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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瑤被陸玄明打傷之後昏迷了近兩年。這兩年間,京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沈碧瑤不怎麼關心,但是,身邊的事情,她就不得不過問一下了。
午後,郡主府小花園。
「真想不到,溫啟死了,你的銀子最後還是沒拿回來。虧我們當時還花了那麼多心思,真是太可惜了。」沈碧瑤搖頭惋惜。
打水漂的那可是錢吶,白花花的銀子啊!
「可不是,因為沒銀子,輕靈姐姐開這個鋪子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呢。」沈蓮瑤也道。
呂輕靈的辛苦她是看在眼裏的,又敬佩又心疼。一個女人孤身在外生活,想也知道有多苦,可是她都一個人抗過來了。換作自己的話,沈蓮瑤還真不敢想。
呂輕靈笑道:「這全仰仗大家的幫忙,不然我一人在京城,無依無靠的,哪裏能安身立命?」
沈碧瑤卻道:「我們只是給了你點幫助,主要還是要靠你自己。若不是你自己吃得了這個苦,光靠別人幫也不成。」
「姐姐說的是,一個女人家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可不只是吃苦。」
沈蓮瑤言下之意,自然是這世道對女人,特別是孤身女人萬分苛待。更何況,呂輕靈又是被休過的女人,閒言碎語自然是多得很,擋也擋不住的。
她們都是女人,這些事情,自是不用說也能明白。
沈碧瑤吹着茶沫子,似是無意地隨口說道:「正因為女人不容易,所以才更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自古以來,女人就是活在別人的話頭裏,有什麼意思?」
呂輕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是是是,就你郡主殿下活出了風采,誰也學不來。」
沈碧瑤寂寥地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一聲,感慨道:「無敵也是寂寞啊。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指望你們這些魚唇的凡人們能理解我的想法了。」
沈蓮瑤「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人家說什麼你便接什麼,還真把自己當神仙了不成?」
沈碧瑤傲然一哼:「姐姐我鬼門關來來回回走了幾遭,沒成仙也是半個活神仙了。再說,我的思想本來就與你們不是一個維度的,中間差了上下幾千年,不指望你們能夠理解。」
呂輕靈無奈道:「是是是,活神仙。還幾千年呢,那你豈不是老妖怪了?」
沈碧瑤輕飄飄地翻了個白眼:「都說了你們不懂。」
換了個話題,沈碧瑤又扯到了呂輕靈的鋪子上去了。
「輕靈,聽說你也是開的胭脂鋪,生意怎麼樣?」
這話一問出來,呂輕靈便笑道:「放心吧,有你們這兩個好妹妹在,我怎麼敢搶你們大姐的生意呢?我賣的不過是一些京城外頭的胭脂水粉,還有一些自己調的香罷了,只是結交些志同道合的姐妹,混口飯吃。」
「是嗎?可是我聽說你的生意好着呢。」沈碧瑤道。
沈蓮瑤接過話來:「生意當然好了,輕靈姐姐賣得可是江南的胭脂水粉,那香粉又細又白,京城裏頭可找不着。」
「哦,難怪。」沈碧瑤瞭然。
南地的胭脂香粉與北地研製香粉,用的原料與製作工序都有所不同,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不過,你哪來的江南香粉?自己去或是找商家代賣,這一來一回的,費用可不低啊。」沈碧瑤作為陸氏商行的少東家,這些東西自然心裏有本賬,略一估算,便知像呂輕靈這樣的小商鋪,來去的路費比賣胭脂所得還要貴上一些,若無門路,肯定是要虧的。
呂輕靈這回卻是低頭喝茶不說話,像是沒聽見沈碧瑤的問話一般。
沈碧瑤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眼神閃躲,頭也不敢抬,便柳眉一挑,心道:有貓膩啊。
沈碧瑤是個眼裏揉不得沙的人。若是她心裏有什麼事,不弄個清楚明白,是肯定吃不下睡不香的。於是,她只是略一思量,就開始行動了。
想要調查呂輕靈鋪子裏的貨是怎麼來的,最簡單有效的方法當然是盯梢了。於是,沈碧瑤第一時間派出了殺手鐧,叫來孫義等人,讓他們按老規矩輪流盯梢。
怎知道,這命令一下出去,就立刻有人說不舒服,要告假幾日。有人說正巧約好了要回去給鄉親們送銀子,得暫緩幾天。一番推脫下來,真能正常工作的幾乎沒什麼人了,只有孫義一個人悶聲不語。
沈碧瑤撐着腦袋,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幾人,道:「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昏迷的這兩年裏,你們的生活已經過得這麼充實了啊?」
幾人尷尬地低頭不語。
沈碧瑤又道:「也行,既然你們都有事要忙,那我去問古璟瑄借幾個人來,實在不行,我就去求我師傅。不過,我師傅出手比較快,萬一那個什麼……嗯,反正我師傅是不會付責任的,當然我也不會。」
一聽說沈碧瑤要請唐師傅出馬,十三人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十分精彩了。最後,孫義一咬牙,挺身而出:「郡主,不用請人去查了,呂姑娘店裏的貨,是我叫兄弟們去江南帶來的。」
「呵,我就說嘛。」沈碧瑤一臉我早就知道的表情,道:「如果不是有特殊渠道,江南的胭脂水粉哪裏那麼容易弄到京城來?」
有這十三個人代為跑路那就容易理解多了,輕功快不說,路上的消耗也少了,成本也就低了。同是京城來的東西,賣得比別家便宜,來貨又比別家快,生意不好才怪。
孫義帶着下跪告罪:「是我私自決定幫呂姑娘帶貨,兄弟幾個都是被我逼着去的,郡主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沈碧瑤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罰你們了?業餘時候去賺點外快什麼的,我不反對,只要不影響正常工作就行了。我若是有事找你們去做,別耽擱了就好。」
孫義等人道過謝之後,沈碧瑤就讓他們回去了。至於他們為什麼要幫呂輕靈進貨,沈碧瑤也沒多問。她當時認為,呂輕靈是她的朋友,又跟孫義他們相識,想讓孫義他們幫忙帶個貨,也是正常。當初呂輕靈人在江南時,不就是由她出主意請孫義他們跑了趟京城傳消息麼?
懂得利用身邊的資源,呂輕靈也算是有長進了。
可是沒過多久,沈碧瑤就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因為她後來發現,原來精明的不是呂輕靈,而是她身邊的這些人。
「小四,我記得你上回跟我說,你與呂輕靈去逛街時,她買了一塊青灰色的布,對吧?」這天,沈碧瑤突然找到沈蓮瑤,問了一句讓她摸不着頭腦的話。
沈蓮瑤隨口答道:「對啊,有一陣了。那塊布可是好料子,只是不適合姑娘家用,給男人做衣裳倒也合適。我當時問輕靈姐姐買來做甚,輕靈姐姐說拿來繡花做被面。」
「被面用青灰色,顯舊啊。」沈碧瑤又道。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輕靈姐姐說耐髒。她一個人過日子,用不着那樣鮮亮。」
「是嗎?」沈碧瑤摸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道:「可我今天正好看到孫義穿了件青灰色的新衣裳,你說這是不是湊巧啊?」
「孫大哥?」沈蓮瑤一愣,隨即道:「應該是湊巧吧。店裏買來的布,有相似的不奇怪。」
這事沈蓮瑤可不敢亂猜,這要是亂猜了,不就是給自家姐妹身上潑髒水,在背地裏頭嚼舌根了麼?
沈碧瑤又道:「那衣領袖口還有繡花呢,成衣店可買不着這麼精緻的衣裳吧?」
沈蓮瑤一笑,也不亂說話,只道:「姐姐若是想知道,自己去問問孫大哥不就是了?何必在這裏亂猜?」
沈碧瑤不屑一哼:「我去問男人的衣裳做什麼?不過亂猜確實不好,我還是去問問呂輕靈的被面做得怎麼樣了吧。」
說完,不等沈蓮瑤叫住她,就一溜煙地竄出了門,跑去了呂輕靈的鋪子裏。
沈蓮瑤嚇了一跳,趕忙丟下手裏正繡着的衣裳,也匆匆跑了出去。
待她一路小跑地到了呂輕靈的鋪子裏,鋪子已經把門掩上了,呂輕靈正低着頭絞着帕子一臉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對面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的沈碧瑤。
「你不說,就代表默認了。」沈碧瑤開口道。
沈蓮瑤聽了這話,只道沈碧瑤是在逼問呂輕靈,忙上前攔在她二人中間,準備勸架:「姐姐,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我是在好好說啊。」沈碧瑤一臉不解地向沈蓮瑤看去:「我不過是問她是不是喜歡孫義而已。孫義是我的員工,談戀愛我不反對也管不着,但作為一個特殊工種,談戀愛這種隨時可能影響工作的事還要瞞着老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而且,咱們都是好姐妹,喜歡了我的員工,怎麼能不跟我說一聲?這也太不夠朋友了。」
呂輕靈聽罷,猛然抬起頭來:「碧瑤,你不怪我?」
「你談你的戀愛,我怪你幹嗎?」沈碧瑤覺得莫名其妙。
呂輕靈一臉羞澀地低下頭來:「我,我是被休過的人,卻不知廉恥地喜歡上了……」
「打住!」沈碧瑤立刻喊停了她的話:「這種話就別說了,聽得我寒毛都豎起來了。老實說,你喜歡誰,誰喜歡你,我都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我還是一個名聲在外沉過江的人呢,不照樣跟古璟瑄在一起?自己喜歡誰是自己的事,管別人怎麼看幹嗎?」
沈蓮瑤也道:「姐姐說的是,輕靈姐姐既然與孫大哥情投意合,為何要瞞着我們呢?」
「我,我是怕別人說閒話,連累了孫大哥……」
「我可不這麼認為。」沈碧瑤道:「我反倒覺得,與其這樣偷偷摸摸地讓別人背地裏猜來猜去說三道四,不如光明正大的放開膽子在一起,你情我願,誰敢說就是羨慕嫉妒恨。不做虧心事,怕什麼別人說?」
呂輕靈道:「我倒是沒什麼,這麼多年一上人的日子也熬過來了。只是孫大哥……」
「我覺得郡主說得對。」孫義突然從門外進來,道:「與其這樣偷偷摸摸提心弔膽的,不如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既然郡主已經知道了,我也不隱瞞了。我就是喜歡了呂姑娘,還望郡主成全!」
說着,就彎膝在沈碧瑤面前單膝跪下。
沈碧瑤擺擺手道:「我只是你的老闆,只管得了你工作和月錢,你要找着當媳婦我可管不着。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說着,朝呂輕靈使了個眼色。
孫義立刻起身走到呂輕靈的面前,道:「輕靈,郡主說不反對,咱們不如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吧。」
呂輕靈羞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嗯。」
沈碧瑤成親之後,第二年年初,孫義與呂輕靈也成了親。之後,沈碧瑤成立了順豐鏢局,孫義當上鏢局的大鏢師,呂輕靈也就順利成章地與沈碧瑤籤了合同,成為了輕功淘寶這個計劃在京城的第一試點商鋪。當年分紅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年終慶功酒席上,沈碧瑤直道:「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精明啊。都知道近水樓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員工娶了我的姐妹,我的姐妹又借着主要員工家屬的身份成了我創業的股東,嘖嘖,你們這一家子想不發達都難吶。」
沈蓮瑤夾了個雞腿塞她碗裏:「一桌子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說來說去,還不是變着法子說自己精明,想的這個法子好?都說了一年了,你也不膩味。」
沈碧瑤問點她搖搖着食指:「你不懂,這種劃時代商業模式的意義,只有我才能領會。何止是念一年,這要是寫進史書,可以被後人傳誦幾千年呢。」
趙延欣笑罵道:「又在說瞎話了。王爺,你也不管管,這還沒喝酒呢,就開始說起醉話來了。」
古璟瑄只是一臉寵溺地看着她,笑而不語。
他一慣是不喜歡熱鬧的,可這一刻卻忽然覺得,這樣偶爾鬧騰的日子,似乎也不錯。或許,是因為有她在身邊,所以無論身在何處,於他而言,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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