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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哥同白大老爺因聊了通宵,第二天直睡到上午十點多鐘的光景才起身,大叔哥到後罩房來支會羅扇,說白大老爺中午還要去黎家赴宴,不用弄什麼複雜的吃食,只看着做些最簡單清淡的墊墊胃就是了。
羅扇心道明知今天有事要出去昨晚還那麼放縱,這白大老爺也夠沒譜的,好基友什麼時候一被子不行嘛,非得昨晚搞通宵,咭咭咭。
既清淡又得速成的食物羅扇先就想到了方便麵,可惜枕夢居沒那東西,一邊琢磨一邊進了灶房,把火生起來先燒水,見灶眼上的鍋里還有不少昨天晚飯吃剩下的米飯,於是有了主意,取了兩隻帶蓋兒的碗出來各舀了多半碗米飯在裏頭,用筷子把米撥散撥松,趁着燒水的功夫從罈子裏取了幾顆自己醃漬的梅子,薄薄地切成片,再把干海苔、綠葉菜和香蔥切成絲,然後再拿出一塊鰹魚乾來,這鰹魚是羅扇平時就加工好的,把鮮魚處理乾淨之後下各種佐料煮熟,反覆地用煙熏,煙熏後的鰹魚硬如木塊,所以被稱為「木魚」,又叫「鰹節」,可以用來做比較特殊的菜色,也方便保存。
羅扇將鰹節用食用刨刀刨成薄薄的刨花狀,之後就把剛才切好的海苔絲、綠葉菜絲、香蔥絲、梅子片和鰹魚刨花一層一層鋪在冷米飯上,灑上少許的細鹽和芝麻,再取最上等的龍井茶葉適量,切成細絲,待水燒開後沏成茶水,蓋好蓋子悶上一會兒,待茶葉的清香味兒盡出,再將滾沸的茶水澆在米飯上,蓋好碗蓋以令茶水充分浸透——這就是東洋風的梅子鰹魚茶泡飯,清淡爽口又暖胃。
羅扇把蓋碗放上托盤,因恐那兩人吃着嫌太清淡,又盛了一碟子自己醃的醬瓜茄,一路端着到了上房後門處,輕輕敲了敲,很快見大叔哥將門開了,臉上還帶了幾分訝異:「這麼快?不會只給我們弄了兩個冷饅頭就鹹菜吃罷?」
羅扇咯咯地笑了兩聲:「豈止是冷的,還特意放在背陰處用寒風吹了會兒呢。」
大叔哥抬手在羅扇腦門兒上輕輕彈了個腦崩兒,伸手接過托盤去,卻聽見屋裏白大老爺道:「在門口杵着說什麼呢?讓那丫頭進來,我瞧瞧。」聲音慵懶而帶着些微沙啞,聽着倒像是昨晚嗯嗯啊啊過度了一般,着實性感得很。
羅扇目光猥瑣地在大叔哥身上瞟了一圈,被他騰出一隻手來摁住腦瓜頂向後一轉,轟她回後罩房去,口裏揚聲向着裏頭的白大老爺道:「有什麼好瞧的,一個粗手笨腳的丫頭罷了。」說着便將門關上了。
白大老爺只穿着中衣,打着赤腳倚在臨窗小榻的靠枕上伸懶腰,見大叔哥端着托盤進來,不由笑道:「今兒你來伺候我麼?那我倒要好好受用一回。」
「滾起來吃飯,」大叔哥把托盤放在小榻上的床几上,「吃了飯趕緊滾出我這裏。」
「鳩佔鵲巢還這麼理直氣壯,」白大老爺笑着坐直身子,看了看面前這兩盞蓋碗,復又望向坐到對面的大叔哥,「划拳,贏了的先挑。」
「劃你個鬼,兩盅都一樣!」大叔哥端過左邊那一盅放到自己面前,燙得直捂耳朵,「兒子都生了仨了還這麼玩心大!小心我去向他們仨告發你這個當爹的趁他們還小的時候乾的那些個勾當!」邊說邊小心地揭開蓋子,一股甘醇濃郁的綠茶香氣撲鼻而來,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白大老爺向着他那盅子裏瞅了一眼,然後一指另一盞,笑道:「相好的,幫人家揭開。」
「你自己沒長手?」大叔哥拿了筷子準備開吃。
「那不是燙麼。」白大老爺也拿過筷子,從大叔哥的碗裏夾了片鰹魚花放進嘴裏,「不錯。」
「你怕燙我就不怕燙了?!」大叔哥好氣又好笑地抬眼瞪向面前這個懶男人。
「你捨得燙着小雲他爹?」男人向前探了探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少來這套!甭拿小雲說事兒,沒臉沒皮的……」大叔哥橫眉冷目地同這男人對視了一陣,終究還是敵不過這張臉上的笑容,伸手替他把另一隻盅子端到面前去,順便揭開了蓋子放在一邊,「吃罷你!看見你這張臭臉一次老子就少活一天!」
「我就不謝你了,顯得生分。」白大老爺笑着低頭去吃自己的那一份,慢慢吃了幾口之後才又抬起頭來,「我上回讓你幫着暗中留意的事怎樣了?那個叫小扇兒的丫頭人品如何?」
大叔哥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了白大老爺一眼:「你還惦記着這事兒呢?閒得你!」
白大老爺又吃了幾口才道:「這不是太上皇的喪期過了麼,昨兒老太太又把我叫去催着給孩子們相看人家呢,我琢磨着小雲這孩子一陣兒正常一陣兒瘋傻的,先不急着給他說親,沒準兒再過些日子就能恢復也說不定,到時候再給他相看更好的人家,然而怎麼着也得先把老太太那裏對付過去,往他房裏放個人也能拖上一拖,那個叫小扇兒的丫頭要是你看着人品沒什麼問題,我這就做主讓小雲納了她。」
「這事兒你問過小雲的意思了麼?」大叔哥忽然沒了食慾,把盅子往前一推,撂下筷子倚到身後的靠枕上看着白大老爺。
「問過幾次,都被那小子胡攪蠻纏地把話給岔開了,也不知道是真瘋還是跟他老子面前兒裝呢,」白大老爺略帶無奈地笑着搖頭,忽地抬眼望向大叔哥,星亮的眸子裏一陣閃動,「你說,我要不要逼一逼那小子?」
「怎麼逼?」大叔哥挑着眉頭看他。
白大老爺便沖他招手,大叔哥探身湊過去豎起耳朵,聽得白大老爺在耳邊笑道:「你同小雲一個鼻孔出氣,我才不告訴你。」
「欠收拾你!」大叔哥好氣又好笑地一巴掌拍在白大老爺的腿上,「我勸你省省心罷,免得……嘿嘿!」
白大老爺摸了摸蓋碗,見不怎麼燙了便端在手上,扒拉了兩口飯,笑道:「我兒子我不操心誰操心?只要你不給他通風報信就成。」
「你就說說罷,我保證不告訴他便是。」大叔哥道。
「那個叫小扇兒的丫頭,我看過她的履歷了,」白大老爺邊扒盡最後一口飯邊瞟了大叔哥一眼,「她很快就要及笄,府里每年一開春兒都會放一批適齡的丫頭出去或配人或各回各家……小雲若是不願將她收房,我就親自給那丫頭找個合適的人家兒配了,打發出府去。」
大叔哥聞言眉頭一跳:「我看你真是閒得屁股生瘡了!這種芝麻大的事你也管?!」
白大老爺倚在靠枕上,曬着透過窗紙灑下的陽光,垂着眸子出了半晌的神,方才慢慢地說道:「阿徹,你和我經歷過的糾結傷痛,我不想讓我的兒子們再經歷一次。你不曉得……有幾次我偶爾想過來枕夢居的時候,遠遠地瞧見小曇在院門外的竹林里立着,原以為他是要尋我或是小雲有事,卻誰料他只是自己在那兒站上良久,然後便離開了。他既不是找你我也不是找小雲,而能在這枕夢居之內的人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就只有那個丫頭了。
「那丫頭來此之前是在小曇身邊兒伺候的,小曇若中意她大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收了房,卻又為什麼把她送來此處,寧願在外面隔牆單望也不肯叫她出來見上一面?據我猜想,小曇是極珍重這個丫頭的,許是覺得只讓她做個通房或是姨娘委屈了她,卻又無法解決兩人身份地位又太過懸殊的問題,只好硬是這麼克制着自己。
「這幾個月他不止一次地透露出想要放權的意思,小三兒前幾次從書院回來也說過不想走仕途、願意回來幫着家裏看顧生意的話,這個小曇便想撂挑子卸任了,我看歸根結底是為了那丫頭。
「我是不知道這個小扇兒究竟怎樣與眾不同,我只認定了一點:兄弟鬩牆之事絕不允許發生!倘若被我發現他兄弟兩個有這樣的苗頭,我不管他倆將來是否會恨我這個當爹的,我也堅決要將這紅顏禍水徹底清除——不計任何手段與代價!
「所以,阿徹,你若是為了小雲好,就替我好生問問他,我也不是偏心向着他,畢竟他這樣瘋瘋傻傻的比不得小曇,那丫頭又會照顧人,放在小雲身邊比放在小曇身邊更合適些,小曇極有可能將來就是白府的當家人,那丫頭若跟了他,怕也不比跟着小雲更輕鬆自在,兩下里衡量起來,只有把那丫頭給了小雲對三個人都更好些。
「而那丫頭要是個心不定的,像那起婦人般只想着攀高抱粗,那我就當真不能留她了。」
白大老爺說罷,展眼定定地望着大叔哥,大叔哥沉默了良久方才抬眸對上他的目光:「那丫頭是個不錯的,為人上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又何必心急呢?孩子們都已成人,且一個個的不比你腦子笨,同輩之間自有他們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你不可能寵他們護他們一輩子,有些事還是當放手時就放手,讓他們自己去面對罷,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長強行插手孩子的事最嚴重會造成什麼樣的惡果,你自己不就是這種事的犧牲品麼?難道你想讓小雲和小曇變成第二個你我?」
白大老爺看了大叔哥一陣,忽地一抬長腿,將赤着的腳丫子蹬在大叔哥的胸口上,笑眯了眼睛道:「我倒沒早發現咱們徹哥兒幾時變得這麼通透心寬了,莫不是因粗糧吃多的緣故?」
大叔哥推開白大老爺的腿,哼笑着道:「少在這兒說風涼話,我看你還是先把你自己兄弟的事處理好了再說罷!別告訴我說前一陣兒你們的某家鋪子裏發現了用來毒老鼠的砒霜險些落進做蛋糕的麵粉里這事與他沒有丁點兒關係!他這可是在毀你白家招牌!」
「沒有證據的事怎能隨便往人頭上安?」白大老爺笑着摸摸自己鼻子。
「你瞧你瞧,說你護他護得沒譜兒罷!」大叔哥冷眼瞥着白大老爺,「管你的,反正是你們白府家事,與我這外人無關。」
白大老爺只是笑,半晌才伸了個懶腰從榻上下來,趿着鞋子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立住腳望着大叔哥笑:「蓮衣是被慣壞了,我原是打算把小雲和小曇的婚事敲定之後就帶着他離開府一段日子,讓大家都清靜清靜,可那倆小子又這麼讓人不省心,我現在倒成了左右為難了。」
「你是怕你不在府中時倆小子的婚事讓老太太給強行定下?」大叔哥也笑了,「你這個爹當的也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不過呢,誰教你天生沒個愛爭鬥的心呢,府里的大權你不要,自然在老太爺老太太那裏氣勢就少幾分,這才被他二老給壓制住。」
「再怎麼樣那也終歸是親爹親娘,」白大老爺坐到鏡台前面去梳頭髮,「年輕時不經事,對二老行事也多有怨懟,而當自己也做了父親之後,便能體會到爹娘的愛子之心了,再說,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還能怨二老一輩子不成?阿徹,你也該回家去看看伯父伯母了。」
「從我離家那一日起我便與那邊沒有任何關係了,」大叔哥望着鏡子裏白大老爺的臉淡淡地道,「我與你不同,我沒你那麼心軟,離了就是離了,斷了就是斷了,反正家裏又不是只我一個兒子。我在你們家賴的時間也夠久了,你若是不耐煩我再留着,我這次可以很乾脆地走人。」
白大老爺丟下梳子起身走過來,抬起腳踩在大叔哥的身上將他蹬得歪倒在榻上,笑道:「你白吃白住我們家這麼多年,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門兒都沒有!別忘了你當初怎麼答應如是的!」
這名字一經脫口,兩個人不由自主都頓了一頓,白大老爺收回腿來,垂眸笑了一聲:「你就是想走,也得等小雲大婚後罷,他可是你的義子。」
「行了,少囉嗦,趕緊收拾妥了赴你的宴去。」大叔哥滿臉嫌棄地擺了擺手。
白大老爺走出正房門時,忍不住向着後罩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這種做法的茶泡飯,天下間除了如是之外,居然還有第二個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