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冬被巴羅薩扛在肩上一路疾行,他胃被頂的想吐,但是更讓他想吐的是從礦區各個礦洞裏湧出來的大批赤甲蟲和蠕蟲。他趴伏在巴羅薩肩上,雙手攥緊了盯着那些噁心的蟲子,肉眼可見的蟲子不斷湧出,雖然距離他們還有一陣距離,那種腥臭仿佛已經能聞到了。
巴羅薩在路上不停的用備用通訊器聯絡其他人,他們是星際海盜,向來都是行動迅速的,尤其是每個人身上都帶着不少彈藥,這會兒倒是還沒有什麼傷亡。巴羅薩催促着讓他們進入附近的小型飛船,往戰艦的位置靠攏,「這些該死的蟲子越來越多,留幾個人去後面接應旯犽,其餘人都給老子跑快點,撤離!」
琅冬腦仁生疼,他耳朵里一陣接一陣的嗡鳴聲,比耳鳴還要更厲害一點,刺的耳膜一鼓一鼓的跳着,慢慢的就開始聽不清楚巴羅薩說的話,耳邊只有放大了數倍的心跳和呼吸聲,他能聽到自己在急促的呼吸,一聲接一聲的心跳,砰砰作響。
除了心跳聲,還有那一陣尖銳的嗡鳴聲。
琅冬臉色蒼白,他心裏那點定位莫輕凡位置的心思全沒了,把擴散出去的精神細絲全部收回,學着莫輕凡平時給自己做的那樣,試圖給自己設立一個小小的屏障,但是完全沒有效果。那嗡鳴聲接連不斷,不像是耳鳴,在耳邊實實在在的響着,一聲比一聲尖銳。絕對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倒像是什麼異族在召喚夥伴,發出的指令簡單刺耳,但是卻讓琅冬慘白着臉額頭上冒出細汗……
該死的!是蟲族,是它們的聲音!
巴羅薩自始至終扛着琅冬,哪怕遇到蟲族襲擊也沒有把琅冬放下的意思,他和身邊的獾獸勇猛向前殺出一條出血路,完全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琅冬咬緊唇,他身上的血液里發燙,讓他的身體也陣陣滾燙,隱約猜着這大概跟他之前誤打誤撞吸收進體內的那塊藍色碎石有關。
那陣嗡鳴刺耳的聲音越來越多,發出的指令簡單而單調,似乎在召集全部聽到這個指令的人去某個地方,而那個地方距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是人口更為密集的一處小城市。
琅冬被這一陣陣的指令催促着,那種感覺讓他覺得心裏憋悶又噁心,但是也十分有效,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甚至身體不受控制的在輕微反抗着巴羅薩,試圖從他肩上下來。
巴羅薩把琅冬換到另一邊的肩膀上繼續扛着,他身體強壯,只當琅冬被顛簸的難受,還開口安慰他道:「你乖啊,馬上就沒事了,抓緊外公!」
琅冬雖然看不到巴羅薩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他拳頭上的血,,顯然也是在勉力支撐。琅冬眼神黯淡了一下,緊接着咬緊牙關下達指令,強迫自己切斷和外界的聯繫,精神細絲猶如被扯斷了一般,劇痛席捲全身,好不容易才多出來的那些精神細絲萎靡了大半,琅冬也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琅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耳邊是跟水聲一樣的咕嚕聲響,有人在說話,也有人進出帶動金屬房門發出喀拉的聲音,很快就又恢復了靜謐。
水聲不斷,輕柔流動在身邊的感覺,就像是他回到了以前軍部的白色靜音室,靜音室里只有水流聲,雖然非常冷而單調,但是這種聲音是最能安撫哨兵情緒的,被稱為白噪音。作為五感發達的哨兵,能聽到那麼多聲音有好處也有壞處,水流聲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反而能讓他們沉靜下來,得到休息。
琅冬在水聲中睡了很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巴羅薩正在他身邊低頭擺弄一個殘破的通訊器,眉頭擰得死緊,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無比輕巧,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響。
巴羅薩五感靈敏,琅冬醒來的那一刻他就捕捉到了,連忙放下手裏修補的通訊器,上前小心問道:「孟鳩說你是精神力使用過度,現在好點了沒有,頭還疼嗎?」
琅冬被屋裏的亮度刺了下眼睛,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就好了許多,撐着胳膊試着坐起來,啞聲道:「我沒事,這是哪裏,情況怎麼樣了……逃出來多少人,莫輕凡帶了多少人上飛船?」
巴羅薩扶着他坐起來,拿了旁邊放着的一罐營養劑小心餵給他吃,咧嘴笑道:「你對那小子這麼信任?他倒是挺能耐,帶出來300多人,那個小飛船都塞滿了,在艙門合攏前的時候撞進來,運氣還算不錯。」
琅冬略微放下心來,又問道:「戰艦怎麼樣了,大家都還好嗎?」
巴羅薩大大咧咧道:「重傷了幾個,其餘的人逃的還算快,都送去治療了,你不用管這些。你精神力使用過度,這幾天也要好好休息。」
琅冬答應了一聲,遲疑了下,道:「那些蟲子,是不是都落下來了?」如果落下來,那麼那顆小能源星恐怕就徹底毀了。
巴羅薩也沉默了下,半晌嘆了一聲,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已經跟附近的幾個能源星放出了消息,如果他們的駐軍來的快……希望還來得及。」
琅冬也沉默了一陣,巴羅薩不忍心看他這樣沉默,絞盡腦汁想跟他說點什麼,半晌才幹巴巴道:「那個莫輕凡,就是你那個朋友,你放心,他沒事,只受了點輕傷,比你外公躲的還專業,我帶出幾十號人逃出來,他一個人就帶了幾百個。」
琅冬立刻仔細看了巴羅薩,沒看見外面哪裏露出傷口,想來是已經換了衣服包紮過,「你的傷……」是扛着他逃跑留下的。
巴羅薩左胳膊的動作有些不太一樣,小心看能看出動作幅度很小,也有一點血腥味傳來。他一路扛着琅冬奔跑,顯然扛着琅冬的左側是最疏於防範的,甚至在關鍵時刻還會用*當做盾牌,基本上只能發揮往日大半的戰力,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得到的最好回報就是,把琅冬毫髮無損的帶出來。
琅冬記起巴羅薩說過的「毫髮無損」,他以為這個人只是說說,或者是一種誇大的修飾,但是他做到了,在蟲潮中護着他逃出來,並且當真毫髮無損。
不太會說話的糙漢子被琅冬這小眼神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伸手揉了揉琅冬的腦袋,笑道:「沒事,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剛才是逗你玩兒的,外公沒傷的那麼厲害。」
琅冬盯着他,眼神有些複雜。巴羅薩換了乾淨衣服,但是沒有收拾臉上的鬍鬚,他以往雖然是一把大鬍子,但是修剪的整齊,看起來也精神,現在卻是亂蓬蓬的,眼睛也是充斥着血絲,顯然不知道在這裏陪了自己多久。如果說之前喊巴羅薩一聲「外公」是帶着一點想利用這個大海盜的成分,現在琅冬再喊他「外公」則是帶着幾分真心了。
小蛇獴從琅冬的衣領里鑽出來,它看起來毛色沒有之前那麼鮮亮了,但是一雙眼睛還是圓滾滾的看着挺精神,它跑到巴羅薩腳邊搖了搖尾巴,又順着巴羅薩身邊的獾獸爬上去,徑直爬到那隻大傢伙的鼻樑上。
獾獸緊張地看着它,小東西對它來說有點小了,人類巴掌大的玩意兒,還不如它鼻樑大,它直挺挺地抬着頭一動不敢動,生怕把幼獸摔下來。
小蛇獴抱着獾獸的鼻樑,學着它以往對自己的模樣,舔了舔它。
獾獸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但是又不敢動,兩隻眼睛努力擠在一處去看自己鼻樑上的幼獸,越張越大的嘴似乎想要咧嘴笑,但是又不敢咧的太大,只半張着,沒一會就嘩嘩的流出口水來,看起來傻極了。
巴羅薩看着琅冬也是在咧嘴笑着,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發現這個小外孫不會開口說些好聽的話,但卻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好孩子,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但是更加完美點。這種性格才好,謹慎但不狂妄,這樣才能活的久一些啊,哪怕是他這個老頭子死了以後,他家小外孫也能一個人……
&公,莫輕凡在哪?我要去看他。」琅冬從床上坐起來,俯身去穿鞋,「這裏是外公的休息室吧,你留下來,我自己去就好。」
巴羅薩那點眼淚還沒等出來,就被琅冬生生堵了回去,他臉色陰沉沉的耷拉着,他忽然想起來那個一等哨兵了。媽的,他才不能早死,早死了就便宜那臭小子了!
&另一艘戰艦上,現在戰艦受損通訊不太方便,等過幾天就能聯繫上他了。」巴羅薩有些不情願道,「如果你想見他,我可以……」
&用,不見也沒事,我感受的到他已經安全了。」琅冬打斷巴羅薩的話,他已經讓巴羅薩做的夠多了,這種小事沒有必要再給他添麻煩。他和莫輕凡精神結合之後,對彼此的安危還是能感應到一些的,因此也不是十分緊張。
但是腦海里精神細絲萎靡不振,甚至稍微一用力就立刻劇烈疼痛,這讓琅冬不敢輕易探查了。
巴羅薩對琅冬的回答滿意極了,在他看來,這是小外孫更喜歡跟他在一起才做出的選擇。他坐在琅冬床邊,一邊聽着房間內水管里不停流水的聲音,一邊笨拙地教琅冬拆卸手裏的通訊器,在琅冬沉默了一會開始接受跟他一起拆卸的時候,老頭興奮的臉都紅了,他一直都想有個皮小子跟他一起拆卸這些機械化的玩意兒啊!!
&個不全,你看這個電子晶片……這是什麼時候的晶片,看起來像十幾年前的ui-3211型號的。」琅冬看着手裏的東西,不怪他會修,莫輕凡第一款通訊器就是這個,他那時候不小心給弄壞了,拆了十幾個新的才給莫輕凡拼出一個完好的來。那傢伙固執的要死,一定要自己原來那個,還盯着他修理,這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巴羅薩喉結滾動兩下,興奮地眨眨眼,道:「你,你也喜歡這個嗎?」
琅冬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含糊應了一聲,心想巴羅薩和莫輕凡的愛好倒是挺一致,都喜歡收集這些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