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帶隊於長沙城外的湘勇大營內視察,並對各處工事做出指示。
「這裏的壕溝再加深和加寬一些!圓木再加用沙袋固一下。」
「還有這裏,炮台外多佈置幾道壕溝和陷阱,多備些沙袋用於防炮。」
「不要嫌麻煩,現在多流一點汗,將來就能少流一點血,馬虎不得!」
「」
曾國藩不斷做着指示,湘軍諸將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自從唐軍用上沙袋工事防炮之後,這樣的戰法便迅速在中華大地上傳播了開來。
曾國藩也不介意這是賊兵的戰法,果斷借鑑,然後拿來就用。
在使用前,曾國藩還曾調用火炮轟擊沙袋工事,試驗沙袋工事的防炮擊效果。
事實證明,確實相當不錯。
曾國藩不由得驚嘆,唐賊的那個偽唐王在軍事上還真是一個天才。
只可惜,不為我大清所用!
曾國藩繼續巡視,帶人踱步到了炮台附近,看着眼前炮台內的寥寥幾門火炮,曾國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此戰我軍的火炮還是少了些,否則定可給來犯的唐賊當頭棒喝。」
長沙作為省城,自然是有城防炮的。
但是,清廷出於限制漢人武力的思量,自其開國伊始,便開始嚴格控制地方軍隊的火炮數量和口徑。
以至於,長沙的幾門城防炮都是些小炮輕炮,最大也不過幾百斤,非但沒有大口徑的紅衣大炮,數量也是沒有多少。
這些小炮輕炮要面對唐軍的炮群,不免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曾國藩心裏感覺一陣無力,但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賊兵已即將殺至長沙,他不管是上書請求從京城調運,還是自己鑄造,都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奔來一匹快馬。
「報!報!」
「啟稟曾大人,賊兵,賊兵已過回龍塘,正在向長沙殺來!」
馬背上的騎士翻身下馬,在曾國藩面前下拜,然後手指指着南方唐軍殺來的方向,語氣有些驚懼的說道。
曾國藩聞言,也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快!」
「傳令全軍,賊兵將至,全體備戰!」
「」
隨着曾國藩的軍令下達,長沙城外的湘勇大營內的湘勇全部都忙活了起來。
一部部兵馬開始在各自將官的指揮下準備戰事。
天空中,烏雲低垂,似乎要壓蓋下來。
仿佛在預示着長沙城的命運!
曾國藩在眾將的簇擁下登上了一座瞭望用的高台。
他抬眸遠望,只見地平線今天出現了一道煙塵。
黑壓壓的唐軍穩步向前推進,像是一塊灰黑色的巨型地毯在大地上鋪展開來。
一股子肅殺莊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隱約間,還能到一陣嘩嘩的腳步聲,無數人喊着號子,整齊抬腿邁步,場景無比驚人。
火槍被背在肩上,槍口上的刺刀斜指天空,不知何時烏雲散去,陽光照耀在大地上,刺刀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光。
曾國藩放下了手中老舊的單筒望遠鏡,一張老臉上滿是凝重。
他之前雖未曾和唐軍交過手,只是聽聞過唐軍槍炮犀利的傳聞。
如今一見,雖唐軍的槍炮還未領教,可光是觀其隊列,就可知唐軍確實是一支精銳之師。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精銳不一定都能走好隊列,但能走好隊列的卻一定都是精銳。
因為,走隊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最能反應一支軍隊的訓練程度和紀律性、組織度的外在表現。
而這三點便是決定一支軍隊戰鬥力下限的重要衡量標準。
一支軍隊如果能走好隊列,戰鬥力上限不好說,可下限卻絕對是有保障的。
曾國藩看着地平線上出現的唐軍,臉色越發沉凝。
「黑雲壓城啊!」
曾國藩有些感慨的說道。
不知為何,他忽的想起了那首古詩。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現在的他只希望湘勇的甲光,能夠破開大兵壓境的唐軍所帶來的烏雲。
為國勢日漸傾頹的大清帶來一絲希望的光!
一旁的駱秉章忍不住感嘆道。
「唐賊之兵,果真精銳,不愧是曾擊敗過洋人的強兵」
駱秉章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默,心中悽惶。
眾人不由得心下一凜,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
是啊,他們將要面對的可是一支曾經擊敗過洋人的軍隊。
連洋人都敗了,更何況是他們?
駱秉章見此,自知失言,趕忙往回找補道。
「擊敗過洋人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大清當年若非顧及戰事規模擴大會影響到民生,只要堅持打下去,也一定能擊敗洋人的。」
曾國藩聞言,也是開口附和道。
「駱巡撫所言不錯。」
「再者說了,要知道,當初我大清可是敗在洋人的精銳遠征軍手上的,可唐賊所擊敗的,卻不過只是一支洋人駐紮地方的魚腩部隊。」
「兩者豈可相提並論?」
「就像是我大清一般,擊敗一支綠營和擊敗一支索倫兵,都能被叫做是擊敗了大清兵。」
「但這兩者是一回事嗎?」
曾國藩開始偷換概念。
雖然當初大唐所擊敗的英軍算不得精銳,但其實和當初英國遠征滿清的軍隊成色是差不多的。
同樣都是少量的白人士兵為骨幹,外加大量印度的殖民地兵打主力。
因為英軍在香港的駐軍,本來就是當初的遠征軍的一部分。
但是,清廷這邊了解這一點的卻是不多,曾國藩既然這樣說了,他們也就相信了。
湘勇眾將的士氣明顯提升了一截!
「報!」
「啟稟王上,前方就是長沙城了。」
一名通信兵縱馬而至李奕身邊,開口匯報道。
李奕聞言,當即點頭道。
「不錯!」
「傳令下去,讓我軍各部紮營的同時,籌備攻勢,準備佯攻長沙城外的湘勇大營,試探一下湘勇的深淺。」
通信兵聞言抱拳而去,傳達李奕的命令去了。
唐軍各部繼續向前推進,很快便來到了長沙城外,並在湘勇大營的不遠處安營紮寨。
在安營的同時,唐軍的炮手們將火炮給拖了出來,瞄準湘勇大營打起了炮擊。
轟轟的炮擊聲中,戰場上硝煙瀰漫,湘勇大營外圍的寨牆被炮彈命中。
但炮彈的動能卻是被沙袋所吸收,圓木製成的寨牆雖被砸的變形,但終歸沒有垮塌。
爆炸彈落在湘勇大營內,雖爆炸的威力依舊可觀,但衝擊波和火光仍不免被沙袋吸收。
殺傷效果大減!
李奕放下望遠鏡,蹙眉道。
「不成想連沙袋工事這招都被清妖學了去。」
「長沙之戰只怕是不好打了!」
當然了,也就只是不好打而已,只要李奕下定決心,長沙最終肯定是可以拿下的。
只不過唐軍的傷亡數字估計就不會那麼好看了。
一旁的左宗棠聞言,開口說道。
「王上,微臣有一計,或許可行。」
李奕挑了挑眉然後說道。
「左卿儘管講來!」
李奕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聽勸。
既然左宗棠有想法,那就聽聽他準備怎麼做好了。
左宗棠聞言,開口說道。
「據臣所知,清妖在長沙的兵力異常空虛,經制之兵的綠營兵不過三五千人,還都不算什麼精銳。」
「清妖的團練大臣曾國藩要守長沙,主要靠的就是他所徵募編練的湘勇,也就是說,我大唐打長沙,主要打的就是湘勇。」
「只要解決掉湘勇,則我大唐攻長沙,便如探囊取物。」
「而我大唐想要解決湘勇,卻不一定需要強攻。」
「據臣所知,清妖的湘勇的兵員主要來自長沙左近的各縣城村鎮。」
「我大唐只要能控制住長沙周邊各縣城村鎮,也就相當於控制住了湘勇的家小,不怕湘勇不主動來降。」
李奕聞言,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後點頭道。
「左卿所言有理!」
「就照此辦理吧,傳令給我軍各部,除去留下封鎖長沙城的必要兵力之外。」
「其餘兵馬全部分兵,攻取長沙周邊各縣城村鎮,然後將清妖的湘勇的家眷都給孤請到長沙來。」
李奕知道這招有點卑鄙有點不要臉。
但那話怎麼說的來着,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李奕如果打輸了,那自不必提。
長沙之戰自然就是他這個賊子卑鄙無恥,用湘勇家眷來威脅湘勇,然後被英勇無畏的湘勇戰士挫敗陰謀。
可如果他打贏了呢?
歷史上的記載就會是湘勇感念他李奕厚待他們家人的恩德,然後棄暗投明,主動來降。
歷史嘛,就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只要能獲得最後的勝利,擁有打扮這個小姑娘的機會,那麼,小姑娘身上稍微有點瑕疵,其實是不礙事的。
「對了,讓各部都注意保持軍紀,若有人藉機奸淫擄掠,破壞軍紀,立斬不赦!」
李奕又補充了一句。
他對唐軍的軍紀一如既往的重視。
他不能容忍屠城劫掠的事情發生在唐軍身上。
這是李奕的底線!
他這個人雖然道德低下,厚顏無恥,但和滿清統治者比起來,底線多少還是要高那麼一點的。
再說了,誰規定的戰鬥力強的軍隊就一定軍紀差?
這不是扯犢子嗎?
唐軍這邊自從開始給底下人軍功分田,可不光是軍隊戰鬥力嗷嗷的往上漲,就連軍紀方面也是明顯變好。
為了能保住自己手上的田地,唐軍士兵一個個都老實着呢。
左宗棠聞言,開口說道。
「王上聖明!」
與此同時,他也是不得不感嘆,和軍紀稀爛,奸淫擄掠屠城殺人成習慣的清軍比起來,唐軍明顯更像是王師。
自己投唐肯定是投對了!
他越是和李奕相處,越是能體會到李奕的風采,這是一位十分合格的開國之主。
生活簡樸,不好女色,禮賢下士,任用賢能,殺伐果斷,重視軍隊,愛護百姓
最重要的是,他還不要臉!
沒錯,不要臉也是開國之主的重要品質之一。
跟着李奕混,左宗棠是真的看到了奔頭。
深吸一口氣,左宗棠開口推舉道。
「王上,當初曾國藩曾妖頭組建湘勇時,筠仙兄也有參與其中。」
「想來筠仙應該對湘勇的兵員都是哪裏的人有所了解。」
「既然如此,微臣以為此次可由筠仙為我軍將士帶路,更簡單省事的將湘勇的家眷請來。」
李奕聞言,稍稍思索一陣,然後便點頭說道。
「如此甚好!」
「若能得郭先生相助,我大唐此戰的勝率便將再次增加。」
「就這樣安排吧!」
長沙城外,湘勇大營。
唐軍在抵達長沙後,先是對湘勇大營展開了試探性炮擊,然後便叫停了攻勢。
雙方開始對峙!
但是,對此曾國藩卻並不高興。
因為他剛剛接到了探報,唐軍在叫停對湘勇大營的攻勢之後,大軍四散開來,前去縱掠長沙附近的州縣。
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這特麼擺明了就是準備要拿湘勇的家眷,來拿捏湘勇。
這對曾國藩來說,實在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消息。
「大家都說說吧,我軍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一但湘勇家眷被賊兵所得,那湘勇軍心必亂,到時候,長沙也將不可守」
曾國藩神情有些萎靡的詢問道。
塔齊布開口說道。
「曾大人,末將以為我等該主動出擊,擊敗四散出擊的唐賊,來挽回當前的局勢。」
「我等湘勇就是長沙人,對長沙周邊的地形環境的熟悉度都要遠在唐賊之上,若安排得當,是有把握在野戰中擊敗唐賊的。」
塔齊布有些激進。
或者說,現在的他也沒辦法不激進。
唐軍的目的顯而易見,湘勇若不主動出擊,那就只能是走向慢性死亡。
眾將聞言,也是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顯然,他們和塔齊布的想法一致。
曾國藩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好,便如此安排吧!」
「由塔齊布你率一支騎兵主動出擊,阻擊四散出擊的唐軍。」
「不惜一切代價,也不能讓唐軍將湘勇的家眷押到長沙城外。」
「只要能完成這個目的,任何手段你都可以用!」
曾國藩的態度很明確。
塔齊布你能打的過唐軍就打,打不過就憑藉騎兵優勢逃跑。
只要不讓唐軍將湘勇家眷押到長沙城下就行。
除此之外,哪怕是唐軍屠城劫掠,他們都不用管。
若到萬不得已的程度,塔齊布甚至可以帶兵截殺湘勇家眷。
嗯,畢竟把人給殺光了,自然也就到不了長沙城下了。
難道不是嗎?
塔齊布聽懂了曾國藩話語中的暗示,深吸一口氣表態道。
「曾大人放心,末將明白!」
「定不讓大人失望!」
語罷,他便準備領兵出擊。
曾國藩看着塔齊布離開的背影,再次忍不住嘆了口氣。
「國事多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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