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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肉痛地掏出二兩銀子丟給小二。
小二喜笑顏開地接了,更加殷勤地將一行人帶去桌邊,將桌子擦了又擦,先請這位夫人坐下。
這小二還挺伶俐的。
一行人坐下後點了菜,蘇青珞沒忍住感慨:「想不到杭州城內竟比金陵繁華那麼多,連個叫花子都沒看到。」
陸衡之挑眉,沒應聲。
蘇青珞看他表情,猜測道:「你說會不會有人早打點好了啊?」
陸衡之慢慢道:「夫人若是男子,也能封侯拜相了。」
坐在旁邊桌的宋聞:不是吧?這不是常識嗎?他也知道啊,怎麼不見大人誇他?
杭州城不愧江南富庶之地,普通一個酒樓還有賣唱的姑娘作陪。
那姑娘也就十五六的丫頭模樣,樣貌還算清秀白淨,瘦的跟竹竿似的,婉轉動聽的嗓音唱着江南小曲兒博得陣陣喝彩,只是給錢的沒幾個。
蘇青珞心裏生出憐憫之情,悄悄叫來小二,給了一錠銀子,叫他一會兒轉交給這姑娘。
小二看這夫人雖樣貌醜陋心腸卻好,一時不覺接過銀子多看她一眼,還沒忍住沖她善意的笑笑,然後就看到坐在夫人旁邊的那位爺目光倏地變冷,好似箭鏃向他射來。
他頓時一顫,忙接了銀子走了。
蘇青珞渾然未覺,聽見隔壁不遠處一桌在聊天。
「你聽說了嗎?首輔大人昨天一早已經到杭州了。」
「誰還不知道,杭州府上下都傳遍了,也不知道首輔大人這趟來是做什麼的,能不能把糧價壓一壓,這糧價漲得我一個賣糧的都快要吃不起了。」
「壓個屁,你沒聽說那首輔也是個沉迷美色的,底下杭知府帶着一堆大人迎接,他竟然跟帶着的小妾在船上卿卿我我,還叫人聽見了聲響。」
「真的假的?」
坐在旁邊的蘇青珞:「……」
陸衡之卻只是眉梢微挑,饒有興致地聽着,手不時還輕輕敲一敲茶杯,仿佛對這個傳言頗為滿意。
「當然是真的,昨日就傳遍了你竟還不知道,我看你也別做生意了,什麼都不知道做什麼生意?」
「那這也太……孟浪了些。」
「何止孟浪,我算開眼了,就這種人,你說說來能幹什麼?吃飽喝足再撈一筆撈幾個女人回京了。」
「哎……喝一個,喝一個。」
碰一杯後,那人又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
「對了,聽聞他帶的小妾是奇醜無比,好像是鞋拔子臉還是什麼臉,一臉的麻子,首輔還很喜歡,直接抱着人上的馬車。」
「不會吧?這就誇張了,他不是首輔嗎?怎麼會喜歡長得醜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其他地方……有特別之處。」
「……」
陸衡之重重地茶杯往桌上一擱,目光冷冷瞥向隔壁桌。
他喜歡聽人聊他跟自家夫人的八卦,但涉及私密之事絕不容忍。
那兩人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生氣,又看他旁邊的女子一眼,頓時明白過來——方才的言語也許冒犯了他身旁的夫人。
這夫人……也夠丑的。
二人卻被陸衡之身上的氣勢所迫,頓時閉嘴。
被這麼一打岔,蘇青珞沒了什麼吃飯的興致,匆匆吃了兩口便覺飽了。
陸衡之往她盤子裏夾了塊紅燒肉:「再吃點。」
蘇青珞抿唇看他。
陸衡之平聲:「必須吃。」
蘇青珞沒動筷子,她真的不想吃也不想被脅迫。
陸衡之淡聲:「要我餵?」
「……」她老老實實地將紅燒肉放入口中,又被迫吃掉了小半條魚,七八隻蝦,小半碗米飯。
飯後,一行人正要離去,忽然見到一個高大威猛、長相極凶的人帶着七八個人進來,大喝:「小二上菜,照舊!」
酒樓內霎時一靜。
旁邊幾個桌子的人連忙陸陸續續起身離開,甚至有桌剛上菜的連吃都沒吃。
蘇青珞有些緊張地看了陸衡之一眼,又想到自己目前的醜陋模樣,好像也沒什麼好害怕的,立刻挺直了腰杆。
這時方才那個小二走過來,一面倒水一面壓低聲音道:「幾位爺若是不想惹事,就儘快離開吧。」
說完立刻像一尾魚似的跑了,殷勤地去給那桌人倒茶。
蘇青珞問:「咱們走嗎?」
陸衡之平聲:「你吃飽了嗎?」
「自然是……沒有。」
「那就坐着慢慢吃。」
陸衡之發話,蘇青珞懸着的心落了地,便不那麼緊張。
那唱曲兒的姑娘唱完一曲,也急急忙忙要離開,卻被那人伸手攔住。
他塊頭很大,應該是練武之人,一個人頂兩個,輕輕巧巧就將那姑娘拉到懷裏,聲音透着高高在上:「還算湊合,爺賞你個臉,跟了我如何?」
那姑娘嚇得快哭了,戰戰兢兢道:「不,我只賣唱的……」
那人冷笑一聲:「賣唱的早晚要賣身,晚賣不如早賣,還能賣個好價。」
「……」
那姑娘仍舊細聲道:「我不,不願意,求您了,求您……」
那男人接着笑:「嗓子也不錯,不知叫起來如何。」
他說完,猛地將那姑娘抱在懷裏,就要輕薄。
蘇青珞下意識抓住陸衡之的袖子。
陸衡之按住她的手,掃宋聞一眼。
宋聞早忍不住了,拿了鞭子起身往那桌抽了一遍,茶杯頓時碎得遍地都是。
那小姑娘連忙趁亂跑到宋聞身後。
「聽不見人家姑娘不願意?」宋聞聲音清冷,派頭十足。
這下角落裏的兩桌客人也立刻起身離開,酒樓只剩他們兩桌。
那男人轉頭,目光凌厲地看向宋聞:「在杭州府還沒人敢砸我的場子。」
他目光越過宋聞,向他身後的陸衡之看去,「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掌柜的立刻過來勸道:「和氣生財,二位爺別吵,為個賣唱的不值得。」
他緊接着對陸衡之拱手道:「這位爺看樣子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這位是厲倫厲大爺,天生神力,自小練武的,有一身本事,您可千萬別跟他起衝突,得不償失。」
陸衡之淡聲:「是麼?」
掌柜見他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看了眼拿着鞭子的宋聞:難道這位手底下也有練家子?
掌柜頓時急了,接着道:「您不知道,厲大爺可是厲盧大人的兒子。厲盧大人您知道吧?那可是浙江都指揮使,手底下掌着幾萬人馬的。」
他一說完,厲倫便露出一臉高高在上的表情,輕蔑地看向陸衡之,等着看他被嚇尿的模樣。
可惜叫他失望了。
眼前男人雖然瘦弱斯文,卻好像還有那麼幾分骨氣。
陸衡之平聲道:「知道。」
掌柜鬆一口氣,以為這場干戈能被化解,便又聽見眼前人那清冷又平靜的聲音。
「厲盧見了我也要下跪問安,他兒子算什麼東西?」
掌柜:「……」
這人是幹什麼的?牛皮吹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