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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律拿過那一沓合同,往身後真皮座椅靠了靠,調整了下姿勢,再次進入工作狀態。
「不用,我來晚了,進度已經滯後,現在跑去睡一覺的話,得熬一個大夜才能跟上你們的進度。」
同事左楊略點頭:「那我讓人送杯咖啡過來。」
收購談判會議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中場休息的時候,陸之律手機里跳進來一條消息。
是夏潯發來的:【我看你的Twitter地址變了,來法國出差了?】
夏潯,國際知名珠寶設計師,他大哥陸之放的未婚妻。
陸之放在金三角執行任務犧牲後,懷有身孕的夏潯一直定居在歐洲,未曾回過陸家。
陸老爺子也不曾知道,自己還有個三歲的小曾孫在法國。
礙着大哥的緣故,陸之律對夏潯母子尤為照顧。
陸之律:【待會兒我這邊結束,去看看瑾言。】
夏潯:【行啊,他念着小叔叔好久了。】
夏瑾言,是陸之放的孩子,也是陸之律的親侄子。
過了會兒,夏潯又問:【對了,弟妹來了嗎?她愛吃什麼,晚上我請私廚來家裏,多做幾個菜。】
陸之律看着信息,打字的手指一頓,眼底一片冰凌。
過了好半晌,才回覆:【大嫂,我準備離婚了。】
……
帝都,下午。
一輛低調的紅旗L5駛過這片市井氣濃郁的街道,停在一棵巨大古榕樹下。
車內,後座的陸國深抬腕看了眼老款機械錶,車鏡里倒影一道身影,正往車邊走,漸行漸近。
開車的副手瞥了眼後視鏡,提醒道:「老部.長,南小姐來了。」
副手下車,將後座的車門打開。
南初彎腰坐了進來,「爺爺。」
雖然不是第一次跟陸國深談話了,但陸國深在極致權力下浸.淫幾十載,不怒自威,即使不說話,威懾力和壓迫感便足夠讓對面的人難喘大氣。
南初上車後,陸國深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將兩份「離婚協議」遞給她。
「這離婚協議是那狗崽子去歐洲出差前擬的,他已經簽好字了,讓我轉交給你。原以為你們要走到離婚這一步,沒準還需要我這個老的做回惡人,逼他做決定。沒想到你們的感情,比我想的更加薄弱。協議你看看,沒什麼問題就簽字吧。」
南初沒什麼意外。
在陸之律眼裏,她徹頭徹尾背叛了他。
他本就厭惡他母親姜嵐對陸卓遠的背叛,更不可能忍受陸太太的背叛。
明知道會走到這一步,也在心裏無數次設想過離婚的場景,可狼真的來了,胸口卻像是被針扎一樣,細細密密的痛。
那痛意,不算劇烈,甚至可以忍受,只是……根本沒法忽視。
清淺又持續。
南初捏着離婚協議,深吸了口氣說:「這協議我可以簽,不過陸爺爺你之前答應我的……」
「南建安雖然死了,但那群澳城來的放貸的大概率也不會因此放過你和你母親。你既然已經懷孕,那我們的約定,照舊。你和那狗崽子之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感情,我不管。你手裏唯一的籌碼,一直是你肚子裏陸家的後代,這點,我想你很清楚。」
「我明白。」
她頓了頓,說:「不過我不想去國外養胎,我爸死了,我媽的簽證辦不下來,如果我走了,國內就只有她一個人。」
陸國深面色無瀾,嗓音平靜又威嚴:「你應該清楚,你沒資格跟我提額外的條件。」
「是,但現在孩子在我肚子裏,決定它去留的,也只有我,陸爺爺您就是權勢再大,再有手段,現在也搶不走這個孩子。我若是去流掉,也是合法的。」
她聲音淡淡的,可話里話外,全是威脅。
陸國深不以為意的笑笑,「跟那狗崽子在一塊兒待了三年,你跟他學到的一手就是威脅我?」
「不敢,我這些小伎倆頂多是讓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一點而已。」
陸國深倒也並不緊逼,從中山裝胸前口袋裏抽出那隻別着的鋼筆,旋開筆帽,在一張硬質卡片上寫下一個號碼和一個姓。
「你不去國外可以,但帝都不能再待。你和你母親去舟市,找這個姓周的人,他以前是我的老部下,現在舟市歸他管。縱使那狗崽子出差回來,心血來潮的又想找你這號人,只要你跟你母親老實待在舟市,他不會找到你。」
南初低頭看着那張卡片。
舟市,是南方的一個小城,那裏靠着海,生活節奏比大城市慢得多,很宜居。
她挺喜歡舟市的。
「好,謝謝爺爺。」
陸爺爺一向金口玉言,有了這個姓周的做庇護傘,陸之律就算緩過勁來想要報復她,大概率也找不到她這號人。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肚子裏的孩子吧。離婚協議看看吧。」
南初翻了翻離婚協議,看到補償一欄時,目光停滯。
陸老爺子將鋼筆遞給她:「有什麼問題?」
南初不確定的又看了幾眼,生怕自己看錯,「這協議里給女方一千萬當做離婚補償,這……」
陸國深如實說:「這是他的意思。」
南初怔在那兒,攥着鋼筆,遲遲沒簽字,「這錢,我不能要。」
結婚三年,她花了他許多錢,如今想來,在物質上,他本就不欠她什麼。
陸國深道:「撇開其他的不談,你跟了他三年,他要給你這錢當做青春損失費,也沒什麼不能要。以後的日子還長,拿着這一千萬,為自己日後好好打算吧。」
南初低着臉,唇角很淺很淺的彎了下,輕嘲道:「如果是遣散費的話,未免多了點。」
她已經不想再欠陸家任何。
況且,誰的青春,不是青春呢?
他也在這段亂七八糟的婚姻里,耗了足足三年。
現在,她只想友好的、平靜的,好聚好散。
她眼眶微微濕了,只啞聲說:「爺爺,這錢我不要。」
「你自己想清楚吧。」
……
和陸國深談完,南初從那輛紅旗L5車上下來,拿着簽好的一份離婚協議往家裏走。
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瀾庭別墅的座機號碼打來的。
她遲疑了幾秒,終是接了:「餵?」
「少奶奶,是我。」
陳嫂的聲音從電話里響起,南初眸光不自覺暗了暗。
「陳嫂啊,有事嗎?」
「少爺去歐洲出差前,交代了幾句,他說你們要離婚了,你之前買的那些奢侈品,包包、首飾、成衣、高跟鞋,都可以帶走。留給他也沒什麼用。」
南初站在路邊,咬着嘴唇,不知為何,眼眶濕透。
她捏着那份離婚協議,緩緩蹲下來,就在路邊接着電話說:「那些我不要了。」
「可我都給你打包好了,還有一張銀行卡,少爺讓我交給你,裏面應該有不少錢。」
南初咬着手背,緩了好一會兒,聲音沙啞的問:「他……他還說什麼了?」
「少爺還說……算了,少奶奶,那些話你沒必要知道了。」
也不是什麼好話。
都走到這一步了,再知道那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南初固執道:「他說都說了,你就告訴我吧。」
「少爺說,他不想再看見關於你的任何東西,讓你全部打包帶走,有多遠滾多遠,下次別讓他再撞見你……」
南初抿唇笑了下,一點也不意外。
她低頭看着淚珠子砸在地上,緩緩說:「陳嫂,那些東西,我都不要了,賣了或者扔了吧。」
那些,都是屬於陸太太的。
並不屬於她南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