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琦說着話帶着人上前去迎。
謝崇峻的視線也一下子被擋住,不過很快他聽到自家管事稟告:「謝玉琰來了。」
謝崇峻腦海中閃過第一個念頭,謝玉琰得到消息,趕來搶地了。剛好,擋在他面前的程琦躲閃開,謝玉琰的那張臉,出現在他面前。
清麗脫俗,面容舒展,無論何時,沒有半點的恐懼和畏縮。
謝崇峻腦子裏第二個念頭,她為何不驚詫、生氣或是恐懼?
即將有第三個念頭時,被程琦的話打斷了。
「東家。」
東家?
謝崇峻向程琦周圍看去,只有謝玉琰和她帶來的管事和下人。程琦的東家在哪裏?
「文契都過好了?」謝玉琰那清越的聲音響起。
程琦躬身道:「八十五畝地賣給了謝大老爺,十五畝地給了楊宗道。楊宗道的地是謝大老爺給他挑選的,與我們沒有干係,記檔的文書遞給了縣衙的文吏,銀錢我也清點好了。」
謝玉琰道:「辛苦了。」
程琦笑着:「為東家辦事,不辛苦。」不但不辛苦,心裏委實歡喜。七爺交給謝大娘子的時候沒有一百畝地,謝大娘子準備算計謝崇峻,才讓他將附近邊邊角角都買了,那都是些林地、山地、沙地,種不了什麼農物,所以一百畝統共加起來不過花了不到二百貫錢。
現在轉手就是七千貫。
將三河村買地的銀錢、謝大娘子買了另外兩塊地的錢都算進去,花的也不到一千貫。
這可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更別說,冤大頭是謝崇峻了。
謝崇峻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謝玉琰與程琦說的話,坐實了她就是程琦口中的東家。
謝崇峻卻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這不對。
謝玉琰如果早就買下了這塊地,為何又要賣?三河村的石炭礦有問題,她唯有拿下這塊地來翻盤。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來搶奪。
不對,不對。
「她就是你的東家?」謝崇峻不甘心地質問程琦。
程琦轉頭,臉上儘是得意的神情:「是啊。」
「你說,我們買的一百畝地是她的?」
「對,是東家的,」程琦恐怕自己說的不夠清楚,「我們東家,就是楊家三房六郎的娘子,謝玉琰,謝大娘子。」
「您給的七千貫錢,都是我東家的。」
謝崇峻耳邊一陣嗡鳴聲,下意識地道:「這不可能。」
明知謝崇峻是一時難以接受買了謝大娘子的地,並非是不相信他說的話,但程琦還是故意道:「怎麼不可能?我還會騙您不成?」
屋子裏的人全都愣住了。
每個人都與謝崇峻一樣驚詫。
尤其是楊宗道,一張老臉面色鐵青,瞪大了渾濁的老眼,仿佛就要喘不過氣。這些銀子,滿屋子的銀子,都是謝玉琰的。他家中湊來的銀錢,都給了謝玉琰。
他從三房拿出的銀子,都沒能送回家中,直接就又給謝玉琰送過來了。
不,不一樣。
之前給三房的,是跟着三房做買賣用的,將來賺了錢,會分他們利錢,現在他給出去的,是買了十五畝山地。
楊宗道眼前一陣陣發黑。
謝玉琰故意引他們買地,將土地的價錢抬到了一畝六十貫。
六十貫啊,哪裏有這樣的價錢?
他以為將謝玉琰手中的銀錢都拿光了,轉頭謝玉琰就得了七千貫。
如果他不將銀錢拿出來,是不是就坐等着分錢了?
那是多少錢啊?
現在沒了,全都沒了。
楊宗道覺得自己即將暈厥過去,但緊接着他想起什麼,顫聲道:「做藕炭的法子」
還有這個,他花了五百貫買來的。
謝崇峻聽到這話,也看向謝玉琰。
「那法子是真的,」謝玉琰道,「不過,不同的石炭碎用的法子不同,我也不知曉你們買的是哪個?」
「還要嗎?我手裏至少還有十幾種類似的法子,一種」
程琦接口:「一千貫。」
謝崇峻咬牙切齒:「你耍詐。」
「謝大老爺莫要亂說,」謝玉琰看向縣衙的文吏,「有官爺在,價錢是商議好的,誰也沒強買強賣,至於程琦要將這些銀錢給誰,與謝大老爺無關。」
謝崇峻脖頸的汗毛都要豎立起來,他控制不住上涌的怒氣,想要立即上前掐住謝玉琰的喉嚨。
他剛向前走了一步,就看到七八個漢子將謝玉琰圍住。
「怎麼?謝大老爺這地不想要了?」謝玉琰道。
謝崇峻沒說話,旁邊的楊宗道心中卻湧出一線希望,或許謝玉琰能將這地收回去。
謝玉琰開口淡淡地道:「一畝地五百錢,賣嗎?」
五百錢,不是五十貫。
一股熱血從楊宗道鼻孔里淌下,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襟上。
「爹」
隨着楊明立的叫喊,楊宗道暈厥過去。
謝玉琰帶來了不少楊氏族人。
大娘子吩咐他們拉着車馬前來,不知所為何事,他們在外等待了半晌,屋子裏終於有了動靜,一個個紛紛抬頭去瞧,只見楊明立和自家下人,將楊宗道抬了出來。
楊宗道為何在這裏?
楊氏族人不知曉,也沒有人上前去幫忙。
今日楊宗道帶着族人逼迫三房,大娘子有言在先,從此之後不會幫他們一文錢,自然也就不將他們當做族人了。
楊明立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想他們一大早帶着族人前去三房興師問罪,現在卻落得這樣的結果。顧不得質問族人,只得將自己老子搬上自家馬車,匆匆忙忙趕去找郎中。
屋子裏,謝崇峻依舊盯着謝玉琰,他心中有太多疑問,現在太想知曉答案。
謝崇峻知曉自己不該在這時候開口,卻還是忍不住:「這地下沒有石炭礦?」
「三河村那邊你動了手腳?」
「你還在哪裏買了地?」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玉琰沒有回應的意思,轉頭吩咐程琦:「讓人進來抬銀子。既然這塊地賣了,你就與我回楊家。」
程琦應聲。
謝崇峻還想讓人上前阻攔。
卻在這時,屋子裏終於有人憋不住笑了起來。
徐四爺看了個大概,知曉是謝大老爺上了當,想想方才他們急着簽下文書的模樣,一串笑聲就猴急地從他喉嚨里跑出來。
「我說謝大老爺,人家不願意回你,你何必再問,欺負一個女眷委實不應該。」
「請教別人,也得客氣些。」
「別的我不知曉,我就看明白一點。」
「你覺得這塊地值一畝六十貫錢,謝大娘子覺得這一畝地只值五百錢,」徐四爺道,「買賣人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你就好好請教請教謝大娘子,為何這地不值錢,免得日後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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