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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回到京郊別院時,嫣然得了消息,帶着她嫂嫂阿止娘子在門外等候。
「大人回來了!」
嫣然遠遠地迎上來,「這次在宮裏那麼久,一切可安好?京城最近局勢動盪,聽說有王爺要謀反,前些日子全城戒嚴,把我們給嚇得不輕。如今總算過去了?」
梅望舒踩着凳子下馬車,「已經無事了。相關禍首都拘拿歸案,京城戒嚴也解除了。你們不必憂心。」
嫣然親親熱熱地攬着她的手往裏走。
梅望舒瞥了眼跟隨身後的阿止娘子,問嫣然,「你嫂嫂近日可好?你母親的後事可安置妥當了?」
「母親的骨灰罈子已經葬入崔氏祖墳,下葬當日我們都去了。嫂嫂哭了幾天,最近精神頭緩過來不少。」
嫣然回頭瞥了眼阿止嫂嫂,小聲道,「嫂嫂近日提起,不能總在大人家裏待着,想要在京城裏盤個鋪子,做些自立營生。嫂嫂擅長女紅,想開個成衣鋪子,做些針線生意。」
梅望舒邊走邊沉吟着,「若是尋常不相干的娘子,盤個鋪子,贈些銀兩,把人送出去,以後便不多問了。但既然是你崔家嫂嫂,我便多說一句,京城裏的成衣鋪子太多,生意不好做。」
快走到正院時,她腳步停下,提出一個提議。
「說起來,我母家那邊做的薔薇水的生意,幾家店面都開在河東。提了幾次在京城開店,但顧忌着我在京中為官,不好打出梅家的名號來,怕被言官盯上,擱置至今。」
她望了眼身後的阿止娘子,和嫣然商量着,
「西域大食國出產的薔薇水向來搶手,裝在刻花琉璃小瓶里,一瓶可以賣到十兩金。若是你嫂嫂想做些營生的話……不如在京城開個薔薇水鋪子。兩三年打出名號來,應該足以自立了。」
嫣然驚喜道,「是極好的營生。等下我和嫂嫂商量去。」
交談間已經走到了正院,推開院門,百年銀杏樹在盛夏陽光里生長得鬱鬱蔥蔥。
「溫泉池子準備好了,大人道路疲乏,進去泡個澡,消消乏?」
梅望舒莞爾,「泡澡倒是不急。早上起來就出宮了,路上只吃了幾塊棗泥糕,先用飯吧。」
兩人在庭院樹蔭下用起簡單的午食。
梅望舒最近心裏惦記一件事,借着吃飯的時機問起。
「嫣然,你頭上頂着梅家夫人的名號也一兩年了。你還年輕,繼續在梅家待下去,豈不是耽誤你的終身。我最近想着……要不要給你一封和離書?」
嫣然正在喝湯,聽到『和離書』三個字,那口湯嗆在喉管里。
「大人難道是厭煩我了,要把我趕出去。」嫣然抹着眼角嗆出來的淚花,「妾自從嫁進梅家,就沒想着出去。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
梅望舒又好氣又好笑,輕拍了她一記,「嫣然。別胡鬧。和你談正事。」
「沒胡鬧。字字句句都是真心所言。」嫣然收斂了剛才的玩笑神情,正色道,「妾早看透了。」
「其實,像妾這般曾經落入教坊的女子,若不是遇上大人,又安排了假身份,哪裏有可能明媒正娶進門,又怎麼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於人前。大人,梅家是妾最好的歸宿。」
「你如今是梅夫人了。」梅望舒耐心地對她道,「拿着和離書出去,以曾經嫁入梅家的身份,再不會有人追根究底。京城風氣開放,二嫁女多得是。嫣然,你才貌過人,會有好人家來求聘的。」
「大人說得不錯,拿着合離書出了梅家,二嫁並不難。但出嫁之後呢。」
嫣然低頭笑了笑,眸光里漸漸蘊了淚,
「隱姓埋名,遮掩行跡,把崔家女的身份,落入教坊為妓子的那幾年小心遮掩,唯恐被新婚夫婿扒開這層皮,把不堪過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重新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妾身怕。」她輕聲道,「想起來就怕。怕到了骨子裏。」
她起身走到梅望舒身側,挽起她的手。
「在梅家,我可以過得坦坦蕩蕩,不必每日擔驚受怕。在梅家的日子,已經是我能想到的今生最好的日子。大人,我不要走。」
梅望舒思索着,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既然如此想……那就留在梅家。你想過得安穩無憂,便可以安穩無憂。萬事有我,別怕。」
嫣然驚喜地捂着嘴低呼一聲,帶着淚花的眼睛驀然光芒閃亮。
她攬着梅望舒的手臂,低頭貼在她臉頰『啵』地親了一下。
「哎呀,大人,你要是個男兒,我真嫁了你多好。」
梅望舒啼笑皆非,抬手去擋,「別鬧。」
嫣然重新落座,兩人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來追問,
「對了,大人最近都是留宿宮中?五月里送信過來,討要女兒家用的物件,莫非是在宮裏來了月事?把我嚇得不輕。後來遮掩過去了?」
梅望舒單手支頤,拿筷子一根一個地挑菜里的豆芽吃。
「哪裏遮掩得過去。稟了宮裏那位,躲在西閣四五日沒出來。還好你送來的包袱救了急。」
嫣然一愣,小心翼翼問,「宮裏那位還會幫大人遮掩?倒也不是無可救藥。如今你們……怎樣了。」
梅望舒沒吭聲,慢慢咀嚼着清炒豆芽。
她曾經也是怕。
像嫣然所說的那樣,怕到了骨子裏。
怕泄露女子之身,怕連累家族,怕一步走錯,萬劫不復。
後來……真的被扒開了那層遮掩的皮。
怕到了骨子裏的懸樑之劍,卻沒有落下來。
那種感覺,仿佛人在千仞懸崖,懸崖下面深不見底,一眼便讓人心生恐懼。
等真的落下懸崖……卻發現下面站了人,把墜落的她托舉住,穩穩放回地面。
她思忖着,緩緩開口,「我和他之間,發生了很多事。很多出乎意料的轉折,和想像中大不一樣。」
「我向來做事喜歡未雨綢繆,但有些事,實在是無法謀劃……」說到這裏,她住了口,重新舉筷,
「隨緣吧。」
嫣然聽得雲裏霧裏,茫然地拿起筷子扒拉着用飯。
用完飯上茶時,梅望舒看看左右,想起一個人來。
「怎麼今日不見常伯?他人不在別院這裏?」
嫣然提起常伯也覺得納悶,「常伯在這裏。前些日子京城連着拿了兩位犯事王爺、全城戒嚴,常伯還早起晚睡,提醒家裏注意戒備來着。直到前幾日收到一封老家來信,常伯看完信,精神頭便不大好了,看起來有心事,問他又不說。」
常伯被召來院子裏時,神色低迷頹喪,精神果然不大好。
見了梅望舒當面,話沒說幾句,常伯便老淚縱橫,抹着眼淚噗通跪倒。
「老僕做事不及思量。老僕後悔莫及。」
梅望舒吃了一驚,趕緊把人扶起,「到底是怎麼了。不論多大的事,不妨說出來。」
常伯從袖裏掏出一封家書,雙手奉上,含淚說出事情原委。
原來是四月時,常伯私自寫信回老家,請求嫣然來京城主事,意圖勸一勸『夜會貴人』的自家小主人。
但他顧忌着此事影響名聲,在信里沒詳寫原因,只含糊寫下『京城有大事,急盼夫人入京助力』云云。
寫信的時機不巧,這邊信四月底才送出京城,那邊嫣然五月頭就入了京,兩邊正好錯開了。
常伯的信在半個月後送到老家。
語焉不詳,不知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已經提前入京的嫣然那邊又沒有動靜。
留在老家的梅老員外和梅老夫人兩個,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在臨泉焦灼幾日,梅老員外實在等不下去,想出個主意。
前一陣京城傳下聖旨,天上莫名其妙掉下三等伯的爵位,砸在梅老員外頭上。他想來想去,決定打着『入京謝恩』的名號,趕來京城看看情況。
臨出發時寫了封家信,托家丁快馬急送過來。
常伯前幾日收到信,算一算日子,老爺此刻應該已經快到京城了。
「最近京城接連傳來王爺謀反的消息,全城戒嚴,街上到處都是明晃晃拿着刀槍武器的軍爺。大人你又留在宮裏許多時日,消息全無。」
常伯這幾日擔驚受怕,精神大受打擊,抹着眼淚哭訴,
「老僕自從接了家信,睡都睡不好,生怕老爺入京時正好碰着兇險局面。老爺原本好端端的在臨泉老家,若是因為老僕的一封信,牽連老爺陷在京城裏,老僕……老僕萬死難辭其咎。」
老人家顫巍巍地就要往地上跪。
梅望舒聽明白了,倒是舒緩下來,「我當是出了什麼大事。」
她扶着常伯起身,「京城局面早已穩下來了,戒嚴已經解除,代王平王兩位下了獄,後面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岔子。沒什麼大事,別自己嚇自己了。」
常伯抹着眼淚嗚嗚地哭,「如今想來,還是全家安危最重要,大人喜歡夜會貴人也不算多大的事,老僕那時候怎麼就想不開呢……」
梅望舒哭笑不得,安撫地遞手巾過去擦臉,
「確實不算是什麼大事。不過等父親來了,還請常伯先不要當面提,咳,夜會之事。免得父親不自在。等時機合適了,我自己和父親說。」
常伯擦着臉應下來。
按照書信里出發的日子,計算車馬行程,梅老員外入京應該就是六月頭這幾日。
梅家別院打發家丁,接連幾天在京城城門下等人。
等到六月初十這天,終於有家丁滿臉喜色地回來稟報,
「早上看見老爺的車隊在城門下排隊入城了。嚯,好多輛牛車,帶了好多土產。老爺說先去城東梅宅把幾十車土產卸下,人再過來別院這邊。叫大人不要着急。」
梅望舒得了消息,便安心在別院裏等人來。
左等右等,等到頭頂的日頭西斜,居然還不見人影。
她算了算時辰,心裏往下沉,召來了向野塵,叮囑他快馬去城東梅宅一趟,看看到底怎麼了,車馬耽擱在何處。
向野塵的腳程極快,日頭西斜時出去,日頭還未下山便趕回來。
進來迎面就說,「你家父親在城東梅宅被截胡了。或許是早上入城時泄露了身份,宮裏那位大太監蘇公公親自登門,直接把你父親請了進宮,原話是:『聖上請梅老入宮,閒聊幾句家常』。午後人進的宮,我去的時候,人還沒放回來。」
聽說是召進宮,來召的還是蘇懷忠,梅望舒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回胸腔里,想想卻又納悶,
「他召我父親入宮,有什麼家常可聊的?」
暮色濃重,過了初更時分。
山道處傳來車馬嘶鳴,齊正衡親自帶了一列禁衛護送,把梅老員外安安穩穩送到了梅家別院的大門口。
梅老員外千恩萬謝,進門就大讚,
「聖上親切!雖說坐得遠,沒看清楚天顏,但聽聲音沉穩得很,待下寬和!就連聖上身邊的人,對老夫這個布衣鄉民也是客客氣氣的。我兒在聖上面前果然得寵!」
梅望舒把容光煥發的老父親迎進花廳,兩邊落座,嫣然親自端茶進來。
梅望舒平心靜氣地喝了口溫茶,問起父親今日在宮裏和聖駕的對答。
「哦,聖上問起了家中人口,還提起葉相做主和虞氏退婚之事,問起老家你的妹妹。」
梅老員外捋着三縷花白長髯,淡定轉述,「老夫表現得臨危不亂,告知聖上,葉相的書信早已收到,梅氏虞氏在老家辦妥了退婚之禮。如今你在老家的妹妹已經和虞氏再無關係,準備另尋佳婿了。」
見梅望舒良久不語,梅老員外詫異問了句,「阿姝,為父這番回話可是哪裏不妥當?」
梅望舒捧着茶,心裏默默暗想,當面欺君……
「聖上如何回應?」她頭疼地問,「後面有沒有再提梅家嫡女?」
梅老員外贊道,「我兒果然了解聖上心思,聖上後來又追問起梅家嫡女的婚事如何打算。是不是要在老家繼續定親。」
他捋着長髯,壓低嗓音,「老夫畢竟是曾經為官的人,當時便感覺有點不對。聖上既然能給虞家賜婚,萬一今日心情大好,也給我梅家嫡女賜個婚,我們是謝恩呢,還是抗旨呢?後續可就麻煩了。於是,老夫仔細斟酌了片刻,在御前回答……」
在女兒的無聲注視下,梅老員外矜持抿了口茶,得意地道,
「老夫在聖上面前說,我梅家人口單薄,我家嬌女不打算出嫁,準備留在家裏,招個乖巧本分的倒插門女婿,上門入贅。——阿姝,你說說看,為父如此回答得好不好。」
「……」
梅望舒默默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嘆息,「爹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除夕了,大家虎年快樂哇,萬事順心,大吉大利!
明天大年初一專心過年,請假兩天,大年初三恢復更新,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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