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的春節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會和原來曾經工作過的領導、同僚小聚一次。
要麼是登門單獨拜會,要麼是邀約在一塊兒來個酒局飯局,總而言之,這個習慣他已經逐漸養成,而且持之以恆。
當然這種領導和同僚是指在工作中形成了較為默契的私人關係,這是一種既在工作中處得很好,有着共同志向,私下裏也有共同語言甚至愛好的,這種經過沉澱,才能慢慢形成。
像那種雖然在工作中很合拍,建立了一定私交,但是私下裏卻沒多少交道和共同話題的,他不會去刻意維繫,那太累了。
像曹清泰和林春鳴,像郭業山和桑前衛,像曲曉偉和盧雅,像貝一河和常磊、姚莉兩口子,都屬於此列。
而如葉和泰和姚立波,如鄭國忠和楚天瀾,如陸健和丁希慎等人,就不屬於此列。
不過這一次方東升和趙建波的聯袂而來還是頗為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他在年前已經接到了對方的電話拜年,但是沒想到春節假期,這兩位都會親自來漢都和自己會面小聚。
之前沙正陽去宛州時有機會都向葉和泰和姚立波推薦過二人的表現,但是這種事情推薦能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但沙正陽覺得自己作為前一任的縣委副書記、縣長,有這個義務向上級組織推薦表現優異任勞任怨的幹部。
這正如王雲祥在書房中所書寫的那一句話一樣,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
一個地方要發展,工作要抓得起來,關鍵就在於能用人,會用人,用好人,好鋼用在刀刃上,只有把一批能力突出的優秀幹部用在更重要的崗位上,一個地方的發展才有希望。
實事求是的說,沙正陽和這兩位更多的還是工作上的接觸,私下裏並沒有太過親密的關係。
方東升工作作風踏實肯干,任勞任怨,趙建波思維靈活,眼界寬廣,善於捕捉時機,正因為如此,沙正陽在和他們共事期間才逐漸結下了一段香火情,但是也還不至於達到像之前和曲曉偉、貝一河和盧雅的那種狀態,不過人家主動來拜會自己,這一點也就說明了很多。
沙正陽當然很高興,能夠有更多的這種在思路觀念想法都相近的同僚互通有無,這就是一種讓人很愉悅的志同道合關係。
「難得,難得,有心了,有心了。」對方東升和趙建波的到來,沙正陽是真心高興。
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己在真陽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還是有人看得到的,公道自在人心。
在年前他已經接到了不少電話。
丁希慎、許紅菱和紀美芙都打了電話,但是沙正陽對紀美芙的電話有些怵,自己和對方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關係很是惱人,遇罷還休,明知道那是一把火,能把人燒成灰燼,卻總想去玩一把火。
這種詭異的心態連沙正陽自己都很難分說,他作了一番分析之後覺得,或許這就是重生者帶來的一種高高在上的特殊心態使得自己有些放縱了的原因。
方東升和趙建波登門,還是按照這邊的習俗帶了一些東西,但他們都知道沙正陽的習慣,就是真陽本地的特產,幾塊臘肉和山貨,百十塊錢的東西,誰也說不上個啥來,真正的君子之交。
沙正陽親自替二人泡了茶,隨意聊起這才知曉為啥是二人聯袂而至。
一般說來這樣的拜訪都是各走各路,不過方東升是在年前無意間提及他打算找時間去漢都見一見沙正陽,恭賀一下沙正陽升任長河能源集團的副總,之前雖然沙正陽也是黨委委員和總經理助理了,但畢竟沒有跨過副廳這一門檻,現在不一樣了,朝賀一下也很正常。
這個話被趙建波聽了去,下來之後就問了方東升什麼時候去,二人於是約定一起。
從宛州來漢都得好八九個小時,所以一般說來宛州的幹部都不是很喜歡跑漢都,實在是在高速公路沒通車之前,八九個小時的車程實在太磨人了,一趟下來,精神再好的人都得要折騰得蔫答下來。
所以現在無論是宛州還是漢都的幹部都在希望這漢宛高速能夠早日通車,到時候道路能縮短到只有五百來公里,按照高速公路100到120的限速,如果順利的話,基本上五到六個小時就能跑到,節約下來三四個小時,那簡直真的就是解救大家於困苦之中了。
沙正陽是在辦公室里接待的二人,實在是他沒成家,石油小區里那套房子裏邊基本上啥都沒準備,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所以沒法接待客人,而在長川實業這邊,各方麵條件都很好,倒不是炫耀什麼,的確和真陽那邊的辦公條件不能同日而語。
「沙縣,不,現在改叫沙總了,看了您在這邊的辦公條件,才發現我們宛州和漢都的差距有多大。」趙建波比方東升更開朗了一些,話題也更放得開,「這省里的頭號國企,是不一樣,我看了看你們停車場裏的車,比宛州市委市政府的檔次可是高太多了,沒法兒比。」
「建波,如果只看這個,那只能說明長川實業是不成功的。」
沙正陽沒有學有些領導那樣,一來就先封存車,擺出一副正人先正己的架勢,他覺得沒有必要。
汽車也是企業資產,而且這類豪車,你要處理,折價損失太大,而且像長川地產要到燕京去搞開發,辦公用車檔次不能太低,同樣長川一建和長川二建要去跑項目,一樣也需要辦公用車,一樣要幾輛撐門面的車。
這年頭,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心態還很嚴重,你去和別人談項目,開一輛桑塔納和開一樣奔馳去談,那完全是兩樣。
雖然這種心態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卻是事實,這種社會風氣短期內你還真沒法扭轉改變。
當然,沙正陽也承認長川實業原來在這方面沉澱閒置了太多資產,他也有意讓長川汽貿轉讓部分車輛出去,但是這種二手豪車,在這個年代,還真不好出手,有錢的都要買洗車,而沒錢的出的價又不合適,所以這些車還只能擺在公司裏邊,權當撐面子繃架子了。
「長川實業今年出了不少問題,嗯,都是以前的,我過來也是收拾爛攤子,下半年半年時間都是在擦屁股和找路子,幾千上萬號人,除了要下崗減員,更重要的還得是替大家找到吃飯的門道,這麼多工人每個月工資都是以百萬計,你想想,每天一睜開眼就是十幾萬的開銷,光是這副壓力就能讓人崩潰。」
沙正陽的話是實話,但是聽在趙建波和方東升二人耳朵里卻沒能讓二人在意.
蛇大窟窿大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麼大一個攤子,開銷肯定大,關鍵在於你能不能讓這個企業正常運轉起來,那種坐吃山空誰也受不了。
而沙正陽肯定不屬於此列,否則省里也不可能再度破格讓這一位年限不到就晉升副廳。
雖說這是在企業里,但是沒準兒明後年這一位就轉任地方,如果這一位留在真陽,就算是當時馬上接任縣委i書記,那沒有三五年也不可能讓你升任副廳,這就是人和人不同花有百樣紅。
「沙總,這麼大攤子,省委既然敢交到你手裏,肯定是信任你的本事能力,這是好事,正好可以一展所長,證明一下自我。」趙建波接上話,「我覺得您走了還真是走對了,我個人看法比您留在真陽強。」
方東升沒說話,只是點點頭,他也贊同趙建波的觀點。
現在真陽縣裏的情況看似還過得去,但是他感覺已經有些隱憂開始顯現,夏侯通貌似溫和開通,這在和沙正陽搭檔的時候大家都是如此認為,但是在和丁希慎搭檔之後就有些變化。
丁希慎新上來,還是代縣長,很多時候夏侯通就有點兒愛插手縣政府這邊的具體事務了,這就讓縣政府也有點兒無所適從,先前丁希慎還是能保持克制,但是久而久之,兩個人的矛盾就開始顯現出來,
說夏侯通開通大度,這要看人看勢。
對沙正陽時,的確很開明大氣,雙方配合也還默契,但是對丁希慎,夏侯通顯然就沒有像沙正陽時那麼好說話。
有些時候縣政府研究定下來的一些具體工作方略,就經常被他直接干預甚至叫停,拿到縣委常委會上研究,往往就要進行調整。
幾次相同情況出現之後,縣委縣政府之間的關係也就在無復有往日夏侯通和沙正陽時代的那種默契和諧了。
這種情形下,最惱火的肯定就是縣政府幾個具體做事的副縣長了。
縣政府常務會議或者縣長辦公會研究的一些具體工作如果得不到縣委的支持,那麼在執行力上就很難得到保證,尤其是縣委縣府意見不統一的時候,下邊那些鄉鎮的黨高官鄉鎮長一個個比泥鰍兒還精滑,很多時候就要給你玩太極,效率一下子就下來了。
這種情形下,光是去年一年就有好幾項工作出了差錯,市裏邊考核板子就要打到分管縣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