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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有名分卻在暗裏與景軒見面的女人,她的身份還是前朝公主,令蘇寧有理由懷疑,說不定景軒是愛她的,但礙於她敏感的身份而隱秘地將她藏在冷宮。
直至遇上了這位公主,蘇寧才發覺自己的想法錯得離譜。
她回去思來想去,如果景軒真有喜歡的人,那玖月的計劃恐怕得改一改,她索性去了冷宮打探詳情。
公主有個聽來很紅顏薄命的名字,沈如煙。
冷宮外面有一個荷花池,綠葉中間打着幾個花骨朵,清風陣陣。
她站在池邊兒上,素樸的水藍色裙衫,婉然清麗的背影
蘇寧裝作無意間偶遇,與她交談了幾句,她言辭簡短,只偶爾「嗯」幾聲,卻又忽然道:「姑娘便是新來的那位安美人吧?」
「啊,是的。」蘇寧驚訝,她以為幽居冷宮的公主會不認識她。
同樣身為住在深宮的女人,共同話題還是找得出的。蘇寧談了些題外話,方才故作隨意地提問,「聽說,皇上似乎是愛姐姐的呢。」
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蘇寧已經改口叫她姐姐,其實也為試探她的反應,宮裏的妃嬪姐妹相稱實屬正常。
沈如煙的臉上看不出端倪,倒是沉默了會兒,盯着荷花池裏的魚,「如果你是專程來問這個,那可以請回了。」
被人看穿,蘇寧笑了下,道:「我可以問原因麼?」
或許是蘇寧看起來還算親切,也或許是許久沒與人交流,沈如煙那天下午說了很多,她的語氣很平靜,卻透着沉浸在往昔歲月里的傷懷。
蘇寧也從而得知了景軒的身世以及沈如煙的悲情人生。
在她看來,沈如煙的人生就是一堆杯具。她與景國的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馬,亦是內定的太子妃,可以想像,她本可以與喜歡的人攜手一生。只是,她的父親圖謀不軌,竟還真謀篡得了天下,景國在一場滔天烈焰里宣佈了終結。那時尚且年幼的景軒被哥哥景玉帶走,兩人一路逃亡,沒料到的是,沈如煙竟然也獨自跟了來,追兵也跟蹤而來。
在那次逃亡里,景軒被打斷了雙腿,與沈如煙雙雙掉下山崖。本來可能發展成同命鴛鴦的兩人,在崖底卻成了一生的仇敵。緣於沈如煙的私心,景玉循着路尋他們,沈如煙隱瞞了景軒墜崖的事實,自個兒跟着景軒走了。
景軒卻躺在冰天雪地里,無盡的黑暗,無盡的痛苦,仿佛永不會終結。
所以,從來沒有過愛,有的只是彼此的恨意不斷增長。
蘇寧問,「你為何不逃?」
沈如煙的眼神很意味深長,「因為,景軒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奢求。」
她愣住。
沈如煙自嘲般地笑,「你不知道,他長得有多像景玉,他們有着同樣的血脈,同樣的氣息,每次的糾纏,都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是景玉,我是如煙,我們很恩愛很美好地在生活。」
能夠將景軒泄憤的*錯覺到這個地步,蘇寧覺得,她完全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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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此次的拜訪,蘇寧大有收穫,她想如何得到景軒的心其實不是那麼困難。首先,景軒童年很悲慘,從一個高貴優雅的皇子變成殘疾的流浪兒,這一點對他心靈造成了極大衝擊,加上對沈如煙的恨意,以及對景玉帶走沈如煙卻獨獨留他在冰天雪地里的事尤其在意。他那時必定會覺得被所有人拋棄,冷了情,寒了心。
所以,他不屑於人世間的一切感情,但其實是因為不曾擁有,所以選擇了嘲弄的姿態憎惡着這些感情。
如果……讓一顆許久未曾有過愛的心再次感受到愛,會變成什麼樣呢?
就像是冰原里放入一顆火種,當火燒得越旺,冰便融化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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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以後的安美人愈髮漂亮,尤其是當她注視着皇上時,眸光亮得驚人,好比天邊艷麗紅霞,直要用那目光將人給淹沒。宮裏的人皆看得出,安美人在糾纏皇上。
往往是當人一廂情願對另一人好的時候,才會用上糾纏這個詞兒。沒錯,安美人不但是一廂情願,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來皇上的厭棄。
皇上在後宮裏的時間,幾乎必然會碰上安美人。
安美人又一次遭到皇上的厭煩時,宮女們幸災樂禍地當戲劇來看,三天兩頭就會上演一幕痴情女慘遭心上人拒絕的戲碼。
藍天,白雲,清風。
景軒站在蘇寧面前,英挺的眉緊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你再敢跟着朕,小心你的腦袋!」
蘇寧眨眨眼,泛出淚花,「可是……我喜歡你啊!」
景軒冷哼一聲推開她,邁開長腿走了。
對於漂亮女人的用途僅有一個,但睡個幾回也沒新鮮感了,喜歡?天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蘇寧拍了拍皺巴巴的衣襟,「我去!就他這麼粗魯地抓女孩子衣領的行為,誰真的喜歡他,那才是倒了上下八百輩子的血霉!」
七七道:「主人,看你如此討厭他還要裝出情深似海的模樣,必然是辛苦的,不如開啟情深角色?」
蘇寧果斷拒絕,「我一點也不想擁有對他情深的感覺。」
七七道:「可是,主人的追求完全沒效果啊!」
蘇寧握拳,「只有不想做的人,沒有做不成的事!」
「娘娘……你一個人在這裏說些什麼啊?」
小蕊很是無力地走過來。
之前怕娘娘失寵,現在娘娘主動討好皇上,她又深深地想要嘆息,為何每次總有一種丟臉的感覺?
蘇寧瞥她一眼,「嫌我丟臉?」
「……沒、沒有。」小蕊捂住心口,天啊,娘娘這是要成妖了,已經好幾次被她看透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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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裏,景軒皺着眉頭在批奏摺,他一向不愛處理這玩意兒,但想到慕景知那失望的眼神,他又忍住站起來的衝動,集中注意力盯着奏摺。
蘇寧來了,他已經習慣,連個眼神也沒看她。
蘇寧在他身旁站了會兒,許是沒人理她,自己無聊了,走過去研墨。
景軒是手上濺了一滴墨水時,才抬頭看蘇寧。
他飛了一個奏摺砸她身上。
蘇寧仿佛被嚇着般抖了下,失手打碎了桌邊的花瓶。
「對不起,對不起……」
景軒的眼神要吃人。
蘇寧忽然又低聲叫了下,她的手指頭被劃破了,流着血。見此,便有太監上來收拾碎片。她有些無措地望向景軒,雙眸水潤潤的,就像是一隻小貓。
景軒站起身,路過她身旁,嗤笑,「蠢貨!」
他留下一個毫不留情的背影。
這幾天,他留給她的總是背影。
蘇寧對着他背影比了個中指,「你全家蠢貨!」
片刻後,她追了上去,口中叫道:「皇上……你等等臣妾呀!」
宮女們,「……」
好像娘娘很不對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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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伸手揉了揉額頭,咒罵了一句,閃身躲進了一塊假山,待那道亮麗的身影走過,他有些奇怪自己的舉動,臉色變得陰鷙,他有必要躲着她麼?
他想起了雪妃,忽然很見見她。
雪妃無疑曾是後宮裏最喜歡他的人,或者說最依賴他的人,她沒有心機,單純無害,讓人很放鬆。至於說是曾經……景軒又想罵人,那個安美人是怎麼回事兒?他這邊還在謀篡着她的國家,她卻還如此磨人地追着他跑?蠢貨!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給罵了的蘇寧,此刻正站在蘇佑臣面前,眉眼含笑,「蘇相,這是要去哪兒?」
蘇佑臣見到她正在對自己笑,臉上微熱,道:「馬場。」
景軒約了幾個人一起賽馬。
蘇寧眼睛一亮,「那麼,帶上我一起,可好?」
可好?那當然再好不過了。蘇佑臣與她並肩而行,談着騎馬之類的東西,蘇寧便笑道:「你看起來這麼文弱,沒想到還會騎馬。」
她帶笑的明亮目光對上他的臉,他道:「若是安美人不會,臣可以教你。」
蘇寧卻沒回答,兩人已經走到馬場。草原遼闊地與天相接,飛鳥盤旋於上空。
慕景知與連陌也在,他們在馬廄旁選馬。
見到蘇寧,連陌率先走過來打招呼,揚起個大大的笑容,「安美人一來,感覺草原的風都變得更溫柔了。」
蘇佑臣微怔,「這風與安美人有何關係?」
這個不解風情的書呆子!連陌索性不理會他,請了蘇寧過去看馬。倒是慕景知看了眼蘇佑臣,道:「阿陌的意思是安美人是個連風也不忍心吹得太厲害的姑娘。」
那邊,連陌正抖着一條腿,搭在木柵欄上,對蘇寧得瑟道:「安美人,你信不信,我吹一聲口哨,這匹馬就會乖乖地過來給我騎?」
「這個問題應該沒有什麼值得問的價值吧。」
「你不信我?」他感覺受到了侮辱。
蘇寧道:「這匹馬是你的,你能使喚它,有什麼稀奇?」
原本想在美人面前顯示一下上馬英姿的連陌,「……你如何看出來的?」
蘇寧微微一笑,「沒人告訴你,女人是有直覺的麼?」
事實上,他那些個小心思全被蘇寧給聽了去,包括他方才走神時心裏在想昨天被他爹揍了一頓的事兒。
「你怎麼會在這裏?」一道不悅的聲音乍然響起。
景軒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懷裏抱着一個雪衣姑娘,他目光盯着蘇寧,很難想像,如此惡意的目光居然是在看一個漂亮的女人。
連陌直感嘆,景軒太暴殄天物,他對比了下這倆姑娘,明顯安美人要更嬌更媚。
蘇寧看景軒這副見鬼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皇上在哪兒,臣妾就去哪兒,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她佯作思考的模樣,好助攻蘇佑臣立馬給她補上一句,「夫唱婦隨。」
景軒薄唇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寶貝兒,朕帶你去別處轉轉,省得看見麻煩的人。」
蘇寧乍一聽還以為他在和她說話,我擦……差點就回答了,
他懷裏的姑娘拍着手,笑得一個天真無邪,「軒哥哥,雪兒見過這個姐姐的。」
蘇寧抖落一地雞皮疙瘩,還軒哥哥?
「閉嘴!」
景軒那陰冷的神情嚇得雪妃小臉一白。
景軒揮鞭,眨眼便竄出了好遠。
蘇寧拍了下連陌的肩膀,「哥們兒,馬借我!」
連陌道:「你做什麼?」
蘇寧翻身上馬,微微笑了,「夫君都跟別人跑了,我自然得追回來呀!」
她的背影逐漸變遠。
蘇佑臣還在凝視。
連陌嘆道:「佑臣,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別喜歡她。」
蘇佑臣的臉忽然紅了,仿佛被戳中心事般不知所措,「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安美人?」
連陌道:「你的眼睛每次落在她身上都不會轉了,傻瓜才看不出來。」他勾住蘇佑臣的脖子,「沒看出來啊,你喜歡這類型的?」
蘇佑臣不喜歡他這語氣,「安美人哪裏不好?」
連陌笑了,「給人感覺太鬼靈精了,好像她能看出你在想什麼,你卻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佑臣,你見到的她肯定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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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沒料到這女人竟真敢追過來。
他加快速度,那女人卻始終能緊跟在他馬屁股後邊兒。
他冷聲道:「追着男人跑是你們樓蘭女人的風俗嗎?」
蘇寧悠悠地笑,「害怕被女人追是你們景國男人的毛病嗎?」
「軒哥哥,你別跑太快,雪兒害怕!」明明是成年女人的聲音,卻偏偏用上了女孩兒的語氣。
「餵——」景軒忽然回頭看向她。
唇角挑起的那抹邪氣笑容特別惡劣。
沒來得及反應,一道白影便在眼前成為拋物線的趨勢落下,她下意識地撲過去將那團白影接住,整個人從馬上跌落,頭重重地磕在了石頭上。
她疼得眼冒淚光,迷濛視線里,是景軒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的冷漠表情。
「看見了吧,女人對於朕而言就是隨手可以扔掉的東西。你最好安分守己地待着,否則朕不介意讓你永永遠遠呆在禁庭。」
這個……混蛋!蘇寧暈了過去。
石頭上被她的血染紅了。
刺目驚心。
景軒的眉蹙起。
真是讓人興奮的顏色,但她好像也流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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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寧睜開眼看見的人是玖月。
他正低頭,俯下身來,見她醒來,卻又忽然站直了身體,道:「你的額頭已經上過藥,包紮過了,記得不要碰到水。」
蘇寧下意識地摸了下額頭,果然已經有紗布纏着。
玖月盯着她被紗布襯得蒼白病態的容顏,聲音冷下,「不是說好不許傷害自己的身體嗎?」
他似乎、可能生氣了。
蘇寧試圖探聽他的心聲,卻什麼也聽不到。
「當時的情況太急,我不可能眼看着雪妃摔下去啊,也沒多想,就……」見玖月的目光逐漸幽深冷然,她忙道,「好了,我發誓,我發誓,不會有下次了。」
「你……」
玖月的話忽然止住,他後退一步,站在了一旁。
景軒走進來,他一見到已經醒來的蘇寧,便是一聲冷哼,「蠢貨!」
「你說什麼?」她為什麼要被他罵,做錯事的人分明是他。
景軒站在她面前,譏諷地笑她,「朕摔的人是她,但是受傷的人卻是你,這種精神似乎叫做捨己為人,不過這種人應該就叫蠢貨吧?」
蘇寧瞪着他。
她深呼吸,「是,我蠢,我笨,我傻,但……」她衝着他吼,「這些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景軒表情僵住,仿佛被意外給弄得措手不及。
同樣僵住的人還有玖月。
兩人皆凝視着蘇寧。
前者目光驚詫居多,後者目光複雜晦暗。
景軒回過神,不屑地輕扯唇角,「誰准許的?」
「喜歡一個人一定要誰准許?」
「當然。」他的言下之意其實是沒有他的准許,她根本沒有喜歡他的資格。
「好!」蘇寧舉起手掌,望着景軒,「天地為證,我玖初安喜歡你,一直,一直,不會改變,一生一世,地老天荒。」
她的神情嚴謹,目光定定地與景軒對上。
景軒移開視線,愣了好大一會兒,薄唇終是落下兩字,「蠢貨!」
他大步走了。
玖月盯着蘇寧,神色複雜。
蘇寧卻笑着問,「怎麼樣?我演的還行吧?」
「你……」玖月仿佛過了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得緩慢,「方才只是在演戲?」
「你不會當真了吧?」蘇寧眸光發亮,「這麼說來,景軒應該也會信了。」
玖月低垂着長睫,「阿寧……」
「怎麼?」
他抬眸看她,眸光幽暗,「我無法判斷……」
「判斷什麼?」
「你是在對他演戲,抑或是……」他走近,半跪在床沿,俊逸的臉貼近她,聲音低沉清冽,「此刻對我才是演戲?」
他的靠近令她幾分緊張,甚至無法對視那雙漆黑迷人的眸。
「你在說什麼?」她便只盯着他的唇,「合作的雙方應該有最起碼的信任吧?如果你沒有,那麼我現在便退出。」
「我想……」他忽然抱住了她,「可能我喜歡你。」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