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簡單。當日的真相除了死人復活之外,就只有在場的兇手能夠回答你的提問囉!」
「你給我閉嘴。」兩人異口同聲地沖馬陸吼道。
「好,你們談。」
「邱義,看着我。這件事我自會跟你解釋清楚。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但在這之前,有一個麻煩等待我們去解決。」
「為什麼不現在說?當着我們三個人的面把誤會解釋清楚!」
「是啊!我贊同邱義的話。畢竟我也算是當事人之一。」
「可惡!」汝里昌低聲嘟囔了一句。「我早該一槍解決你這個麻煩精。」
「就像你解決黑永明那樣,把我給解決了嗎?」馬陸補充了一句,又在邱義凶到嚇死人的眼神下,故作乖巧地點了點頭,鄉拉拉鏈似地拉上了自己的嘴巴。
「黑永明?我養父的死都和你有關嗎?」
「邱義,我不能在這裏停下。你得讓我先解決了他,我才有機會彌補你。」他朝邱義伸出了一隻手,後者想也不想甩掉了他。
「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當怒火中燒的汝里昌拔出手槍對準馬陸的時候,邱義將他握着槍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要你不帶一絲謊言的回答我。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你選擇相信他?而不是相信把你帶到這個位置,手把手教會你這一切的我?」
「正是你教會我的那些辦案技巧,讓我無法忽視任何一個疑點。你真的做了那些可怕的事?」
「沒有!」
聽到答案,邱義閉上了眼睛。他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堅定不移」四個字。
「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傷害過你。所以為了我們兩個的將來,為了你的將來,他必須得閉嘴。」
「是他說中了你的心事,才讓你這麼着急地想要除掉這個被你視為威脅的人吧!」
「你怎麼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別忘了我是你的……」
「別忘了我是你教導出來的人!你從來都沒有教導我騙人,更何況是殺人滅口、毀滅證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一直以來,到底是我太天真,還是你的演技太好!」
「停——」馬陸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讓我說句公道話。他有一點堅持的沒錯!他真的從頭到尾只為了你一個人着想。因為他把你當兒子看待。」馬陸的隨意正中對方的紅心。就是他隨意拋出汝里昌苦心隱瞞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他那種越是漫不經心的態度,就越讓人難以忍受。
汝里昌也是人,所以他犯了是人都會犯的錯誤:「他就是我的兒子。」
「這可是你自己提供的動機。怪不得我!」
在這項動機面前,邱義又一次猶豫了。
「邱義睜開眼睛看看吧!見鬼!你又讓他拿槍指到我了。」馬陸說時遲那時快地跳到了邱義的身後,他打定主意對方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可槍口着火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
恐懼第一次讓汝里昌看不清眼前發生的事情。他着急着為自己辯解,卻說出了一些連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句子。「邱義。邱義,如果說我們這些年來的感情,你還能夠回憶起來;如果說這些年來你在警局裏還混得不錯,那全是我的功勞。不管你樂不樂意,你都是我一手**出來的人。你是我的弟子,你是我的家人,你就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父親!你應該……你不應該……聽信其他人的話。你應該遵從我的旨意。你要尊重我,你不能對我有所懷疑。你是我的……」
「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汝里昌的論調讓邱義無法接受,忍了很久的話終於迸發了出來。他回憶起兩人初次見面的場景,回憶起在拳擊俱樂部揮汗如雨的訓練,回憶着他警校畢業從恩師手裏接過警隊徽章的時候,回憶起兩人坐在大排檔喝酒慶功的時候,回憶起進入重案組後每天都盼望着對方一次認可的點頭……即便他很小就失去的父親和母親,即便是他養父「意外」去世之後,他都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兒。我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他身後再也沒有依靠了。他失去了後盾、失去了支柱、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判斷力!他還不準備全盤接受這樣的結果,多麼希望現在有人能夠一拳打醒自己,他真心希望有人來否定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真的覺得自己無法承受了。
同樣的眼神,早在二十年前汝里昌就曾經在邱波和馬佰成的身上看到過這種眼神。他曾經也是這樣拿槍指着自己的夥伴邱波、馬佰成。就連那該死的站位都一模一樣地還原了當日的情景。當日他為了要滿足一己私慾,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的朋友開了槍。如今,換作二十年後,他還依然有勇氣開這一槍嗎?
二十年過去了,蒼老的不僅僅是年齡和身體,還有他的心智。他迫切地想要為兒子留下一個可供對方繼承的「乾淨」的座位。為什麼老天爺要在他最接近成功、最接近勝利的時候,再殘忍地從他的手裏奪走這一切。難道一個做父親的就不能為了自己的兒子犧牲他的全部嗎?難道他一定得為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償還他的全部嗎?
然後他一轉念,橫下心來。「馬佰成,有他在,我一輩子無論幹得多麼出色都沒有辦法坐上今日的位子。明明佔着得天獨厚的位置,卻因為『不想弄髒自己的手』這麼幼稚的想法迴避了高閣。是我一了百了地解決了他的煩惱。他要是能夠知道我日後替他承受的一切,他準會感激我還來不及。」
「正是你用一顆子彈奪走了他的機會,不是嗎?因為你的野心,你到底奪走了多少條性命。你們不是朋友嗎?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欠一個男孩的、你欠一個家庭的,是你做多少善事都彌補不了的?我要讓你知道,我一定會儘自己的全力,把你送進地獄。混蛋,你聽見了沒!」
「看見沒有,親情血緣就是那麼令人瘋狂的。連這個一無所有的小子,都口口聲聲要向我討回人命。只為了我開槍殺了他的父親。我也是為了同樣的理由,才被迫走到了這一步。」
「被迫開槍嗎?你還在狡辯……開槍啊!打醒這個混蛋。」
「閉嘴!」邱義冷冷地說道:「為什麼要開槍?馬佰成姑且是他擋住了你的前途。那麼,我爸爸呢?他又礙着你什麼地方了?」
「他……他才是促成我走上絕路的理由。我和你媽媽原本就相戀在前,是他橫刀奪愛從我身邊搶走了你的媽媽。是他搶走了我做父親的機會。起先我以為殺了他,就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一家三口團圓了。哪知道,你媽媽發現了我偽造的事故。她因為承受不了這件事,而逃離了洪城。當初是我處理失當,才讓你失去了媽媽。請相信我的話,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痛苦。讓我彌補你。好嗎?孩子。」
「別再提彌補這個字了!我的養父呢?他的死也和你有關嗎?」
「他才是那個欺騙你的人渣。孩子,他把你留在身邊,只是為了拿你充當他的保命符。馬佰成和邱波死後,他就在暗地裏展開了調查。當他查到我和高閣的關係之後,他不但沒有把真相告訴上級,反而暗地裏對我進行勒索。對,黑永明就是個小人。是你年幼無知才沒有發現他暗藏的險惡用心。沒關係,你還有我。別為毫不相關的人,傷心了。」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今後該如何處理你跟我的關係!告訴我,我應該如何消化你告訴我的這些事情。」
汝里昌做了最後一次狹獈和徒勞無功的掙扎。「交給我來辦。所有這些麻煩,你只要交給我來辦。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接受我。沒事。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的。」
「告訴我。你打算用什麼方式來擺平這一切。還是用已經被證明為錯誤的方式?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這句話猶如當場給了汝里昌一記響亮的耳光。讓他突然有了這種信念:只要幹掉馬陸!他就能讓事情從新回到它應有的軌道。
「我相信時間會撫平這些傷痛的。你會原諒我今日的選擇的。」
汝里昌的手探過邱義的身體。
槍聲響起——
門被人撞開後,薛上行帶頭衝進了詢問室。看到恩師痛苦地捂着肚子,邱義推開了汝里昌,後者一臉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邱義槍口昭示了詢問室內發生的事情。所以當邱義無意間將槍口對準門口探進頭來的便衣時,薛上行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砰——」
邱義在馬陸跟前倒下。
兩股血液在光潔的地板上化了開來。很快,在亂作一團的救護人員踩踏下,屋子裏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腳印。所有橫七豎八的腳印交疊在一起,邱義的血液和汝里昌的血液混在了一起。
馬陸被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警員帶出了房間。使他根本沒時間去確認邱義是否還留着一口氣。
因為槍聲,警察局完全亂成了一團。
遭到關押的馬陸,費盡心機都無法從看守身上取得進一步消息。隔着一道鐵門,他被完全隔離在了世界的外圍。最主要的煩惱還是源自於對邱義性命的擔憂。
「小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我可不允許你是為了救我而……」馬陸開始向他能夠想起一切東西方的神祈求邱義的平安。甚至開始向自己的父親禱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