跟坊門關閉的時間是一樣的都在酉時,他們已經換班有段時間了,油燈也點起來了,現在肯定天黑了 。
「快了,你也知道春果做事比較隨性!」周萋畫伸手搭在啟兒的肩膀上,將他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
牢籠里突然亮堂起來,一個挺壯碩的女人,挑着燈籠。從牢籠與牢籠中間的縫隙里走來。
「四姐姐,有人來了!」啟兒擎起小腦袋,小聲嘀咕。
周萋畫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
女人太過臃腫。每走一步就氣喘吁吁,黑色的差役服讓她看上去像一座巍峨的山,腰上掛着一串鑰匙,走動中發出滴里噹啷的聲音。
昏暗的燈光將她浮腫的身體的影子放大,投在牢籠里。黑壓壓的讓人不寒而慄。
啟兒立刻鑽進周萋畫懷裏,「四姐姐,我害怕!」
「別怕,有我呢!」周萋畫攬住他,低聲安慰。
女人走動的聲音越來越近,最近直接停在了關押周萋畫的牢籠面前,她把掛在腰上的鑰匙拿起,把弄一下,找到合適的鑰匙,打開了牢門。「那個小郎君,出來!」
她伸出手指,指着啟兒。
胖女人的腦袋比大西瓜還有大 ,牙齒還掉了一顆,一說話露出黑洞洞,燈籠放在身前,從啟兒這個角度看去,又是逆光,一下子把啟兒嚇哭了,但他又不敢哭。抿嘴抑制着。
周萋畫將啟兒拉到自己身後,抬頭看着女人,「怎麼回事?」
她擔心把陳成璧吵醒,聲音壓得很低。
「衛侍郎要問話小郎君!」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在周萋畫壓下聲音時,她的聲音也壓低。
衛侍郎?是衛柏棟嗎?
他雖為太子門生,伶睿也是他送進宮的,前段時間的時間,頗受影響,但他也不知就怎樣跟六皇子扯上了關係。愣是沒被波及。
一想到可能與秦王在身後周旋,周萋畫就莫名冒出一身冷汗,當年秦王政變,父親可是一馬當先,若是瞅准這個機會,怕是沒等皇上下手,侯府眾人已遭毒手了。
「必須要去嗎?」周萋畫反問。
「必須!」女人回答。
周萋畫靜思片刻,便起身報起了啟兒,當她走到女人面前時,卻被制止了,「四娘子,只要小郎君一人!」
離着這麼近,啟兒把這胖女差看得清清楚楚,她張口說話,這牙齒好似能把人吃掉,啟兒忍不住「哇」得一聲哭出聲來。
這下驚醒了在角落裏睡覺的陳成璧,她起身時,衣料與雜草摩擦的聲音,讓跟胖女人正用眼神對質的周萋畫注意到她。
周萋畫抱住啟兒,緩緩後退,「你不要動,沒事!」
胖女人則趁機抬了抬燈籠。
「她要帶啟兒去問話嗎?」陳成璧聽從周萋畫所說的,躺着。
周萋畫沒說話,反倒那女人開口了,「是,我保證小郎君回來!」
「那,四娘子,讓她帶走啟兒郎吧!」陳成璧開口,她看着周萋畫,像是可以確定什麼似的點點頭。
周萋畫上上下下打量着胖女人,她的手掌很厚,虎口位置有厚厚的繭子,是個練武的人。
回望陳成璧,見她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自己,又低頭看看抽泣的啟兒,「啟兒,你想吃東西嗎?想吃的話,就必須跟這位娘子走一遭!」她將下巴抵在啟兒的額頭,溺愛地說道,「有勇氣去嗎?」
「我,我會死嗎?」啟兒哽咽着。
「當然不會,只是去問幾個問題,就像咱們平時說話那樣……」她伏在他的耳旁,壓低聲音道,「你乖乖回答,回來就能有好吃的了!」
啟兒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周萋畫,周萋畫再次用力點點頭。
「好吧,可是我好餓,我沒有力氣走路!」啟兒的情緒慢慢平復,他兩支胳膊環抱住周萋畫的脖子,有點撒嬌道,此時的他又累又餓,能控制好情緒,已經是一個四五歲小孩很厲害的表現了。
「這樣好吧,讓這位娘子抱你去,你看怎麼樣?」通過剛剛陳成璧的反應,周萋畫已經確定她是認識這個胖女人的,胖女人絕非惡人。
「可以嗎?」啟兒眯着眼睛看胖女人。
「可以哦……」周萋畫壓扁嗓子用娃娃音說話,並再次靠近胖女人,然後把啟兒遞了過去。
胖女人竟然接了,「四娘子請放心,小郎君定會安然無恙而歸!」
她很強壯,單手抱着啟兒,另一支手,很迅速地攔住鎖牢籠的鐵籠,而後她退後,單手就重新鎖好了牢籠,一手拿起燈籠,一手抱住啟兒,轉身離開。
「啜啜……」走路聲越來越遠,燈光越來越暗,最後沒了聲音。
周萋畫長嘆一口氣,重新坐回陳成璧身旁,「你是如何認識她的?」
「我以前養的死士的妻子!」陳成璧平躺在地上,瞪着大眼看着黑漆漆的籠頂,「我以為那死士去世了,便每月按雙倍的俸薪補給他妻子,直到有一天,她拖着她男人出現在我面前!」
「原來,這男人有了二心,拿了我的錢,在那小的那度良辰**,後來,她就合離了,並找到我,要把我以前補償她的還我!我想有這種心的人,應該壞不到哪去吧!」陳成璧說起胖女人的事,就好似是在說自己,細水長流,很是愜意。
「那你收她送回來的銀兩嗎?」周萋畫問。
「沒有,我聽說她孩子生病了,便沒有收!」一說到孩子兩字,陳成璧的臉上突然就放出了光芒,她的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她說過會報答我,今天或許就是機會,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她手輕輕拂過自己的肚子,然後嫣然一笑,「我也是!你覺得呢?」
她問周萋畫。
周萋畫一怔,看着陳成璧臉上露出的笑容,帶着希望,帶着興奮。
「你父親是個好人!」陳成璧再次補充。
簡單幾個字,已經將陳成璧小女人的心思表露無疑,的確,周午煜較之這世上絕大多數男子,他是出類拔萃的,相出這麼久,陳成璧愛上他也是在所難免的,周萋畫深吸一口氣,「嗯!」了一聲。
「你也可以試着愛上這裏的人啊!」陳成璧突然壓低聲音,她眼眸微轉,「仍舊我們是回不去了!」
愛上這裏的人!她已經愛上,可是那個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傷的體無完膚。
灰暗的牢籠里突然亮了起來,周萋畫手撐地站了起來,是有人挑着燈籠靠近。
啟兒這麼快就回來了?周萋畫扒着牢籠往外看。
挑着燈籠來的,是一個女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