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之上,一個龐然大物聳立在波濤之中。
船身之上,一處處栩栩如生浮雕在陽光的照射下,不斷晃動,就好像要從船面直接跳出一般。
桅杆之上,巨大的帆布在風中獵獵作響。
船帆之下,兩道人影靜靜而立。
「那軒轅敬城想讓女兒跟着你一起去大明長長見識,你為何要拒絕呢?」南宮僕射突然開口。
那日他們離開時,軒轅敬城相送時,突然提出了請求,想讓軒轅青鋒跟在高長生身邊,一起前往大明。
當然,最後被高長生婉拒。
「實力太差,見識太淺,帶上無用。」
高長生隨意的搖了搖頭。
軒轅青鋒在後期實力確實不差,不僅成為了武林盟主,還隱隱破入了陸地神仙。
但那是經歷過重重磨礪的。
先是經歷了軒轅敬城之死,孤身執掌軒轅,心靈和脾氣都得到了磨鍊。
後來又先後得到了劉松濤趙黃巢,這兩個有瓜葛之人的饋贈。
這種種的一切結合,才造就了最終的軒轅青鋒。
而此時的軒轅青鋒明顯還差了不少,如今的她就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
高長生自然不會帶上這麼一個拖油瓶。
對方和南宮僕射不同,南宮僕射此時的實力雖然也不顯眼,但自身的武道之心早就確立,如今差的只是積累。
而軒轅青鋒,在高長生看來,對她最好,無疑還是軒轅敬城的教導。
「軒轅家傳出了消息,軒轅大磐出關,收了軒轅青鋒為弟子,還將家族事務都交給了她,並且由軒轅敬城在旁輔助。」
南宮僕射輕輕開口,說出了軒轅家中最新的變化。
而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這其中的不正常。
若軒轅青鋒真的出色,軒轅大磐收軒轅青鋒為弟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麼草率的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對方,就顯得很奇怪了。
要知道,在之前,軒轅大磐最為倚重的一直都是軒轅敬意和軒轅敬宣這兩個狗腿子。
怎麼可能會突然剝奪兩人的權利,交給大房的軒轅青鋒。
最重要的,這其中還有一個突兀的名字,軒轅敬城。
無論怎麼看,軒轅大磐都不可能讓此人插手家族的。
若是旁人可能會無比疑惑,但一直跟着高長生的南宮僕射怎麼可能不明白。
這其中必然有着高長生的手筆。
「呵呵,挾天子令諸侯,潤物細無聲,倒是符合軒轅敬城的性格,這場戲倒也不算白演。」
此話一出,南宮僕射瞬間明白。
這兩人之間果然有着交流。
軒轅敬城應該是藉助高長生的力量,或重傷,或打殘了軒轅大磐,而後直接控制住了這位老祖。
當然了,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軒轅敬城至少也要有足以控制局面的力量。
要不然單單看着軒轅大磐的名頭,顯然是根本不可能壓制住族內之人,特別是那兩個親弟弟的。
「軒轅敬城果然不簡單。」
南宮僕射抬起眼眸:「我只是好奇,既然都請求你出手了,為何不索性直接解決軒轅大磐,甚至一網打盡,何必要這麼麻煩?」
「呵呵。」高長生輕笑一聲。
「儒家之人講究名正言順,至少表面上要過得去。」
「當然了,強勢鎮殺也不是不可,但軒轅家必遭動亂,一些力量的損失可就無法避免了?」
南宮僕射挑了挑眉,她聽出了高長生話語之中隱藏的意思了。
「還有就是一點,軒轅大磐雖然荒唐,但有他的名頭在,至少短期內可以護住徽山,給軒轅敬城足夠的時間成長。」
「老狐狸。」南宮僕射心中瞭然,但還是輕飄飄的吐出了幾個字。
這般複雜的謀劃,兩人竟然僅僅通過幾個眼神,幾句傳音就全部完成了,而且整個過程,沒有一絲一毫的暴露。
甚至直到最後離開之時,兩人的表現都沒有透露出任何親密。
高長生搖頭一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前方洶湧的江水。
南宮僕射也放下了心思,同樣就這樣默默的站立在高長生的身邊。
就在高長生一行人乘坐船隻,沿江水而下,一路朝海面而去的時候。
另一處地方的局勢,也出現了驚天的變化。
「這麼說,元軍沖我們來了?」
玉門關上,刺骨的狂風如刀鋒一樣瘋狂捲來。
一個身材挺拔的老者,如蒼松一樣立在風中,虎目怒睜,殺氣不自覺的溢散而出。
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勢,足以讓人窒息。
正是大隋靠山王,楊林。
「是的,玉門關一百五十里外,發現了大批元軍的行動跡象,肯定是衝着我們來的。」
「竟真敢把主意打到我大隋的頭上。」
楊林聲音冰冷,話語中的怒氣幾乎是撲面而來。
「是否看見鐵木真的帥帳?」
「哼哼,襄陽未攻下,就轉道玉門關,這是覺得我大隋比大宋好欺負嗎?」
「好,這一次本王倒要看看漠北蒼狼的怯薛軍究竟有什麼本事?」
聲音滾滾,將城牆上的灰塵震得連連下落。
「王爺,並未發現鐵木真的蹤跡。」身旁之人輕聲開口。
「哦?」
楊林聽完,也不意外,鐵木真是整支元軍的主帥,沒有第一時間現身,也並不奇怪。
「元軍以哪一翼為先鋒?」
楊林再次開口。
「是其中三翼同來。」
「哦?是四傑中的哪幾位?赤老溫?木華黎?」
楊林理所當然的開口。
他楊林進駐玉門關的消息,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鐵木真派兵前來,就算不親自打頭,也必然會派出能力最強的四傑。
「不,是朮赤之子拔都,托雷之子旭烈兀,還有汝陽王察罕帖木兒之子,擴廓帖木兒。」
「後兩位據說都起了我們中原名字,叫思漢飛和王保保。」
「這幾個都屬於蒙元軍方比較優秀的後輩。」
楊林點了點頭,而說到這裏時,身邊的將領臉上卻是露出了猶豫之色。
「還有什麼消息嗎?直說吧。」
「稟,稟王爺,據我們查探,鐵木真帥帳並未移動,依舊在襄陽附近停留。」
「什麼?」
楊林怒喝一聲。
本就洶湧的氣勢再度爆發。
「鐵木真竟想要雙線開戰?」
「而且他竟敢如此小覷本王,小覷大隋?」
「拔都,思漢飛,王保保,他這是把我大隋當成高句麗,把本王當成傅采林了嗎?竟想用本王來磨礪年輕人!」
高麗之戰才過去不久,而在那場戰鬥中,楊林就帶上了大隋的一眾後輩,目的就是用真實的戰場來培養將星。
但那可是高麗這個實力不算強大,國內也無名將的國家。
就算這樣,軍中也是有楊林魚俱羅等老將坐鎮。
而此時呢,面對大隋這等強國,鐵木真竟然只派出了年輕人為帥,甚至自己都沒現身。
這已經不僅僅是狂妄,而是徹徹底底在小看,在羞辱楊林了。
「好,好,好一個鐵木真。」
此時楊林的聲音就好像真正的九幽寒冰一樣。
「王爺息怒,千萬別中了敵人之計。」身邊將軍第一時間開口。
「放心,本王還沒那麼容易中此激將之計。」
「哼哼,本王倒要看看,蒙元的後輩究竟是什麼成色。」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本王就在這玉門關等他們。」
「是。」
看到楊林依舊冷靜,幾人也是長鬆了一口氣。
「另外,全力監測鐵木真的動向,隨時稟報本王。」
「本王就不信,他真的敢如此小視我大隋。」
「還有,傳訊高唐公,讓他儘快趕來玉門關。」
一路乘船前行的高長生,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戰火已經重新燃起,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大隋的玉門關。
那位漠北蒼狼在經歷了襄陽的失利後,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大隋頭上。
此時,大船已經順江而下,沿着入海口進入了遼闊的大海。
離陽東海。
這一直是一個頗具傳奇的地方。
而這一切的根源,當然是那坐落於東海之畔的城池。
船頭處。
高長生和南宮僕射依舊平靜的站在那裏。
目光看着前方的海面。
不過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可以發現,此時南宮僕射的嬌軀,顯得無比的僵硬。
一雙肩膀也在不斷的微微顫抖。
而如果轉到正面,就可以看到南宮僕射那美麗的雙眸中,兩個瞳孔正在不斷收縮。
就好像遇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船隻的前方。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如滾滾雷霆一樣印入耳框。
天地好像在這一刻徹底塌陷一般。
無盡的海水倒卷而起。
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絲的其他東西,天空也好,太陽也好,全都消失不見。
海水,全都是海水。
眼睛之中能夠看到的只有碧藍色的海水。
這是一副極其可怕驚悚的畫面。
就好像整個東海突然翻了過來,像牆壁一樣豎在了他們面前。
大船緩緩停下,他們也不得不停下,因為前方已經再沒有了一絲去路。
南宮僕射的心確實在不自覺的顫動。
面對這等海天倒懸的畫面,任何人恐怕都會不自覺心驚。
大海之上風浪重重,處處危險,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但就算風力再大,也不可能將東海之水全部掀起,造成這種滅世般的場景。
況且,此時他們只是剛剛由江入海,周邊也沒有出現什麼大風,更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造成眼前一切的,必然是人力。
而能以一人之力,攪出這般場景的,必然是一位可怕到極致的人。
這樣的人,在這東海之中,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也就是這時,那洶湧的藍色天幕之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緩緩露出了身影。
「王!仙!芝!」
南宮僕射瞳孔巨震,一字一頓的吐出了對方的名字。
她沒有猜錯,在這東海,能夠有能力,還敢這麼堂而皇之的弄出這般場景的人。
只有他一個。
武帝城主,自稱第二,卻又無敵離陽六十載的王仙芝。
南宮僕射倒也並沒有恐懼,但心卻不自覺的在劇烈晃動。
自從習武那天,王仙芝就是她心中要打敗的目標之一。
畢竟當初她母親的氣運,有一部分也落到了武帝城。
但她從來沒想過,會這麼早的見到這位東海武帝。
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王仙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武帝城確實就在東海之畔。
但六十年來,王仙芝一直都很少離城外出。
從來只聽說過上武帝城挑戰的人絡繹不絕,而沒聽說過王仙芝主動離城去找過誰。
南宮僕射知道,雖然她一直把王仙芝當成目標和要打敗的對手。
但對方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誰,就算知道,以對方的傲氣,也不可能主動來尋她。
放眼船上所有人,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引出王仙芝。
高長生。
是的,南宮僕射可以確定,王仙芝突然出現在這裏,必然是因為高長生。
一時間,南宮僕射的雙眸出現了濃濃的擔憂。
高長生的實力,確實可怕。
但眼前之人可是王仙芝啊,人的影樹的皮。
面對此人,江湖人有一個算一個,又有誰能夠保持冷靜呢?
而同時,南宮僕射心中也在疑惑。
王仙芝為何要突然出現?
是受到別人的委託?比如那離陽或是別的勢力。
離陽當然有這個動機,僅憑白川城那一戰,離陽等勢力肯定是巴不得高長生去死。
但王仙芝怎麼可能被輕易輕動。
武帝城一直是超然物外的勢力,和任何一方都沒什麼瓜葛。
哪怕是離陽皇帝親自出馬,也不太可能請得動王仙芝。
至於挑戰?
高長生在南京城破入大宗師的事,早就傳遍江湖。
那等可怕異象確實驚人。
要說其他人被吸引,控制不住升起挑戰之心,的確說得過去。
可王仙芝,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樣的性格。
除了數十年前,武道未成時,主動挑戰過李淳罡外,此後再沒有聽說過王仙芝有挑戰過哪位。
這是王仙芝的傲氣,也是他面對那些挑戰者,只以同境界對敵的原因。
而今日,對方竟然會主動出現在高長生面前。
單這一點,如果傳出去,就已經足以讓整個江湖震驚了。
「王,王仙芝這是要挑戰伱嗎?」
南宮僕射輕輕開口,但聲音中卻是不自覺的帶着顫意。
高長生沒有說話。
只是邁步踏出了船舷。
下一秒,他的腳下仿佛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
高長生就這樣,一步一步,沿着虛空邁步而上。
僅僅片刻,兩人便已經去相對而立。
一方是腳下是如同通天之幕的碧藍海水。
而另一方的下方,則是無盡的虛空。
南宮僕射死死的看着高空,心中一陣發慌。
一種淡淡的無力感,莫名的湧上心頭。
若不是體內真氣支撐,此時的南宮僕射甚至可能直接栽倒在地。
饒是如此,南宮僕射也只能一手搭在船舷上,用力支撐着自己的身軀。
王仙芝實在是來的太突然了。
沒有人能想到,僅僅一個出海,竟然出現了這般驚天的變化。
高長生的實力,確實深不可測。
像軒轅大磐那等老牌天象強者,在他手上都沒有撐過一招。
以他的年齡看,已經是足夠用奇蹟來形容了。
可面對王仙芝。
哪怕是南宮僕射心中,對他都是沒有太大的信心。
而此時的天空中。
一老一少,兩道人影相對而立。
但兩人之間卻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甚至除了下方那宛如天塹一般的場景,兩人的身上都沒有露出任何的氣勢。
初略一看,就好像是兩個立在空中的雕像一般。
狂風不斷呼嘯。
而隨着高度的爬升,周圍的風聲也越來越高。
可是在兩人立身之處,卻聽不到一絲一毫的風聲。
就連王仙芝腳下那可怕的海水,也不見一絲一毫的波動。
就好像周遭的空間完全陷入靜止一樣。
時間緩緩推移。
兩人就這樣以這種姿勢互相對視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方的南宮僕射已經是徹底的陷入心慌意亂。
王仙芝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他嘴角一動,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後突然對着高長生點了點頭。
下一秒,原本聳立的海水突然散去。
那道白髮身影也是負手,朝着遠方飛去,僅僅一瞬間便消失在了眼中。
「呃」
南宮僕射張了張嘴。
這沒頭沒腦的一幕,徹底讓她傻了眼。
她完全搞不懂王仙芝的意圖,更不清楚空中的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也就是這時,高長生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原地。
「你,王仙芝」
南宮僕射第一時間就是開口詢問。
「沒什麼,就是見個面而已。」
高長生輕笑了一句,而後又補了一句。
「同時,也是約戰。」
說完,高長生便沒有再繼續解釋。
他心中知道,應該是上次突破時的場景,引起了王仙芝的注意。
這些年來,王仙芝雖然在武帝城戰遍四方,但遇到的大多是境界不如他的對手,只能壓制己身對敵。
這般經歷,雖然無敵,但王仙芝想來也無比寂寞。
所以遇到高長生這樣一個,同樣養出無敵之心的人,自然難免來了興趣。
當然,王仙芝的約戰,肯定不是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全力出手,毫無顧忌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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