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自然對真陽的情況也有所了解,許紅菱時不時的會在電話里介紹一下當下真陽的情況。
應該說沙正陽打下的底子猶在,特別是後期儲備的幾個項目陸續開工建設,這都是可以預期的美好前景,一旦建成之後發力,給真陽全縣帶來的經濟動力不言而喻,像華泰空調項目,飛利浦的機芯項目,都很快就要投產。
這種情況下,夏侯通的確是有底氣指手畫腳。
沙正陽判斷現在的夏侯通已經不像是剛來真陽時如夏侯子所說的那樣只想要過渡一下,混個副廳級就滿足了,現在看到真陽局面大好,沒準兒就要滋生出其他心思。
副廳級和副廳級也不一樣,市人大副主任、*****也是副廳,副市長和市委常委也是副廳,能一樣麼?
雖然夏侯通年齡偏大,不太符合組織提拔為黨政板塊的領導範圍,但這不是硬槓子,就算是硬槓子也還有特例可行呢。
只要工作成績拿出來,領導欣賞,自然有無數種可以破例的辦法來解決。
「怎麼,縣裏工作不太如意?」
沙正陽本來不太想提及這個話題,但是人家兩人聯袂而來,大概也就是存着心思要傾訴發泄一番,你卻裝聾作啞的不聞不問,這就有點兒虛偽了。
當然,就算是問了,沙正陽也不可能去發表什麼觀點看法,更不可能參與什麼,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已經離開了,最好就是當一個聽客最好。
「哎,怎麼說呢,一言難盡啊,總而言之,始終覺得沒那麼順暢了。」趙建波還是要年輕一些,沒那麼多顧忌,「丁縣長和夏侯書記最初還行,下半年就沒那麼合拍了,嘿嘿,弄得咱們工作也都有些被動了,東升縣長最有感觸。」
「哦?」難怪方東升悶悶不樂,沙正陽瞅了對方一眼,「農業這一塊不順?」
「也不是,但肯定沒有前年那麼順利了,縣委那邊精力都放在要抓大項目,一些小項目,見效不快的項目,恐怕縣裏就沒那麼重視了。」方東升說話還是比較委婉,「可能是今年東峽動作比較大,尤其是招商引資上奇招迭出,給縣裏壓力不小,縣委也要求要全副身心抓大項目,我這一塊農業項目投資都不是很大,而且見效也不快,恐怕就難得入眼了。」
沙正陽忍不住皺眉。
農業項目的確投資不大,而且見效慢,但是真陽發展現代農業條件的確很好,這是他原來和方東升專門研究過的。
現代農業發展起來了,對於農產品加工這一塊底子的夯實很有益處,像辛普勞和百事的加工基地都放在了真陽,未來這種現代規模化農業基地做起來,還可以吸引更多的國際食品巨頭進來,這相當於是在打基礎,怎麼縣裏卻又改弦易轍了?
抓工業,抓大項目當然是好事,問題是這應該不矛盾才對,當然,也許精力資金不夠,需要有所偏重,這一點沙正陽不清楚情況,倒也不好插言。
「那建波這邊豈不是忙得飛起?」趙建波分管招商引資,尤其是工業板塊更是真陽重點打造的項目,沙正陽也一直很關注。
「的確很忙,但是效果卻不太好。」
趙建波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夏侯通插手太多,遠不像沙正陽擔任縣長時那麼肯放手,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做不了主,而且夏侯通貪大求全,一味追求投資大的項目,忽略了真陽本身實際條件和產業架構,所以雖然花了大力氣,但效果卻遠不及想像的那麼好。
沙正陽不想深問,具體的東西很難一言蔽之,真陽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了,對方來登門,他能說的也就是鼓勵和寬慰了,具體事項上探討不合適,弄不好還會激化真陽縣委縣政府班子內部矛盾。
「建波,老方,每個領導也都有自己的工作風格,當副手的就得要學會去適應,當然,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來探討商量,但更重要的還是學會尊重和適應。」
沙正陽只能這麼說。
丁希慎都沒辦法,夏侯通這個時候怕是誰的話都聽不進,你當下屬的只能尊重服從,他也相信夏侯通不至於「倒行逆施」,頂多也就是在一些具體項目和發展方向上有偏重有差異罷了,這都在預想之中。
「沙縣,哎,我們知道,我們知道,我們是有些感慨而已。」趙建波聳聳肩,欲言又止,方東升也只是抬起眼皮子看了沙正陽一眼,沒有說話。
「感慨在我這裏可以發一發,回去之後還得要收拾起來,建波,你和東升兩個人都是干實事兒的人,這一點我知道,我也相信市委市政府相關領導也看得到,但一個地方的工作肯定要服從一個中心原則,要顧全大局,這一點很重要,我也相信你們能明白其中的關鍵性,其他我不多說,……」
沙正陽很小心的斟酌着言辭,自己是前任,而且是縣長,他們倆來也只是想要發泄一下情緒,自己不能在火上澆油,而應當讓他們冷靜下來明白這裏邊的道理和規矩,有時候哪怕就是吃點虧,受點兒氣,那都得服從,只要不是違背原則的事情,這就是講政治,守規矩。
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一些什麼,方東升和趙建波都很知趣的沒有在具體工作上再多說,只是泛泛的談了現在宛州的發展情況。
總體來說宛州的發展勢頭還是不錯的,尤其是東峽今年的發展勢頭明顯提速,大有重新奪取gdp增速龍頭的架勢,而經開區的發展也還是保持着較好的態勢,因為前期的規劃佈局已經形成,哪怕是蕭規曹隨,一兩年內這個格局都不會變。
順帶二人還提到一件事兒,葛鐵柱被市紀委雙規了。
這倒是勾起了沙正陽的興趣,多問了兩句。
情況其實也和猜測的差不多,大多是葛鐵柱在擔任縣建委主任時候的事情,前後延續多年,收受賄賂和私分公款超過八十萬元。
這對於一個縣建委主任來說已經是相當駭人的了,也在縣裏引起了軒然大波,光是縣建委系統中涉案人員就超過十個,中層幹部就有六個,另外還牽扯到交通、國土系統的幹部多達六人,成為一個典型的腐敗窩案。
沙正陽並不擔心會牽扯到上一屆黨委政府,也就是袁成功和自己,自己當然不用說,就算是袁成功也應該和葛鐵柱沒太多干係,這一點其實沙正陽還在當縣長時就應隱約感覺到袁成功的老辣,很小心的把葛鐵柱作了切割。
他只是有些感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自己當縣長時就很想找機會對葛鐵柱這個給自己找了不少麻煩的結傢伙下手,但是時機一直不成熟,雖然知道這傢伙屁股上屎很多,遲早要出事,但沙正陽不願意因為葛鐵柱的問題影響到工作大局,所以一直隱忍,只是沒想到自己走得太快,還沒有來得及對這個傢伙出手,看樣子也是夏侯通不耐煩了,稍微動一下,葛鐵柱這個傢伙的滿屁股屎就露出來了。
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在沙正陽這裏呆了一個多小時就離開了,甚至沒有留下來吃頓飯。
不過這層關係卻是建立起來了,沙正陽也很樂意和對方維繫這樣一種比較親近的關係。
趙建波最後離開時說的一番話讓沙正陽有些觸動,他說他始終覺得沙正陽更應該在地方上來工作,而不是在企業上發揮早已經被證明過的能力,地方上更能鍛煉一個人全方位的綜合能力。
這番話讓沙正陽心裏邊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的確在企業上還是要單純一些,哪怕涉及的工作面看起來也很複雜,但是那畢竟是企業的工作層面,和地方上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的範圍還是要差很多,一句話,那種成就感遜色不少。
這種感覺沙正陽從未對人提起過,但是趙建波的話卻把他這番心思給勾了起來。
不過沙正陽也很清楚,自己短時間內是不太可能回地方上去工作的,這才上副廳,如果自己轉任地方,只怕都不好安排。
一個縣長到企業才一年就升了副廳,回地方怎麼安排?無論是副市長還是常委,都會讓很多人心裏膈應得慌,讓那些縣高官們怎麼想?
當然,沙正陽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只要拿得出像樣的成績來,一切陳規陋俗都可以被打破。
他感覺到了自己內心對回地方工作的渴望,尤其是方東升和趙建波在談到很多工作時的一些感觸,他也一樣觸動頗多。
如果自己在哪個位置上,該如何來處理或者推動某項工作,在趙建波和方東升走了之後,他的腦子裏居然一直轉着這一類的念頭,到最後他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失笑才回過味來,自己好像有點兒着相了。
有些事情還是想得太多,糾結太多,自己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好好找蘇倫康溝通溝通,了解了解,看看對方在國家計委掛職這段時間裏有什麼收穫,如果自己也到中央部委去掛職,又該如何開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