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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過飯後便出了房門。
陸衡之陪着蘇青珞在園子裏散心。
陽光明媚而暖和。
蘇青珞久未回來,走到哪裏都有種新鮮的熟悉感。
陸衡之握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她起先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拗不過陸衡之,又是在自家裏格外放鬆,漸漸也就習慣。
園子僕人比小時候少了許多,見到她都微笑着叫她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府里的僕人笑起來比京城陸家那些僕人都好看親切不少。
陸衡之牽着她緩緩走到園子裏的池塘邊,水是城外引來的泉水,乾淨清澈,能看到池塘底的石頭。
陸衡之溫聲道:「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講什麼?」她轉頭看他,「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行。」他隨口問,「你小時候喜歡去哪兒玩?」
蘇青珞看見池塘上一條小舟,想起了一件往事,說給他聽。
那天她年紀還很小,大約五六歲。
夏天池塘里荷花開了。
金陵夏天太熱,她最喜歡戲水,但是母親不許,她便瞞着丫鬟偷跑出來,摘了幾片荷葉放在小舟上,遮住自己的身子躺在裏頭玩耍納涼。
果然父親和母親很快便尋了過來。
她不想下來,只縮着躲在裏頭不出聲。
聽見岸邊父親同母親說話。
「夫人,珞姐兒那個小調皮不知道藏哪兒去了,趁她不在,我帶你去廟會玩兒吧。」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現在就去,省得還得帶個小拖油瓶。」
年幼的她自是不知道父母為了誑她出來,頓時就從荷花葉里竄了出來,急切道:「我也要去廟會。」
身形一晃,還差點落了水。
好在沒有。
母親好笑道:「我就知道你個鬼精靈躲在那兒。」
一面吩咐人將她的小舟拖上來。
後來廟會自然是沒去成,她也受了罰,深以為憾。
陸衡之手指輕輕扣住她下巴,慢慢摩挲着。
蘇青珞轉頭去看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小時候有點傻?」
陸衡之無聲一笑。
陽光曬在池塘上,一陣輕風吹來,波光粼粼水面頓時盪開,水面上的光落到陸衡之臉上,襯得他輪廓格外分明。
他眉眼低垂,神色柔和極了,聲音也帶着幾分溫柔的沙意:「不覺得,我覺得你小時候很可愛。」
頓了頓,他好似還嫌不夠,又加了句,「可愛極了。」
很難想像能從陸衡之口中聽到可愛二字。
蘇青珞有些臉熱,察覺到他從身後擁住自己,氣息落在她耳邊:「我明天帶你去廟會,好不好?」
她點點頭,感覺有些招架不住。
陸衡之陪她逛了一下午園子。
談管家見他們小夫妻喜歡,夜裏還特意命人在園子各處點了燈,蘇青珞拉着陸衡之到處逛,給他介紹自家府邸。
夜裏氛圍更好,沒人打擾他們這對小夫妻。
看蘇青珞興致勃勃的樣子,若非天氣涼,陸衡之真能陪她逛一晚上。
逛累了回去,蘇青珞洗了個澡便躺在床上,本來還想等陸衡之出來,但她走了一天十分疲憊,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陸衡之洗完澡出來,手裏把玩着一個木匣。
他大拇指輕輕一推,裏頭那支湖筆便露了出來。
他唇角彎了彎,走至裏間,忽然發覺蘇青珞呼吸沉沉,已然睡着了。
陸衡之看她片刻,倒也沒吵醒她,只是將那木盒又關上放在枕邊,伸手輕輕點了點蘇青珞鼻尖,道:「你個小沒良心的。」
隔天一早用過早飯,陸衡之便帶着她去了廟會。
每年三月十五金陵城隍廟的廟會都是人山人海,接連七天不停歇,馬車根本擠不進去。
二人只能下車。
蘇青珞一路見什麼都新鮮,吐火球的、踩高蹺的、頂着大碗耍雜技的……
她興奮極了拉着陸衡之擠進去,拍手叫好,還扔了不少銀子進去。
走了一上午也不覺得累,只覺得有些餓。
看到街邊賣糖葫蘆的,蘇青珞轉頭問陸衡之:「你吃嗎?」
陸衡之搖頭:「你要吃?」
蘇青珞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陸衡之溫聲:「那我給你買。」
片刻後,蘇青珞拿着一串糖葫蘆,笑眼彎彎,十分滿足。
陸衡之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糖漬,看她:「不就一串糖葫蘆,開心成這樣?」
蘇青珞揚眉:「那當然,我夫君給我買的。」
人潮來來往往,周圍的熱鬧喧囂仿佛都去了極遠的地方,整個世界只剩他們二人。
陸衡之將她看在眼裏,一動不動。
蘇青珞察覺到了,也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後才問:「你怎麼不走了?」
陸衡之微微一笑,道:「我在想,以後應該多給你買點兒東西。」
蘇青珞將糖葫蘆往他嘴裏一塞:「快走啦,還有好多地方沒看。」
陸衡之蹙眉,他不喜歡吃酸,但還是咬下一顆糖葫蘆,跟着她一起匯入了人流里。
廟會裏賣的小玩意兒不少,只要蘇青珞目光掃過的地方,陸衡之都替她買了下來。
走馬燈、煙花、銀簪子、胭脂水粉、風車……應有盡有。
後來還是蘇青珞說「夠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不了幾天」,他才罷手。
出了城隍廟,街角就有一間書畫鋪子。
陸衡之看蘇青珞一眼:「陪我去買點東西?」
蘇青珞正拿着小風車玩,聞言也沒多想,以為陸衡之要買筆墨紙硯之類的,仰頭笑眯眯地看他:「那我給你買。」
她一向很懂得投桃報李。
陸衡之挑一挑眉:「好啊。」
進去後,掌柜熱情接待了他們:「二位客官要什麼?」
陸衡之道:「可有湖筆?」
蘇青珞拿着風車的手微微一滯,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自然有。」掌柜看他們衣着不凡,立刻將上好的湖筆一一取出。
「這支是崔大師制的,他一年只制五百支,一多半都要貢給聖上,這個二百兩一支。」
陸衡之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問:「可有大些的?」
蘇青珞臉倏地紅了。
掌柜:「有有有,客官要練大字是不是?這支就行。」
陸衡之隨口道:「也不是,也許特別小的會別有一番風味。」
掌柜的笑了:「這裏正好有成套的,客官您看看,小中大幾個號應有盡有,才五百兩。」
陸衡之平聲:「就它吧。」
蘇青珞:「……」
她嚴重懷疑,這套湖筆恐怕不是用來寫字的。
然後就聽見陸衡之溫聲道:「夫人,付錢吧。」
狗男人,還要她付錢,肯定是故意的。
蘇青珞抿了抿唇,但話已出口,她也不能言而無信,雖不情願,還是害羞了掏了銀子。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馬車裏,心裏七上八下的,也沒理陸衡之,只是掀開車簾向外看。
外頭忽然下起了雨。
幾滴雨水落在她頭上,晶瑩剔透。
陸衡之伸手將她拉回懷裏,抬手擦掉她頭頂的幾滴雨水,溫聲道:「小心着涼。」
他胸膛溫熱。
蘇青珞「哦」一聲,不知道還能說點兒什麼。
馬車漸漸快到蘇府門口,即將停下時,陸衡之啞聲問:「夫人,今晚可以麼?」
「……」
都快到家門口了他為什麼突然問這種話,就不能到家進房間再問她嗎?
他買的湖筆還擱在一旁的凳子上。
蘇青珞看着裝湖筆的木盒上雕刻的繁複花紋,臉紅心跳,好半晌才盡憋出一句,聲若蚊蠅:「你傷好了就可以。」
可以二字幾不可聞。
說完後,她便飛快轉頭,不敢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