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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發深了,外面的鞭炮聲,煙花炸開的聲音此起彼伏。
顧楠的臥房裏氣氛卻一片凝滯。
沈錚小聲道:「回來的路上,我和王爺儘管小心防範,還是遇到了兩撥刺殺,全都是璇璣閣的殺手。
王爺身上原本的箭傷還沒養好,毒性還沒完全解除,難免還是受了傷。
屬下本來建議在就近的驛站衣袖包紮傷口,王爺急着趕着回來陪王妃過除夕。
快馬加鞭地趕路又加重了王爺的傷勢,所以......」
顧楠望着半靠在床上臉色蒼白的蕭彥,張院判正在用剪刀小心剪開他的裏衣。
裏衣已經被血跡染透,粘在了傷口處,脫不下來,只能用剪刀剪開。
肩膀上的箭傷有些潰爛,右臂上被砍了一刀,皮肉外翻。
還有一劍刺在了腹部,應該是路上簡單處理過,此刻又裂開了,包着傷口的白布幾乎被血染透。
心頭仿佛有刀扎了進去,又在裏頭翻攪了一下,說不出的疼,令她眼眶有些濕熱。
這個傻子,不過是除夕而已,幹嘛那麼着急趕着回來?
沈錚一臉慚愧,跪在地上請罪。
「屬下沒有保護好王爺,請王妃責罰。」
顧楠回神,見沈錚頭髮散亂,身上的白袍沾了不少泥漿,手臂和肩膀處的衣衫都被劃爛了,血跡斑斑。
她嘆了口氣,「沈小將軍必定已經盡力了,我替王爺謝你護他平安回來。
小將軍先下去處理傷口,好好休息吧。」
「謝王妃。」
沈錚拱手行禮退了下去。
一出門,迎面撞上了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戚靜靜。
空中一朵煙花陡然炸開,絢麗的色彩將夜空裝點得格外亮堂,也映得面前朝自己跑來的紅衣姑娘格外動人。
猶如仙女一樣晃得人眼前發暈。
這是他從情竇初開就喜歡的姑娘呢。
沈錚不自覺看呆了。
直到腦袋被重重拍了一下。
「發什麼呆呢?愛哭包,你怎麼又受傷了?」
「別愣着了,走啊,去上藥啊。」
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樣,戚靜靜沒好氣地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沈錚目光下移,落在她拉着自己的手上,聽着她嘴裏碎碎念着要把打傷他的殺手都去解決了。
不由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嗯,沒錯,他喜歡的姑娘是個暴脾氣的小老虎。
一隻漂亮的小老虎。
屋內,張院判給蕭彥的傷口清創,上藥,重新包紮好。
「王爺傷勢有些重,今晚可能會發高熱,王妃要警醒些,如果起了高熱,立刻讓人去叫臣。」
張院判叮囑完離開了。
顧楠見蕭彥臉色蒼白,嘴唇乾裂,連忙倒了杯水。
「王爺喝點水吧。」
話音一落,又想起他兩隻手臂都有傷,不宜活動,連忙道:「你別動,我來餵你。」
蕭彥晶亮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嘴角勾了勾,「好。」
顧楠將茶盞放在小几上,側坐在床邊,先將蕭彥扶起來。
他的肩膀,手臂和腹部都憂傷,坐不起來,她便讓蕭彥斜靠在自己身上。
用肩膀支撐着他的身體,然後拿起茶盞湊到蕭彥嘴邊。
蕭彥很快將一杯水喝完了。
「還要嗎?」
蕭彥搖搖頭,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
「早知道受傷能得王妃親自照顧,我便再多受點傷也無妨。」
顧楠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杏眼浮起一抹嗔怒。
「不許胡說。」
溫軟的掌心覆在他的唇瓣上,帶着點淡淡的甜香,令他連日趕路的疲憊和身上的傷口疼痛感都輕了兩分。
「好。」
蕭彥眼底浮起點點笑意,嘴唇微動,輕輕在她掌心印下一吻。
顧楠只覺得一股痒痒的酥麻感從掌心沿着手臂傳上來,慌得她一顫,連忙將手挪開了。
一抹紅暈悄然在臉上散開,她有些慌亂移開視線,看向蕭彥身上。
剛處理完傷口,蕭彥只披了件裏衣,上身是裸着的。
他的身材雖然精瘦,但胸膛健碩,在燭光映照下,蜜色的肌膚條紋清楚而又剛硬。
再往下,腰間被白布纏了一圈,裹住了腹部的傷口,但依稀能看出腹部線條更為流暢。
除了她被謝恆下藥,兩人纏綿那次,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蕭彥的身體。
不知怎麼的,幾個月前的記憶莫名湧入腦海,她想起自己的手曾經摸過他硬實的腹部,攬住了他精瘦的腰。
「王妃的臉怎麼這麼紅?在想什麼?」
耳畔響起蕭彥低低的笑聲。
「在想那日.....」話到了嘴邊,顧楠忽然回過神來,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蕭彥重傷在身呢,她怎麼能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
到了嘴邊的話便硬生生轉了一圈,換成了:「在想你的傷口疼不疼?」
她抬眸對上蕭彥幽深的目光,到底沒忍住,嗔道:「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急着趕路回來陪我過除夕?」
蕭彥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裏摩挲,聲音暗啞。
「因為這是你嫁過來的第一個除夕,我怎麼能留你一個孤單過年,那多孤單啊。」
顧楠愣了下,只覺得一顆心被這句話塞得滿滿的。
以前在娘家,過年時有父母兄嫂,熱熱鬧鬧聚在一起。
嫁給謝恆三年,每年除夕,謝恆都藉口出去陪孟雲裳團年,然後徹夜不歸。
她一個人去淮陽郡主那裏請了安,便回松雪堂自己過年。
前世她被謝恆軟禁的那些年,除夕夜他和孟雲裳一家三口熱熱鬧鬧團圓。
她一個人在後院孤單站很久,然後孤獨睡去,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孤單,是不是需要團圓。
可蕭彥記得,他不想讓自己覺得孤單。
顧楠不由紅了眼睛,「傻子,我既嫁給了你,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個除夕。」
蕭彥輕笑,「可今年是第一年啊,我應該陪着你的。我很慶幸自己趕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太皇太后怎麼欺負你呢。
她是因為我抓了文昌侯所以心氣不順,故意找茬欺負你,說起來你是受我連累。」
顧楠搖頭,「我們是夫妻,不是說好的夫妻一體嘛,說什麼連累不連累。
況且我也不會傻站着任由她欺負,我想通了呢,不會傻傻受委屈的。」
想起他離開前說的話,好奇地追問:「對了,你離開前不是說有重要的話和我說?是什麼?」
蕭眼裏卻閃過一抹懊惱。
他着急趕回來,除了陪顧楠過年,還着急想對她表白心跡。
第一次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滿心滿眼,閉上眼,睜開眼,滿腦子都是顧楠。
可眼下,蕭彥低頭嫌棄地看了一下滿身狼狽的自己,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麼狼狽,他甚至連坐都坐不起來,怎麼表白?
該死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