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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明白嗎?」
「仔細看……」
「你看到的是你自己。」
「關鍵是看清事實。」
艾麗婭默默地審視着那個對着滿桌玻璃屑時不時冒出幾個音節的人。
她有點懷疑,自戀狂小白也好,暴躁的基督徒小黑也好,甚至總拿着枚硬幣吊兒郎當的小棕也好,能看得出他們都是在某個領域很有才幹的人,但聾子……如果大家進入終極面試前所面對的挑戰是同等級的話,這樣連話都不能好好說、從不敢直視他人眼睛的人,是怎麼通過的?
「他說的是法語,他是個法國人。」戴着眼鏡的黑髮妞把聾子說的話翻譯了一遍。
「真是夠了,扮什麼薩特,該死的哲學家!幸好這個世界屬於行動者而不是思想者。」小白一臉厭惡地走到聾子桌前,蹲下,「原來,你不是啞巴,還會說話。那你的手也能動吧?」
「拿着這支筆。」他把鉛筆塞到聾子手中。
「你想幹什麼?」黑髮妞皺起了眉。
小白沒理她,扣住了聾子的手腕,「寫點東西。既然不能好好說話,就寫下來。」
然而,聾子的手雖然握着筆,但筆尖離紙面還是有點距離。小白見狀,用力地把他的手往下壓。
「『如果你有意或者無意把考卷弄髒』,這句話是有主語的,」艾麗婭沒上去阻止,論武力,她不可能打得過小白,但這不意味着她要坐視不管,「你能保證你按住他的手把紙弄髒,淘汰的人不會是你嗎?」
事實上,即使他真的這麼做了,小白也不會被淘汰,因為弄髒的是聾子的紙,而不是他自己的。艾麗婭只是想讓他知道,聾子不會被淘汰,他在做無用功,還招人恨。
然而,小白的無恥還是出乎她的預料。這條路行不通,他馬上誘導聾子去把紙撕掉,接着吃掉。而且,聾子還真的……照做了。
這真的不是智障嗎……艾麗婭目送着被保安拉走的聾子,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
「hey,你們應該感謝我。」小白拿起那張被聾子撕了一半的紙,「你們瞧,這是什麼?」
「被撕了一半的紙。」在場的人看向他都沒什麼還臉色,甚至還被挑起了更重的警惕。
「這是實驗材料。」小白還真的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利落地把剩下的紙張撕成了幾片。
用筆掃,沒用。
他隨手塞了一張給小黑:「往上吐口水。」
自己拿了一張走到房間最後面。
「你想幹什麼?」褐發妞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會想知道的。」緊接着響起的是連續的水聲……呵呵。
不管小白接下來再如何標榜自己的厚臉皮,艾麗婭決定先回到座位上好好靜一靜。脆弱的合作關係,顯然不復存在,但他們還沒找出這次面試的問題。
監考人宣佈的那3條規則是這種面試的重點,一旦有人違反,就會被那個在門邊裝雕像的保安拖走。
規定時間內,不能離開房間。不能試圖和保安或者監考人說話,不能把考卷弄髒。這幾條中暗藏了很多陷阱,利用得好或者能做很多事。
艾麗婭把屬於自己的考卷拿起來端詳。剛才聾子的行為屬於損壞考卷,而他被保安拖走,是因為撕了考卷,還是吃了考卷?
還有筆……如果不能在考卷上書寫,那為何要分派給他們每人一支筆?
慣性思維中,考題一定在考卷上,筆一定是用來書寫。但經過檢查,無論是筆,還是紙,也沒有暗藏乾坤。
現在,光沒用,筆描沒用,口水和尿液也沒用……說真的,她有點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偵探小說看多了,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你們不奇怪嗎?這個面試,本身就有問題。」小棕拇指一彈,把硬幣往上跑,再迅速拍到手背上,手法之嫻熟,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個職業賭徒,「我們,4男4女,來自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種族,各自擅長的領域,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
不,至今為止,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貢獻,只有一個人例外——聾子。除了漏了口口齒不清的法語,他根本沒做什麼,或者沒來得及做什麼。
艾麗婭比較在意他走之前說的那番話,總覺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明白」和「看」的對象到底是什麼?
所以,小棕那番「董事會設賭局,把他們當棋子下注」的陰謀論,她並沒有認真聽。
因為,一聽到開頭,她就知道這個猜想的前提是不成立。除了小棕和小白是被獵頭選中,在場的其他人都是通過自己的渠道獲知招聘信息主動應聘的。而她的渠道——還得感謝garcia,要是這家公司真的有什麼不法交易,肯定早完蛋了。
事實上,這家公司是目前健康行業的領頭羊,擁有200億美元的營業額,以及600億美元的市場總值。而且它的產品對人類非常有貢獻——在十幾年前研究出一種病毒抑制劑,拯救了很多人——儘管並不能完全治癒。不過,這次招聘,據說是因為二代抑制劑要面世了。
「他們致力於研究如何長壽、反義藥物、基因療法,以及顯微手術應用。」黑髮妞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她似乎知道的比有garcia撐腰的艾麗婭還多一點,「那個首席執行官喜歡親力親為,他事無巨細地管理着他的公司。所有人,包括那些董事會成員,對於他來說,都只是秘書。」
「你怎麼知道的?」艾麗婭忍不住問道。這次招聘的是首席執行官的助手,薪資福利和工作職權都很誘人,唯獨這位ceo的詳細資料查也查不到。
「你們不知道?」黑髮妞有些意外,她是個心理學的優秀畢業生,所以她很快地注意到了艾麗婭眼裏的「不相信」,但她很冷靜地選擇反問,而不是回答。
「對於賭徒來說,業餘心理學是很有用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座位上選擇旁觀的小棕走了過來,口裏還嚼着口香糖,「而拿到文憑,聽起來像是進入人力資源行業的墊腳石。」
「啊——」
誰也沒想到,包括一直都最囂張的小白,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棕用解下來的腰帶迅速把黑髮妞綁了起來。
「你不只是個賭徒。」艾麗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小棕。
「所有的士兵都是賭徒。」他無所謂地說道,「我只是想讓她好好回答問題。」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小白轉過頭打量着剩下的三個女生,嘴角發出不懷好意的笑。還真的……噁心透了。
「這只是一張普通的簡單又無害的紙。」小棕從1號桌上取了一張被撕碎的的紙,重新蹲到黑髮妞面前,「在一個錯誤的人手裏極有可能變成致命的武器。而我發現,大腿內側的肉特別敏感。」
「放開我,你這混蛋——」黑髮妞驚恐地叫罵着。
艾麗婭剛想靠近,就被小白攔住了。
「你想幹什麼?」她皺起了眉頭,轉去向小黑求助。但一直表現還算友善的小黑竟然在這時候猶豫了。
「問題是什麼?」小棕把玩着手上的紙。
「我不知道!你快放開我!」黑髮妞用力地掙扎着,無果後,她轉向了其他幾個人,「!他想折磨我!」
「產品會在什麼時候上市?」褐發妞複雜地審視着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這裏工作,但人力資源部不歸ceo管。我是從內部聽到這個消息的。」黑髮妞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選擇袖手旁觀。
小棕在這時候已經動手捲起了黑髮妞的套裙,逐漸地往上……
「hey,」小白吹了個口哨,「瞧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黑髮妞大腿內側有好幾道平行的劃痕,有新有舊,觸目驚心。
「可憐的小傢伙,沒人愛你吧?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他們都不喜歡你。」小棕愣了一下,笑道,「你總在想為什麼?為什麼就沒人愛你呢?所以你去學了心理學,想弄懂……」話音未落,他手上地紙片迅速地在她的腿上貢獻了一道新傷。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首席執行官自從募資後,就沒再出現在人前了。」這時候黑髮妞眼角滲出了淚,還有恨,「如果一早知道參加這場面試會受到虐待,我根本不會來!」
「夠了,她說的是真話。」艾麗婭一把推開了小白,攔在了黑髮妞面前。
一直旁觀的金髮妞也走了過來,從腳後跟撕下了一片創可貼遞給了黑髮妞。
「ok,那我們換下一個。」見她們三個女人湊成了堆,小白轉向了落了單的褐發妞。
「你想幹什麼?」褐發妞冷冷地看着他。
「你為什麼會對產品何時上市那麼感興趣?」小白收齊了笑容,對上對方的視線,「你的哪個親戚病了?爸爸?媽媽?哥哥……」
「夠了,是我的男朋友。他買不起藥,但員工會有優惠價,現在你滿意了嗎?」一定程度上被黑髮妞的遭遇嚇到了,她選擇說實話。
小白滿意地笑了:「雖然你沒違反規則,但他們也不會錄取你了。」試問哪家公司會錄取一個對他們有別的企圖心的員工。
「你——」褐發妞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卑鄙,但她很快想到了對策,「不,因為我有求於它,只會更加地忠心。錄取我是個正確的選擇。」
她走向了保安。
「你不能跟他說話!」小黑脫口而出。
「我知道!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她走到保安面前,對方還是石雕狀。
「你該不會是想色||誘他吧?」小白髮出了嗤笑。
這人是一直在刷新遭人恨的上限。
褐發妞沒理他,她從保安的口袋裏搜出了一個打火機。如果玩過密室逃脫之類的遊戲的小夥伴可能知道,每個房間裏的物品都是精心設置的,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而這些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只不過他們不是為了「逃脫」,而是為了留到最後。
褐發妞認為「找到了任務物品」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和其他幾人一起討論它的用途。脆弱的合作關係因為新的物品出現,又出現了變化。
1號桌上的碎紙片還剩一塊,小白拿了來用打火機加熱,還是沒效果。
這時,小黑想到了「白紙顯像」的原理,他認為這個密室其實是一間理想的暗房,只要找到了顯影液……而顯影液,他認為是在那個灑水噴頭裏。
打火機用來製造火警假象,誘導消防裝置啟動,使得噴頭灑下水。
艾麗婭把自己的紙拿到一邊,她選擇靠近保安的位置。果不其然,她從對方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
「也許身上有打火機,只是因為這傢伙是個煙槍桿子……」她還沒來得及多想,褐發妞為了更進一步「證明自己的價值」,用打火機點燃了小白遞來的紙,伸到噴頭下方。
沒幾秒,警報器響了,水噴了下來。小黑拿紙去接,但全被打濕了,也不見有東西顯現出來。
「這是自來水。」說這話的時候,艾麗婭瞄到了保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佩服對方的定力。
但下一秒,這尊石像動了!他朝褐發妞走去!
怎麼回事?!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划過,艾麗婭看向了褐發妞手中的紙。而對方也想到了,她手有些顫抖地展開那團被燒了一半的紙,上面赫然地印着——「4」!
「no——」她的叫罵聲比黑髮妞方才的更可怕,如果不是保安按着,她一定會衝上去抓花小白的臉。
「你這狗娘養的混蛋!」小黑已經顧不上他脖子上掛着的十字架了,衝上去一拳揍在了小白臉上,讓後者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灑水的噴頭再過了幾秒才停下。眾人都濕透了,冷意還帶進了眼裏。
「我會容忍所有人,除了不容人的人。」
沒人阻止小黑把小白綁起來。
這場面試好像已經變質了。
時間還剩35分鐘。場上還剩6個人,分別是小白、小黑、小棕、金髮妞、黑髮妞和艾麗婭,他們還沒找出這次面試的問題。
「你們誰幫幫我?」小黑想把綁在凳子上的小白弄出去,藉此把這噁心的傢伙淘汰掉。
但有人不同意,小棕沒做聲,但他也認為淘汰小白不急於這一時,還不如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
當找不到同盟的小黑想自己動手的時候,小白醒了過來:「藥,我要吃藥。」
「別耍什麼花樣!」小黑恨不得再揍他一拳。
「在我左邊的口袋裏!我必須準時吃,每小時一片!」小白不甘示弱。
「只有一種病需要這樣,你也被感染了吧?」黑髮妞嘲諷地說道。
「不吃藥的後果是怎樣?」好像除了她和小棕以外的其他人對這個病都很了解。
「抽搐、失去意識、休克、昏迷,然後,死去。」小黑已經動手去翻找小白的口袋,但怎麼摸都沒有。
「誰拿了他的藥?」金髮妞冷冷地問道。
沒人承認。互不信任的眾人分別一對一搜身,還是沒找到。
「你在嚼香口膠?」黑髮妞盯着小棕。
「已經吃完了,你想要也沒有。」他不在意地聳聳肩。
黑髮妞斜了他一眼,往6號位走去,從桌底下發現香口膠上沾了顆藍色的膠囊。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在騙人?」小棕想攔。
黑髮妞手一抖,藥丸飛了出去。艾麗婭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小白昏迷了。小黑看着她,眼裏有些複雜。艾麗婭讀懂了,所以有些難以置信:「你打算等他發病?」
「你呢?」她轉向金髮妞,她需要同盟。
金髮妞看着她,猶豫着。艾麗婭試探性朝她走去,小黑往前踏了一步,像是想阻攔。
這時候,小白整個人抽搐着,撞得椅子砰砰響。
時機這麼巧?見識過這傢伙的混,反倒是艾麗婭猶豫了,皺起眉頭,「他在演戲?」
「不,這是真的。」小黑把藥丸接過來塞進了小白嘴裏,語氣裏帶了些悲傷,「我的妻子就是這麼死的。」
「……」灑下的水基本上通過下水道流乾淨了。
這場面試太不對勁了,好幾個面試者都是跟那場疾病有關的。
說起來,十多年前的那一場襲卷世界的疾病就爆發得很突然,這個靠着病毒抑制劑發家的公司搞出這樣一場面試,真的只為了找一個助手嗎?——來之前,garcia勸過她,現在艾麗婭真的有點後悔了。
金髮妞替小白解下了捆住他的領帶。小白暫時是自由了,但他的身體還很虛弱,走兩步就腳軟,不過他眼裏多了些意外不明的東西。
「問題是什麼?」小棕把他拽起來。
「根本沒有問題,你們還不懂嗎?」小白撐着桌子慢慢地恢復體力,「,andwearetheanswers.」
「不,沒有複數,『只有一個問題,只需要一個答案』,所以只需我們中的一個。」小棕猛地反應過來,但這時候,小白已經衝出去了。
距離面試結束還剩20分鐘。
「都別動!」一直都在保安附近活動的艾麗婭,迅速地完成了在腦海里演練過無數遍的動作。
她深吸了一口氣:「calmdown,every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