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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臨安西山半山腰一座隱沒在蒙蒙雨霧裏的中式院落里,一位身穿灰色唐裝的高大中年男子,正坐在落地玻璃窗後,出神地看着窗外傾盆的大雨。
鐵壺裏的茶水顯然已經沸騰了好大一會兒,濺出的茶水點落在爐子上發出的嗤嗤聲也沒有將他驚醒。
忽然,門外敲門聲響起,唐裝男子方才醒悟過來,連忙伸手關了爐子,提起壺給自己的茶杯續了茶水。
灰黑色的爐子和茶壺的造型很是古樸:都是熟鐵手工敲打而成,圓形的外壁上分別敲打出山水和梅蘭菊竹的浮雕,顯得清雅之極。
推門進來的是個穿着紅色旗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只見她徑直走到茶台前躬身一禮:「董事長,老K先生到了,正在門外候着呢。」
唐裝男子微微蹙了一下眉,等了幾息時間,方才說道:「讓他進來吧。」
須臾,一位穿着襯衣西褲套裝的精悍男子走了進來,站在茶台前恭敬地叫了一聲:「李先生。」
唐裝男子慢慢地給鐵壺裏補了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坐吧。」
抬眼見他在自己對面坐了,「查得怎麼樣?這三人去了哪裏?」
老K道:「我們的人去找了當時在現場的司機,還有工地上民工,已經開門的店主,由於雨太大,視線很不好,看到現場的人很少。這些人都被請到了警署做調查詢問,出來被我們截住,最初都是閉口不說,最後還是對他們用了一些手段,方才開了口。
「有三人看見江家那小子從車裏出來,推翻了大貨車,然後捉住司機消失在滂沱大雨中。我們的人還去了警署翻看了警察的詢問記錄,卻被認定為交通事故,顯然他們在刻意隱瞞這事。這江家小子到底是怎樣的人啊?也該是修煉者吧!
「還有兩名狙擊手也聯繫不上了,如果他是修煉者,多半他們也折損在他手裏了。」
唐裝男子雙眉挑了挑,他沉吟半晌,方才見他果決地道:「你不用管那江家小子的事了。你去吧,讓知道這件事的老王那些人閉口。小心些,不能再出差錯。辦好了這些事你也出去度幾個月假吧,等這裏平靜下來再回來。」
老K立刻打消了繼續去問的念頭,應道:「好吧,我這就去辦。辦完後我就不來跟你辭行了,直接去澳洲看看我那在那裏上學的女兒。」
唐裝男子目送老K走出茶室,然後拿出電話打了出去,鈴聲響了兩聲便被接起,聽筒里傳來對方蒼老冰冷的聲音:「李寧臣,我聽着,你說吧。」
「虛谷大師,麻煩你動手吧。」李寧臣說道。原來這人正是受江向東父子慫恿,今天早上派遣殺手前往刺殺安俊的幕後黑手。
李寧臣出身於晉國大族,自幼博覽群書,滿腹經綸,大學畢業後便前往金陵發展,很快成為當地商界頗有影響的人物。往往快意商界殺伐,無意中得罪了金陵江湖人物,招致自己妻女受累而亡。
這李寧臣雖然在商界上冷酷,但對美貌的妻子和瓷娃娃般的女兒卻是寵愛有加。當他見到在廢井中被撈起的兩具屍身,當場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昏死過去。
此後數月,金陵商界不見他的蹤影。一天,他的金陵眾好友突然接到他的電話,相邀在飯店謀醉,發現他已是性情大變,隨和了許多,卻沒有了從前囂張背後的真誠。
隨後的半年內,參與謀害他的妻女的江湖人物要麼在國內要麼在國外,或死於意外車禍或在海里溺水而亡。儘管死者家人對他多有懷疑,但是由於缺乏證據,最後不了了之。
李寧臣後來也不再婚,一心在商界拼殺,生意倒是越做越大。江向東見他手段高明,場面上也是混得開的人物,便動了結交之意,開始在華瑞材料採購和產品營銷上進行利益輸送,所以,這人如若說是江向東父子的合作人,還不如說是江向東輸送華瑞利益的受益人。
由於李寧臣的精明,兩人合謀多年做得還不算過分貪婪,所以,江仲平只是對他們的生意往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去刻意干預。
隨着二人交往越深,特別是經江向東的引見,李寧臣與老江家錢堂的江仲波結識,他對江仲平父子的顧忌愈加淡漠,所以,策劃了這次刺殺安俊事件。
李寧臣掛了與虛谷大師的電話,暗忖:難道江向東父子得到的情報有誤?雖然這種可能性還是有,只是二人目前在警署關押,也沒辦法打電話去問。
他對自己這次的莽撞可能帶來惡果心神不寧,這已是多年沒有發生的事,這時候方才感覺自己的養氣的功夫還是不夠。雖然已經花費巨大的代價僱傭虛谷大師去處理老K和老王等一干人,但內心的不安還是沒有半點消散。
終於,這場暴雨在近午時轉為中雨,卻還是沒有停歇下來意思。臨安北門舊城區深巷裏的一座顯然是由廢棄老作坊改造的休閒會所里,江湖人物王老大正坐在最里一進的一間很是寬敞的茶室里,一邊品喝着茶一邊在電腦上跟人下着象棋。
這項娛樂是自他當上北門這邊街區江湖幫派老大後,他為了在自己粗俗的兄弟面前顯示他作為老大的高明和斯文而特別的作派。
但是,今天因為馮老六的失手被抓,讓他心緒不寧,平時十局倒會贏上三四局,下了七八局卻是硬沒贏上一局,口裏不住罵道:「靠,扯淡。」
這半天,他已經給警署內線打了不下十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幾撥人也先後回來,都是一無所獲,他愈發顯出焦躁來。
忽然,他手下最得力幹將黑果敲門進來,鐵塔一般的身形,說話卻是輕言細語,「老大,內線回話了,說馮老六全都招了。我們還是先出去躲一陣再回來吧,家裏就讓張三炮看着。」
王老大雖然還幹着一些涉黑的勾當,但畢竟還開着建築勞務、娛樂城等算得上合法的生意,勉強可以說是洗白上岸。這次沒有扛住大錢的誘惑,冒險指使馮老六去碾壓人,還被警署抓住,他才覺後悔不已。
這時聞聽馮老六全招供了,顯然自己要吃官司的節奏,心裏更感不安,「他奶奶的,馮老六這軟骨頭,馬上就走,路上再給你嫂子打電話說一聲。」
王老大說完,立刻沖向旁邊的房間,打開一道暗門進去提起一個密碼箱,就領着黑果出了門。
汽車在蜿蜒盤旋的山道上快速行駛着,雖然雨還是很大,卻沒有朦朧的霧氣,前進的視線清晰了許多。
路上車依然不多,偶爾有車輛從對面開過來與黑果開着的車交匯,後面卻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始終不快不慢地跟着,「老大,我們可能被跟蹤了。」
當前亡命逃竄,王老大心情漸漸沉穩下來,此時發現有人跟蹤,立刻有了計較,「傢伙帶着的吧?前面彎道上停下來,我們下車等着,出現就爆他胎。」
後面的黑色轎車漸漸駛近彎道,抵近駕駛位看去,上面赫然坐着李寧臣的屬下老K。但見他臉上冷笑乍現頓斂,看看前後無車,立刻剎車熄火,跳下車去。
他彎着腰靠着石壁慢慢向前摸去,終於看見王老大二人握着黑洞的消音手槍躲在車後,緊緊盯着自己的方向。
老K在石壁上摸了摸,摸出兩塊石子,突然現身出去,晃了晃身子,躲過射來的子彈,手中石子向着二人激射而去,瞬間射中他們的眉心,鮮紅的血水混合着白色的腦漿汩汩湧出,二人緩緩向地上摔去。
老K站直身子,盯着二人身子看了兩瞬,雨水不住地從他的臉頰上滑落,身上的衣服一下濕了大半。
突然,就在他轉身之際,但見一個滿身裹着長大的雨衣,微微露出一雙閃爍着冷芒眼睛的高大身影靜靜地站在自己的車子旁邊,一股危險的氣息向着他狂涌而來。
老K身子瞬間僵住,心裏狂跳不止:原來李寧臣要殺人滅口,想着自己遠在海外、以後沒了依靠的妻兒,一股苦澀湧入心田,身形不禁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