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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呂南笙原本的想法,是要飽飽實實教訓一頓這些嘴欠抽的紅林弟子,奈何紅林德高望重,也不好太過了。
何況自己此時,應該已經沒有紅林外孫女婿的那重身份了。
是以,他一早就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果然,那些紅林弟子一個個嚇得半死。天下俊彥第四人,龍吟宗呂南笙的名頭,當然很唬人。
肖傑雙腿發軟,轉過身就要跟着那些一鬨而散的紅林弟子跑。
「我讓你走了嗎?」呂南笙的語氣中,好像帶有笑意。
肖傑哭喪着臉,不停作揖告饒:「呂公子,您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們吧。」
他們以前只知道可可小姐訂過一門親事,卻並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眼前這位。
眼下似乎明白了一些端倪,卻為時已晚,所謂禍從口出,就是如此。
呂南笙慢條斯理道:「你剛才所說,有幾件事是你親眼所見的?」
「一件,一件……」
呂南笙微眯起雙眼。
肖傑顫抖着說道:「也沒有。」
「一件也沒有?」呂南笙似笑非笑:「你就敢胡說八道?」
呂南笙雖然不太確定,自己那未過門的媳婦兒到底有沒有與那白頭髮的有一腿,但可可看那傢伙的眼神,是很不正常的。
她就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也不見他有怎麼的動作,一道凌厲劍氣從他緩緩摩挲的指間彈出,嗤嗤兩聲,在那位還在求饒的紅林弟子嘴角畫出了兩道口子。
「小懲大誡,你嘴角的傷口裏留有一縷劍氣,將會伴隨你終生,如果你能剔除它,那也算你的本事。滾吧!」
呂南笙將那位紅林弟子極力掩飾的惡毒眼神收入眼底,淡然一笑。他轉身朝山坡望去,從那裏緩緩走下來兩人。
是自己未過門的媳婦兒,與那個白頭髮的野男人。
呂南笙猶豫不定,是不是也可以對那個白頭髮的小懲大誡一番?
他追上兩人,大叫了一聲:「可可!」
與楊牧之從山坡下來的可可停下腳步,冷冷瞥了這個妖嬈男子一眼。
「可可,我們聊聊好嗎?」呂南笙語速向來緩慢,語調輕柔。
可可最不喜男人如此說話,她調製那些什麼硬話藥膳,說不得就與此有關。
她與楊牧之輕聲說了一句,不無嫌棄的跟在呂南笙身後。
與你說清楚也好,省的糾纏。
楊牧之看着走到一旁的兩人,心裏小小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最起碼沒有一見面就被對方拿劍砍。
奪妻之恨,也算不共戴天了吧?看來這呂南笙,脾氣還不錯哩。
不遠處的呂南笙回頭朝他看過來,眼神犀利如刀。
楊牧之假裝平靜,快步走開了。
呂南笙平素路來話多,這一次卻很開門見山:「可可,你真的……不喜歡我了麼?」
可可撇撇嘴:「我何時喜歡過你?」
「可可,你與那個白頭髮的,真的……」呂南笙溫柔的聲音,微微有些輕顫。
可可眼角帶笑:「嗯吶,我與他已有夫妻之實,他是我夫君。」
呂南笙想不到一個女子,當着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你,你,你……!」
呂南笙雖然是個話匣子,卻很少會與人在一個話題上爭執,遇到觀點不同的話題,他也就是笑着點頭,然後換個話題聊。
所以,呂南笙並不擅長爭吵,遇到可可這樣直接將天聊死的,他一時竟不知要說些什麼了。
自己一直維持着溫柔的形象,不能在這一刻盡毀吧。
呂南笙氣極反笑:「好,好,那你告訴我,那個白頭髮的又老又丑,還只是個築基境,他哪裏就比我強了?」
剛剛楊牧之並沒有用紗巾蒙頭,是以呂南笙看到了他的真容,這也是他此刻敢嘲笑前者容貌的底氣。
論容貌,我呂南笙是靈犀洲公認的美男,在所謂的美男譜也排上了號。而那位白頭髮的,除了那雙眼睛出彩外,其他還有什麼?
難道比誰臉上的皺紋多、比皮膚松垮嗎?
論戰力,我是天下俊彥第四人,化神境劍修。那老男人只不過是位小小築基境,給我提鞋都不配……
在這實力為尊的天下,境界高的人總會以一種俯瞰的視角去看待那些自己腳下的人,那種得意與沾沾自喜,來自骨髓里。
可惜,可可的一句話,徹底擊垮了這年輕人最後的一絲自信。
「他什麼都比不過你,可我就是喜歡他。」
沉默了半晌,呂南笙從牙關里擠出了一句話:「秦禕可,你摘下面具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還是年少時,在寶玦山莊初見這丫頭時,被她身上那古靈精怪的活潑勁、以及俏皮乖巧的小臉蛋深深吸引。
戀戀不捨回到龍吟宗後,才十四五歲的少年,竟犯起了相思病。
在當時,與他年紀相仿的二師姐裴嫣然,也是一臉的相思。就因為龍吟宗有這樣兩個多情相思種,還被其他的宗門好友嘲笑了一陣。
也正是因為此,寶玦山莊秦家才與龍吟宗定下了這門親事。
而少女時候的裴嫣然,思念之人卻虛無縹緲得多,她日夜思慕的那個人,只存在於龍吟宗年輕一輩的大師姐,韋妝的一首詞中。
可可遲疑了片刻,還是放低了自己的手,她並沒有揭開自己那張醜陋面具,「呂南笙,此刻你再看我的真顏,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的這張面具,將會在我與楊牛文洞房之夜時,他掀起我的紅蓋頭時一併揭下……所以,呂南笙你不要再糾纏我了。知道了嗎?」
話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糾纏?
當年的少年,心中那樣一份美好,如今卻成了厭惡的糾纏……
看來,也只能永遠的將當年那個少女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了。
望着頭也不回遠去的秦禕可,呂南笙只覺雙腿沉重、四肢發麻,即便是他習慣性的雙指摩挲的那個動作,都變得有些僵硬了。
他沒有一見面就拔劍砍那個野男人,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初見秦禕可時,她還只是十二歲,模樣俊俏、天生的美人坯。
後來聽說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位美人坯子長歪了,雖不至於說是醜陋無比,但也與好看沒有什麼關聯了。
以致姑娘到得十六七歲了,還沒有一個說媒的人上門來,饒是寶玦山莊富可敵國,都沒有人願意娶她家姑娘。
為此,呂南笙也有好幾年的時光沒有去找過秦禕可,若不是雙子洲天機宮推出的那個胭脂譜,鬼使神差的將秦禕可的名字寫在第四的位置,這樁親事估計就要被呂南笙忽略了。
想到這裏,呂南笙突然發現自己對秦禕可的這份感情里,好像也沒有投入多少嘛?
自己會生氣、會難受、會失落,難道僅僅是因為一直放不下,那年兩人的初見?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一個十二歲的少女,都是情竇初開、懵懂朦朧的年紀,初遇才是最美好的。
此時的呂南笙雖然不至於會恨秦禕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那個楊牛文的恨意卻愈發加深了。
他一直在不停摩挲的大拇指與食指之間,突然噼啪一聲響,一團暴躁跳躍的劍氣四散激盪,將他四周的花草樹葉斬落了一地。
望着滿地的殘碎花葉,呂南笙嘴角笑意漸濃。
……
中秋節晚宴,在紅林最大的宴會廳舉行,露天的圓形大廳里擺滿了不下百桌,柳家的族人旁親、以及紅林幾百號弟子都聚集在一起,場面熱鬧非凡。
晚宴特意晚了些,可以邊吃飯邊賞月,最後是吃月餅猜燈謎。
楊牧之是戚夫人特意點了名的,要坐在上席的位置,而可可則小鳥依人般死活要挨着他坐在一起。
到了此時,柳若芷與秦寶盛夫婦哪裏會不明白,這個白頭髮的小子,無疑就是自家那便宜女婿了。
柳若芷在出閣之前,就是紅林最有望接替她母親成為下一代妙手神醫的人選,精通醫術的她此時正用一雙美目打量着自己這位女婿。
紅林有傳言,可可小姐長得實在醜陋,還找了個更丑的男人來當夫婿,倒也「郎才女貌」,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柳若芷隔着兩張酒桌,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她淺淺一笑:「心之一面,害人不淺啊!」
秦寶盛則是不時怒瞪楊牧之,甚至還會在可可沒留意的情況下,伸出一個拳頭威嚇。
正襟危坐的楊牧之此時已知道那個矮胖男人就是可可的父親,哪裏還敢與他對視?
即便之前被他忽悠上房頂,被一群兇悍的土蜂好一頓蟄,這個過節也一筆勾銷算了。
楊牧之讓身旁的可可好生坐好,然後開始了他的目不斜視,眼鼻觀心。
他知道,此時的晚宴上,有很多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其中,不乏有嘲笑與諷刺,也有羨慕與嫉恨。
然而,此時的楊牧之只是在心裏不斷思考,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將他與可可的事情說清楚呢?
或許,乾脆默認這件事情,承認自己是她的夫婿?
其實在楊牧之的心裏,還是一直拿可可當作妹妹來看的,如今鬧到這個地步,卻騎虎難下了。
答應了這個丫頭的事情,也不好反悔。
然而現在看來,可可她爹、與那龍吟宗的呂南笙,怕是都不肯輕易放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