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離肖任家,陸承業已經很久沒有和張航一起洗澡了。這個新家的每一個擺設都是按照張航熟悉的方式擺放的,鐘點工也不會隨便移動,張航無需大黑指揮就能行動自如,每次洗澡前,只要陸承業進浴室看一圈擺設沒什麼變化就行。當然,他洗澡還是要靠張航的,只是被洗和一起洗完全是兩碼事!
於是陸承業就半推半就地被張航帶進浴室,上下打量着張航的身材。雖然是盲人,但張航也從不疏於鍛煉,身材比一年前更好了,陸承業忍不住用爪子撓撓鼻子。
狗……不會流鼻血吧?應該……不會吧。
張航喝多了不耍不鬧,只是有點黏人。洗澡要一起洗,睡覺也要一起睡。抱着大黑不願意撒手,不給抱也要抱。不給抱也不哭,就努力伸着手去夠,總之就是要抱。
陸承業相當無奈,他不想用這具狗身軀對張航有什麼非分之想,偏偏現在形勢根本不受他控制!被人抱着蹭蹭,再蹭蹭,陸承業只能僵硬着身軀任由張航摟着,沒事用爪子撓撓旁邊的睡衣,用嘴巴拱一拱他的脖子,少年沐浴後清新好聞的氣味讓陸承業有些心猿意馬。他舔了舔張航的手指,忍不住「汪」了一聲,聲音很嚴厲,他在說「航航把睡衣穿上,不然會感冒」。
因為他聲音很嚴肅,張航也不敢太蹭他,只好磨磨蹭蹭地摸到睡衣,慢慢穿上。穿好後,乖得像海綿寶寶一樣的張航對着陸承業一笑:「大黑,我們一起睡覺吧。」
陸承業覺得好像有液體從鼻子裏流出來了,然而抬爪一摸卻什麼都沒有,他慢慢走到張航身邊,用頭蹭了蹭張航的大腿。航航笑得很開心,自己跳上床,陸承業也跟着跳上去了。
平日裏張航是冷靜而堅強的,不管什麼困難他都能努力克服,從來不會露出脆弱的姿態。而醉後的張航卻有一點小撒嬌,依賴體溫,渴望擁抱。
他將陸承業牢牢摟在懷中,頭貼在狗脖子上,輕聲說:「大黑身上真暖和啊,抱起來好舒服。」
是挺暖和的,他快熱死了。陸承業無奈地晃晃尾巴。北方冬天是取暖的,屋子裏很暖和,他冬天的毛還會變厚,現在被人摟進被窩裏,簡直熱死了好麼!
然而……張航很少撒嬌,也很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現在他能夠跟自己露出孩子一般依戀的樣子,也是不容易的。
陸承業抬起後腿撓撓自己的臉,燥熱的感覺漸漸消退,只剩下對這孩子的憐惜。
他的航航啊,清醒的時候不會去撒嬌,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醉後呢,也只能跟一條狗撒嬌。既然如此,那麼他就做他撒嬌的對象,以後不管一次兩次還是無數次,都要陪着航航,直到他酒量變好為止。
一人一狗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張航睡得無比安穩,夢中仿佛回到了當初家庭美滿和睦的時候,醒來後只覺得全身一輕,心中無比甜美。陸承業卻慘了,睡得斷斷續續的,被熱醒了他想動動被子,偷偷把一隻爪子伸出去接觸一下冷空氣,誰知一動張航就跟着動,見人睡得臉紅撲撲的,陸承業實在不忍心叫醒他,只能自己忍着,一個下午身上都要出熱痱子了!
是鐘點工來做晚飯才把張航弄醒的,他沒有宿醉後那種頭痛感,畢竟不是酗酒,而是一點點品嘗記憶。會喝醉不是酒量差,而是心裏太苦,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現在,想發泄的都發泄出來了,張航一身輕鬆,從床上下來,關上門,慢慢換衣服。
陸承業也終於得到解放,從床上跳下來,全身筋骨感覺都要麻了,上躥下跳地活動身體,時不時還去看一眼正在換衣服的張航,心中暗暗竊喜一下。
這一次醉酒,就在張航的撒嬌和陸承業的包容下結束了。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卻讓陸承業知道了,張航的成長,還是需要愛的。可是父母不能給他,那麼沒關係,他給!
於是張航發現,從那以後,大黑更粘着自己了,平時就已經寸步不離,現在更是喜歡肢體接觸,他只要一抬手,便一定能碰到一個毛茸茸的身體,這讓張航心中無比安定。
第二天再去老師家,昨天記憶的酒一個都沒有忘記,張航在這方面還是有點天賦的,成為國際知名的調酒師不太可能,但是在開市小有名氣只要努力還是能做到的。得到老師的認可後,張航便聯繫班主任提出轉專業的申請,並且買了調酒師專業的課本,開始努力研讀。
調酒師對於英語和禮儀的要求非常高,好在上半年學習的都是基礎知識,並沒有開始教授禮儀的做法,張航還是能趕得上的。至於英語,那就是張航的拿手好戲了,一個假期,調酒用的專業英語詞彙他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妥妥的學霸。
&年的春節鐘點工依舊請假回家,肖任也沒有值班,年前就回家了。這個年只有張航和陸承業兩個,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張航依舊在努力練習廚藝,總算是可以看了,今年沒有到飯店定年夜飯,而是自己力所能及地做了幾個菜,還包了餃子!
真是完全靠着手感包的餃子,形狀上是有些一般,但是味道沒有那麼重,比起飯店買的餃子要好。張航現在學習調酒師,這個行業對味覺的要求十分高,飲食必須清淡,這也是今年張航寧可自己摸索做飯也不去飯店訂餐的原因之一。這樣一來,張航的飲食和陸承業便一樣清淡了,鐘點工阿姨也聽張航的吩咐將所有飯菜都改成清淡口味,這可苦了年後回到開市的肖任,太清淡了有木有,他要油鹽醬醋啊!
&清淡一點的好,任哥,」張航在飯桌上認認真真地說,「你的工作作息本來就不正常,如果飲食上再不注意,很容易生病的。現在這麼吃,總比吃方便麵住院好吧。」
還不如方便麵好吃呢……肖任在心中腹誹,不過腳下有個盯着自己不讓他偷偷浪費糧食的大黑在,他只能無奈地繼續吃。久而久之,倒也習慣這種清淡的口味了,吃食堂的飯菜還有些不適應,覺得太咸了!
&年的春天,張啟明的新婚妻子懷孕了,張航還是到了夏天才聽說這件事的,此時張啟明已經足有大半年沒來看他了,過年都沒有。上一個月鐘點工阿姨一臉為難地對張航說,張啟明已經一個月沒給她開工資了……張航沒說什麼,直接將工資打到鐘點工的賬戶上,從此以後,阿姨的工資都是他結算的。
陸承業當時心一沉,果然他們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好在08年春天航航已經滿十八周歲了,而且他現在完全適應了身為盲人的生活,不會像當初被趙曉蓮突然拋棄時那麼無助,無助到陸承業只能將他帶到派出所求助。
張航十八歲生日一過,陸承業便帶着張航去了房產中介公司,要找一間距離盲人學校近,和現在居住的小區生活同樣便利的房子,要求拎包入住。他現在不缺錢,中介公司的服務也很好,很快就找到了房子。精裝小高層,沒有人住過,是新房子,小區交通、購物都非常便利,距離盲人學校步行只有十分鐘,比張航現在的小區還近。
唯一的缺點就是貴,一百多平米的小高層全下來居然要二百萬,開市的房價也進入了一個飛漲的時代。陸承業想起自己就是這個時候砸鍋賣鐵借錢承包了幾個工程才大賺一筆,將公司帶上軌跡的,這麼一想,對於房價的不平衡也就放下了。他們並不缺錢,就算買了這個房子還是有幾百萬的存款。當然,幾百萬不能坐吃山空,不過陸承業和張航誰也沒打算指望這些錢活一輩子,這些錢,是在最近幾年內,讓張航過的更好更舒適一些用的,讓他不至於看別人臉色。
房子買好後,張航就挑了個好日子請搬家公司把家給搬了,也沒通知張啟明一聲。事到如今,就算通知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張啟明沒有支付鐘點工阿姨工資的那個月,張航剛好過十八歲生日。換言之,從這個月開始,張啟明再也不管張航也沒關係了,因為他成年了。
張航和陸承業心知肚明,不過意外地沒有太多悲傷。肖任幫着他們把家搬了後,對着新房子嘖嘖稱讚:「天啊,居然住這麼好的房子,這裝修……這是你爸給買的?不太可能吧。」
肖警官一如既往地敏銳,張航微微一笑:「買彩票中獎了,任哥別跟別人說。」
「!!」肖任一個箭步衝到張航面前,單膝跪地,「去、去年咱們開市中了兩注一等獎那個人,別告訴我是你!」
&我。」張航摸了摸大黑,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坦然承認了。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一年,中獎的熱度也下去了,錢已經到手還買了房子,說出去也沒什麼了。當然,之所以對肖任說,是因為張航和陸承業都知道,肖任是個好人、正直的人,不會因為這點錢就升起歹意。
&是……蒼天有眼!」肖任一臉喜色地拍拍張航的肩膀,「老天爺可算是對你不薄一回了!」
看,他不僅不眼紅,還祝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