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聲一開始吹得舒緩動聽,後來越來越急促,仿佛被人掐住脖子,透着幾絲痛苦的尖銳。
這首《卡農》完整吹完,怎麼也得一分鐘。
粗重的鼻息聲時而出現在身側,下一秒又轉移到身後,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江霽的心態。
見顏色還不夠紅,她用手指揉捻那塊裙角,隱隱約約中,她聽見灰霧裏傳來說話的聲音。
「這是女兒?快回去,別再往前走!」強作鎮定的聲線,依然能聽出其中的顫抖和慌亂。
「小霽?是小霽嗎?」
隨後,另一道微微哽咽的女聲也響起,「怎麼瘦了這麼多,快過來讓媽媽看看。」
迷霧裏出現了兩道熟悉的人影,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正在朝她跑來。
江霽也被這一聲聲的呼喚擾亂了思緒。
這兩道聲音如同看不見的繩索,套住了她的靈魂,將她往聲音的來源引去。
這是血脈的連繫。
聲音的出處,是原身去世的父母。
那兩道人影已經跑到了近前,朝她伸手,忽然發出慘叫,似乎是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擊。
江霽的心跳聲越來越快,有些不受控制地想伸出手拉「他們」一次,乾脆將雙手放在膝上。
內圈規則第五條。
【新村電視城內經常起霧。
越靠近內圈,大霧越濃重,乘坐擺渡車可以讓你不至於在霧中迷失方向。但請記住,起霧時不要將身體的任何部分伸出擺渡車外。
不要相信霧中的任何聲音,也不要回應霧,霧是執迷,是饑渴,是同化的一部分,也是我們。
白鴿帶你前往真實,烏鴉引你走向死亡。】
系統資料顯示,原身的親人都已去世。現在霧色瀰漫,霧裏的東西在在誘導她給予回應。
她不是原身,親情的假象對她無用。
江霽撥了撥額前的頭髮,垂下的眼眸。
再抬起時,漆黑的美瞳下出現了兩圈更深的金色瞳環,望向那兩道深陷在灰霧裏的身影。
在先知之眼觀望到的未來里,她從行駛中的擺渡車上跳了下去,拼命朝着那兩道身影狂奔去。
那兩道身影被越拖越遠,灰霧裏的東西在不斷攻擊她,疼痛襲向全身,血腥味涌動在鼻尖。
她要看看是什麼玩意兒。
終於,江霽看清,那兩道身影不是原身的父母,而是空蕩蕩的紅色工作服,如同皮影戲,被任意擺弄成各種人的形態,飄蕩在空中。
不對,衣服是被拎起來的。
紅色烏鴉撲閃着翅膀,尖喙銜着衣服的肩膀和袖子,黑色的身軀幾乎和霧色融為一體。
「系統,兌換易容和增高的道具。」江霽道。
內圈比外圈的消息靈通許多,不少工作人員都知道她的臉,直接進去不太方便。
系統瞬間響應,很快,兌換完畢。
等口哨聲停止,江霽已經飛快地完成捏臉。
無痕增高鞋墊讓她的身高拔高几厘米,面容進行微調,氣質也隨之發生了轉換,從外形看還以為是扎着長發的少年,熟人也很難認出她來。
江霽的墨水保存完整。
放血量尚在可控範圍內。
體質也只掉了1點,輕微貧血。
灰霧散去,殷竹越和章魚也重新顯出身影。
見她的工作服已經染成了紅色,章魚導演灰白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它知道江霽不會這麼容易中套,但看到她沒能死在灰霧裏,還是有點失落。
它對於江霽的變裝倒是沒什麼反應。
它是章魚,又是詭異。
生理構造不同,不是通過面容識別人類。
殷竹越的手搭在扶手上,看了一眼她左手的傷口,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指甲輕輕剮蹭着扶手。
「喲,換人了?」
江霽舔了下微微沁血的手指,甜腥味在嘴裏久久不散,愜意地眯起了眼,「你猜猜呀?」
擺渡車停在一通體漆黑的大廈前。
旋轉門停止工作,沒有人進出。
從車上下來,章魚繞到另一側,從擺渡車的卡槽里取走工牌,擺渡車搖搖晃晃地駛入霧中。
外圈基本是怪談造景,5A級風景區,內圈是專業的商務區,入眼都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江霽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那座電視塔。
負責廣播電視的信號發射,也是這裏新村電視城的最高點,高層的辦公室就設置在這裏。
她現在還沒資格進去。
她跟隨章魚等人,一路走過不少職場。
看見的各個部門都沒有在認真工作,聊天的聊天,打遊戲的打遊戲,吃零食的吃零食。
看似如規則里所說的,擁有絕對的自由。
但絕對的自由就是沒有自由,江霽沒忘記,紅衣監督員和胖老闆都吐槽過的內圈的不良生態。
來到這層樓,節目組的臨時辦公點。
章魚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走之前,特地交代殷竹越「好好關照」她,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重音。
殷竹越也看向江霽,點點頭。
直屬上級派發下來的工作內容,無法拒絕。
殷竹越給江霽安排的辦公位置,在辦公室的最角落裏,被雜物和飲水機包圍,進出都不方便。
堆高的雜物紙箱擋住了其他窺視的視線。
節目組拿到的名額是35人,江霽數了數,辦公點裏有17名工作人員,分散開坐着。
章魚剛才叮囑殷竹越時,附近職員也聽到了對話的內容,消息迅速在各大小群里傳開。
其他員工在群里假意憐憫,實則顯示屏里的微弱光芒映出的一雙雙眼睛興奮到手足戰慄。
他們已經幻想着將新人拉進小群後,所有人同時給她發信息轟炸,讓她隨時隨地疲於回復消息。
內圈規則第九條。
【不要讓你的未讀消息變成99+。】
一旦未讀消息超過99+,就會被內網的監測系統認定工作懈怠,給該員工予以警告和懲戒。
但,殷竹越把孤立貫徹到底。
他只把江霽拉進了節目組的工作大群。
大群里是群主發公告的地方,常年禁言。
幾個詭異員工起身去加江霽的企業賬號,殷竹越淡淡地說:「章導說要讓她『迅速獨立』。」
這些人只能悻悻離開。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