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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三年一度的本朝的會試在京城拉開序幕。
許多大事都要為此讓路。
連老太太都親自送陸衍到門口,目送他上了馬車。
蘇青珞自是避嫌。
陸衡之不到中午便從朝中回來。
近日公務清閒,他得了空便陪着蘇青珞,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還跟她講了講朝中的大事。
此次陛下任命的主考官是禮部侍郎柳正誠,也就是柳氏的父親。
還特命太子監察。
科考是本朝頭等大事,被點中考生將都是主考官的門生,這幾乎就是默認太子可以藉機網羅門生。
雖然自王良翰流放後太子在朝中不如以前,但從這點來看,皇帝對太子還是寄予厚望的。
「那科考結束後,太子豈非又要如日中天?」蘇青珞有些擔憂地看向陸衡之。
陸衡之眉目清冷,嘴角泛出個冷笑:「如日中天?歷朝歷代,都只有一方日月。」
會試共九天。
難得陸衡之這九天日日早回家,蘇青珞也不去鋪子巡查了,就陪着他看看賬目,給他做新衣服。
偶爾相視一笑,儼然一對平凡恩愛的小夫妻。
會試結束後,沒了陸衡之陪伴的蘇青珞還有些不大習慣。
怕回去清冷,給老太太請安時她便多賴了會兒,不想卻碰見來給老太太請安的陸衍。
陸衍原本被陸衡之罰的都沒了心氣兒,考完試卻眉宇間皆是傲色,信誓旦旦道:「今科會試題目很難,但孫兒全都做了出來,應當會位列一甲。」
他說完,還有意無意看了蘇青珞一眼。
蘇青珞只當沒看見。
陸家嫡系已經幾十年沒出過一甲了。
陸衍雖勉強中了舉人,但讀書一向一般,今次考試竟然如此有信心?
老太太覺得奇怪,但也沒潑冷水,微笑點頭:「好,能為陸家光耀門楣便是件好事。」
柳氏也喜氣洋洋:「您不知道,多少考生出來題目都沒做完,咱們衍兒真的是比那些人強不少。」
畢竟是內宅,老太太沒多留陸衍,囑咐他好好休息,陸衍便先行離開。
她剛一走,柳氏便笑道:「若是衍兒真的中了一甲,去娶程家姑娘時我們便底氣更足了。程家掌管戶部,富甲一方,聽說光嫁妝就預備了一百八十八抬呢。」
她得意地看向蘇青珞,眼神中頗有「我馬上就要比你有錢」的意思。
蘇青珞彎唇笑笑:「那可太好了,二舅母到時候也許就有錢還我了?」
柳氏噎了一下。
陸明思道:「姐姐胡說什麼,母親豈會動兒媳婦的嫁妝?我們不是那樣的人家。」
蘇青珞平聲:「是麼?當初我都還不是你家兒媳婦呢,我的嫁妝誰拿走了?」
陸明思看她一眼,道:「姐姐這話聽着,怎麼好像沒嫁給我哥哥很遺憾似的。」
蘇青珞一凜。
陸明思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
「行了,你們先退下吧。」老太太眼不見心不煩,乾脆將這對母女轟了出去。
蘇青珞又陪着老太太說了會兒話,臨近中午才起身離開。
出了院子,卻沒想到陸衍竟然就站在院門口向她看來,看樣子是在等她。
不知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蘇青珞不慌不忙帶着紫鳶走過去,經過陸衍時,果然聽見他開口:「蘇妹妹。」
蘇青珞轉頭似笑非笑看向他:「你還敢惹我?忘了去年冬天是怎麼被我夫君罰跪的了?」
她指一指地面,「就在同樣的位置。」
陸衍面色一白,道:「我不過同妹妹說句話,妹妹倒不必如此刻薄。」
蘇青珞平聲:「叫我三嫂。」
陸衍又是一噎。
片刻後,他笑了聲,定定看着蘇青珞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若是我中了狀元,妹妹可會後悔沒嫁給我?」
本來他沒打算問,但方才蘇青珞那句「當初我都還不是你家兒媳婦」他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
他着魔似的,一下子就來了勇氣,想把往日的事問個明白。
他還真是敢做白日夢。
蘇青珞都不知道陸衍的信心是哪裏來的。
她細眉微微一挑:「狀元很稀奇麼?我夫君早就是狀元了。」
她聲音帶着幾分譏諷,「後悔嫁你?你是不是腦子不太清楚?我只後悔當初年紀小,半推半就答應了同你的親事,反而耽誤我跟三哥許多年。」
陸衍驀地將手中摺扇握緊。
蘇青珞卻沒再看他,轉身輕巧離去。
紫鳶在心裏默默給自己主子鼓掌,心想等宋聞回來她一定立刻告訴宋聞,大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會試一結束,陸衡之便忙得不可開交。
除了日常的政事,還抽空在深夜同喬裝打扮的謝廷玉在自家書房見了一面。
大事商量得差不多,謝廷玉端起茶杯抿了口,忽然漫不經心道:「你寫的話本子還有嗎?」
陸衡之:「?」
謝廷玉曖昧笑笑:「還挺好用的,你要不再多寫幾頁。」
「你可以自己寫。」陸衡之面無表情,「仇廣,送客。」
謝廷玉「嘖」了聲,轉身離開。
陸衡之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額角,覺得疲憊非常,只想儘快回房見到蘇青珞。
一開門,宋聞便十分狗腿地湊了上來:「小的方才聽說了一件事。」
陸衡之看他的樣子便知道是關於蘇青珞的,而且大概率是件好事。
他腳步未停,示意宋聞說下去。
宋聞立刻將今日白天蘇青珞罵陸衍那檔子事說了,說完還誇了句:「夫人在大人的調教下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陸衡之淡淡看他一眼:「夫人本就厲害。」
宋聞立刻學會了,肅然道:「是。」
陸衡之心情頗好道:「不錯,下去領賞錢。」
宋聞激動了,倒不是全為賞錢——他都多久沒得到自家大人的誇讚了。
他立刻美滋滋道是。
等將陸衡之送回房中,他立刻悄悄牽着紫鳶的手到了院子角落,興奮道:「你跟我說的事我跟大人說了,大人賞我錢了,回頭我分你一半。」
紫鳶有些害羞,她也沒想到,這件事會叫大人這麼開心。
她於是道:「這招是我跟你學的,我是不是跟着你越來越厲害了。」
宋聞剛要答是,忽然想起陸衡之方才的話,立刻肅然道:「什麼叫跟着我越來越厲害,你本來就厲害。」
紫鳶更嬌羞了,沒忍住輕輕打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宋聞立刻便藉機牽住了她的手。
以前他牽她時她總會躲,這次卻沒躲。
宋聞便得寸進尺,跟她十指相扣,一面又暗暗感嘆還是自家大人厲害。
*
陸衡之進來後,發現蘇青珞歪在長椅上睡着了,手上還拿着話本子,外衣也沒脫,應該是在等他。
他嘴角牽了牽,摘了披風,伸手在炭火上暖了暖,伸手將她抱起來。
從江南回來後,她便瘦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飯菜是不習慣。
回頭得專門挑個南邊的廚子進府。
他將她抱在床上,替她脫掉外衣。
他本已倦極,但她似是察覺到來人是他,雖然閉着眼整個人也貼了上來,柔軟蹭在他胸膛上,他不禁有些心旌蕩漾,順勢便壓了下來。
蘇青珞迷迷糊糊中被他弄醒,有些不快:「你幹嘛……」
然後聽見陸衡之聲音落在她耳邊,低沉而啞:「聽說夫人很喜歡狀元郎——我穿上中狀元那天的紅袍給你看,好不好?」
「……」
蘇青珞有些心動。
只是這心動的代價有些高。
結束後,她還有點懵地縮在棉被裏,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岔子。
她不覺道:「紫鳶是該嫁人了。」
陸衡之倏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臉頰:「都換衣服給你看了,你很虧麼?」
「……」
臭不要臉。
誰稀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