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義和汝里昌被救護車一前一後送進離警署最近的醫院。洪城最權威的外科醫生已經等候在手術室內。兩人在醫院內得到了最佳的治療,渡過危險期後。又被分別送入了隔離病房。
兩人甦醒前,詢問室內所發生的一切都無法得到一個合理的解答。原因之一是存放視頻資料的硬板遭到無法修補的破壞。警署派人守在醫院,並對方封鎖了所有相關消息。
「邱義……他怎麼樣了?」『孩子』一詞儘管說得含糊,卻也能令床頭活動的人聽得清楚。汝里昌率先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
「他手術同樣很成功。而且他受的傷比你還輕,很快就能恢復過來的。」
四隻手慢騰騰地把汝里昌轉移到了活動病床上。趁着看守被支開的空檔,汝里昌被人偷偷地帶出了醫院。
得知手術已經順利結束的薛上行,開車前往醫院探望二人。在地下停車室,他看到佘優平鬼鬼祟祟地將一個活動病床遺棄在水泥牆邊。起初他並沒有察覺出什麼可疑之處。停完汽車,他若無其事地在電梯外堵到了對方。
「上樓!探望邱義?」
「嗯。」
「早說,我們就能一起來了。你開車來的嗎?」
「不。我的車還停在警察局裏。」
「那你怎麼會從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走大門會方便很多。」
「哦!我是搭朋友的便車來的。」
「什麼朋友?警隊的。」
「不是。就是一個朋友。」佘優平心虛地撇過了頭。他在懷疑自己嗎?還是看到了什麼?
「看什麼?」
「哦!你這件襯衫,我想到自己也有同一款式的襯衫。」鎮靜!你要鎮靜!千萬別自個兒說漏嘴。電梯到達後,佘優平頭也不回地延走廊前進,出示證件後通過了門口的看守,把自己關進了邱義的病房。
佘優平洗了一把冷水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都快被壓力逼得不成人樣。他甩幹了自己的手。此刻他一門心思想的只是如何做到在離開的時候避開薛上行?至於邱義,他早就在醫生那裏得到了他身體情況的報告。
患者身體吸收的麻醉劑比較濃,距離甦醒恐怕要等上一段很長的時間。
探病此舉,在一個昏迷的人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房間。他又一次癱倒在大門上,怎料感受到身後的門被一股力量推動着。
薛上行臉色凝重地步入了邱義的病房。
不難猜測,他的到來使得汝里昌的「離奇失蹤」提前了兩個小時,傳遍整個住院部。
「醒了嗎?」薛上行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已經見過他了不是嗎?他醒了沒?」
佘優平疑惑地把目光投向邱義的病床。
「是他自行要求離開的嗎?還是你讓人把他帶到了哪裏?」
佘優平縮了縮脖子。「我……」
「關於今天發生在警局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思前想後我都不能相信邱義會對師傅開槍。」他對着呆若木雞的佘優平嚷道:「你到底在隱瞞些什麼?要知道我有一百種方式讓你開口!」
「事情並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薛上行建議道:「就從你是替誰辦事這件事開始坦白。」
「汝里昌隊長。是他把我調到重案組,讓我監視邱義的。」
「哈。你說的這些我信。但我可以嗅到你並沒有說出全部。你到底是替誰辦事的?!」薛上行越靠近佘優平,對方承受的壓力就越是壓得他抬不起頭。
「我只能說汝里昌隊長是他自願離開的。其餘的我……真的不能說。就算你把我抓回警察局,我還是什麼都不能說。」
「你完蛋了。從這一刻起,師傅的安危我就算到你的頭上了。如果他在外面出事!或是他明天之內回不來醫院,我都會把這筆帳算到你的頭上。給我聽清楚了!我現在不立即抓你,不代表我會在這件事情上面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只能說,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查這團疑雲。你只有一天的時間,想好你要提供的證詞。別妄想跑得掉!」
佘優平回到家裏,發現明佳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晚餐用的食材是從冰箱裏東拼西湊而成的,兩人簡單地吃了一些。用餐期間,誰都沒有開口詢問對方的心事。吃完後,佘優平按照通常的習慣包攬了洗碗的活兒。
明佳切了些買來的哈密瓜,但是誰都沒有胃口品嘗餐後的甜點。
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電視。時間很快就過了八點。
佘優平從房間裏取了件乾淨的外套,又把鑰匙放進了衣服口袋。「我送你去樓下打車吧!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我們兩個都要上班。」
明佳小心翼翼地問道:「需不需要我留下來陪你。」
「我一天都過得很累。」
「以前你無論加班到多晚,都會把宵夜送到我家的。現在卻連話都不跟我說了。」
「明佳。」佘優平柔和地走回沙發,牽起她的手。「明佳,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明佳用力一拉,把佘優平拽到了自己身旁。「其實你進門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我只是想等你開口。結果還要我催你才願意說出來。」
「是薛組長,他在醫院發現了我做的事情。」
「還有呢!全都說出來,會讓你好受一些。」
「我把汝里昌隊長要我監視邱義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佘優平講話的時候,膝蓋顫抖了起來。「他限我明天之內把汝里昌隊長弄回醫院。怎麼辦?他會想局裏揭發我這個奸細的。我完了。明佳,你聽懂沒有,我完蛋了。」
「還有呢!高閣的事情,你有沒有向薛上行透露?」
佘優平重重地搖頭,「這部分我說什麼都不會說的。明佳就算我明天被捕都不會出賣你的。關於高閣的事情,我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大不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一個人承擔。」
「傻瓜,你一個人要怎麼承擔!」明佳心疼地抱着佘優平的頭。「放心會沒事的。」
「你別安慰我了。薛上行遲早都會把我交出去的。」
「最多就是丟了工作。」
「我還會失去你。」
「哈哈哈。這才是你擔心的,對嗎?」
佘優平鄭重地對明佳說道:「是。失去你遠比失去這份工作更心痛。雖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既沒有你聰明,也沒有你那麼有本事。你跟我在一起,或許只是一項任務。但我對你付出的全部都是我的真心。就連,我同意替高閣做事,也是因為有你在我背後,才給了我勇氣。沒有你的話,我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巡警,是你改變了我。」
「啊!你在怪我帶壞了你。」
「不。你沒有帶壞我什麼?相反是你給了我機會。只是我自己不爭氣而已。」
「沒事,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做間諜這塊料。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對你抱多大期望,也就談不上你讓我失望。」
「明佳,我可是為你違背了我許多原則,就連邱義這個朋友都失去了。你這麼說可是非常傷我的心的。」
「是嗎?你理解錯了。我說這些事實,並沒有想要傷害你自尊的意思。我只想要你看清楚自己的能力。以後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佘優平緊緊地抱住明佳:「可是,你以後就不會在我身邊了。」
「剛才要我走的人,又是誰?」
「你別取笑我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你跟我相處一年的時光。」
「才一年啊!你的命可真是不值錢。」
「我怕要求太多的話,會讓你對我更加反感。」
「我要你一字一句聽清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好,但可不可以讓我抱着你聽。」
明佳在佘優平的肩膀點頭,算是默許了對方的意見。
「聽好了。既然如今已經有人識破了你的身份,你就會遭到調查。嚴重的或許還會丟了工作。」
「嗯!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傻瓜別打斷我的話!」
「好。你繼續。」
「薛上行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撬開你的嘴。但無論如何,你只能告訴他你是汝里昌的棋子。除了監視邱義之外,你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你不知道汝里昌為什麼要讓你來監視邱義。從頭到尾你都是奉命行事的那個人。特別是,特別是關於『高閣』這個字眼,絕對,絕對不能在調查報告裏出現。否則我跟你就真的完蛋了。」
「我一定不會出賣你跟高閣的。全是汝里昌要我做的。我記住了。」
「很好。如果你停職,或是調回原區,再不然丟了工作。你只要記住,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沒有人會動你一分。但相反,要是讓高閣發現有人能將你和它聯繫到一起,你的安全我就無法保證了。」
「你這麼千叮萬囑,是不是代表你馬上就會離開我了。」
「那你希望我留在你身邊嗎?」
「連一份工作都沒有的我,怎麼要求你留在我的身邊。」
「我怎麼就喜歡上一個傻瓜了呢!」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之間還沒有完……可既然我對你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為什麼你還要待在我的身邊。」
「傻瓜真的沒叫錯。你非要我說的那麼直白才能聽懂嗎?」
「可留在我身邊,不只是一份工作嗎?」
「笨蛋,哪有人為了一份薪水和『傻瓜』談戀愛的。」
「啊!」
「好啦!你媽提醒我們周末回去喝湯。」
「喝湯?」
「喝湯八成是藉口。估計是她想向我們催婚。你給我謹慎些,別被你媽三五句話就答應下來。我還要多享受些青春、自由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遲些日子,就會同我結婚?」
「耶!你連求婚都打算如此草率嗎?這可不算數!」
一天以來,佘優平的經歷就跟坐過山車般忽上忽下。可是如今所有的劫難在明佳害羞的表情里都化為烏有了。他難以置信地放開對方,又深怕明佳逃跑,急忙又抱住了她。
「夠了、夠了。以後又不是沒得抱。過了九點,想要攔車就難了。你把我的外套拿來,送我下樓吧!」
「不放。抱住一輩子就不放了。你是我的。我們乾脆住一起吧!」
「什麼?」
「你是希望我搬去你那裏呢?還是希望你搬過來?我的家勝在夠大,但你那一區交通又方便。我們以後結了婚是不是還要買個更大些的房子。還是等到孩子出生以後在買房子。我很開明的,不會急着要求你給我生四五個寶寶。既然你的經濟實力比我強,以後你負責賺錢,我負責在家操持家務,好不好?」
「你還真有出息呢!」
「有什麼關係。你不就是喜歡這樣傻傻的我。」
「要是我哪天清醒,把你給甩了呢!」
「哈哈。你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那麼做!」
「我就是知道。明佳,」
「什麼?你廢話還沒說夠,我真的要走了。」
「我愛你。」
「廢話。」
「那,我也要聽你對我說一句廢話。」
「煩。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婆媽。」
「不說你不許離開。我可是很愛你的。啊!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說『我愛你。明佳,我愛你!聽到沒有?我愛你』」
「隔壁、樓上又要投訴了。」
「哈哈哈。」
「真是敗給你了。走,回房間。」
「你早就敗給我了。」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謝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明佳。」
「我也是。」
在這個今天不知道明天會變得怎麼樣的非常時期,起碼今夜有兩人幸福地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