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記 第八百九十五章 寶劍出古鞘，風雨洗鉛塵
煙兒和龍麒麟心中都是一驚，煙兒以為秦牧要自盡，正欲抵擋，龍麒麟連忙喚住她，道：「教主剛尋出生路，怎麼會自盡？別瞎胡鬧！」
煙兒被他訓得服服帖帖，不敢回嘴。
秦牧一劍應劫，斬入自己的天宮，斬凌霄，掃玉京，平天闕，摧毀瑤台，蕩平瑤海，碾碎南天門。
崩塌毀滅的天宮中，所有的劍光匯聚成一道，那是劍光的洪流順着天河從破碎的南天門從天而下，一路絞碎天河，迎着建木而來！
劍光將建木攪得粉碎，圍繞建木旋轉而下的天河也是支離破碎，化作純粹的天河之力，無法成形。
而在破碎的天河之力上方，天宮湮滅後化作的純粹能量如同汪洋大海，壓垮星空，吞噬日月，向六合大陸碾壓而來！
秦牧的靈胎突然抓住劍光，在滔天之勢的毀滅能量到來之前，劍光刺入幽都，破魔道五曜、六合、七星、天人、玄都，將天河神藏刺穿！
外面，煙兒和龍麒麟只能看到秦牧的境界在瘋狂跌落，剛才還是生死境界，而下一瞬間便是天人境界！
他們眨了一下眼，秦牧便跌入七星境界，六合境界，五曜境界！
他們心驚肉條，最終，秦牧的境界跌落到谷地，變成一個靈胎境界的小小武者！
在靈胎境界根本不算是神通者，只能施展一些戰技招式，無法施展神通。
秦牧竟然直接跌入靈胎境界，修為幾乎相當於完全被廢除！
煙兒顫聲道：「龍胖，公子在做什麼？」
龍麒麟一片茫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秦牧眼耳口鼻中突然有無比龐大的元氣像是蒸汽一般噴出，他的肉身中神藏只剩下了靈胎神藏，其他一切神藏都完全破滅，靈胎神藏根本無法容納如此龐大的元氣。
肉身承受不住，便只能排出體外。
倘若能夠排出體外還是一件幸事，最怕的是來不及排出，便會將秦牧活活撐爆！
他們看到秦牧的肉身突然間膨脹起來，像是充氣般肉身節節暴漲，很快變得比煙兒還要胖，還要圓潤。
不僅如此，秦牧全身肌膚毛孔被撐得張開，無數毛孔噴出濃烈的元氣，發出嗤嗤的聲響。
然而，秦牧飛速施展天魔造化功，試圖封閉全身毛孔，封閉眼耳口鼻，鎖住自身的元氣和精氣，不讓體內的能量流逝。
他被撐得越來越大，越來越胖，在龍麒麟和煙兒面前變成一個龐然大物，高聳如山。
「龍胖，公子在做什麼？」煙兒聲音顫抖。
這青雀像是一隻啄木鳥，鳥喙啄着龍麒麟的腦門，龍麒麟的腦袋被啄的「嘚嘚」作響，很快龍鱗被她啄穿，腦袋流血。
龍麒麟渾然沒有感覺到疼痛，長大嘴巴，呆呆的看着還在膨脹變高變胖的秦牧。
秦牧現在的體量，已經超過了龍麒麟的完全體，即便秦牧是當今世上造化之術第一人，肉身被撐成這樣也絕對承受不住！
「別啄了！」
龍麒麟突然感覺到疼痛，連忙道：「煙兒姐，啄到腦殼了！」
煙兒驚恐的看着還在變大變胖的秦牧，抬起翅膀塞到鳥嘴裏，她畢竟是龍雀，鳥喙里長滿了鋒利的小龍牙。
煙兒牙齒碰撞，發出嘚嘚嘚的聲響，很快將翅膀邊緣的羽毛整齊的切了下來。
煙兒抬起另一張翅膀，又是嘚嘚作響，這張翅膀的羽毛也少了一圈。
煙兒兩張翅膀抱起龍麒麟的耳朵，龍麒麟驚恐，連忙把自己的大耳朵緊貼在身體表面，怎奈煙兒的力氣實在大，硬是向他的耳朵抬起來送到自己的嘴邊。
龍麒麟忍住痛，沒有叫出聲來。
秦牧體內，靈胎神藏。
此刻，破滅的天宮，被摧毀的所有神藏，所蘊藏的純粹能量無論神元還是魔元，統統擠入靈胎神藏之中，化作涌動的洪流，如同一個大漩渦，將他的靈胎淹沒。
他原本修為境界雖然只是天河境界，相當於神橋境界的大神通者，然而他的元氣修為卻可以與尊神媲美，直追真神。
儘管這些日子以來秦牧因為沒有了魂魄元神，導致修為不斷外泄，境界降低，但依舊非同小可。
神藏和天宮破滅，這些能量如此龐大，一股腦壓在靈胎神藏之中，靈胎神藏被撐得不斷向外擴張，靈胎壁被一次次撐爆，一次次形成新的靈胎壁，卻又再度被撐爆。
他的靈胎也在狂暴的能量轟擊中表面不斷瓦解，然而在三元神不滅神識的堅持下又不斷恢復。
他的那道劍光還在靈胎的手中，劍光始終不滅，幫助他的抵擋失控的元氣的衝擊。
倘若換做其他人，靈胎早就破碎破滅，只有他才能在如此可怕的衝擊下堅持下來，即便如此，他也堅持不了太久。
陰差老者說過，他不能動用元氣，否則會損傷意識，而現在，何止是調動元氣？
現在分明是元氣失控！
這種情況下，他的不滅神識也開始崩潰，開始瓦解！
秦牧靈胎握劍，劍光越來越明亮，杵在毀滅的元氣洪流之中，倍加耀眼，如同一個席捲靈胎神藏宇宙的大漩渦中的頂天之柱！
「一點靈胎不易！」
秦牧的靈胎用神藏中僅存的元氣催動功法，劍光暴起，掃蕩寰宇乾坤！
「二分陰陽天開！」
劍是應劫劍，功是霸體三丹功。
他以無量劫經夢中入道，化作無數個自己，推演無數種可能，從無數場死劫中尋找出一線生機，終於被他找到。
這條道路，便是他從凌天尊的不易神通中參悟出的法門，將凌天尊不易神通的理念融入到霸體三丹功中，以此來保證自己的靈胎不滅。
這一刻，他的靈胎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之中，被失控的元氣洪流摧毀，然而下一刻便又再度恢復。
而劍法則是他的劍道，劫劍第三篇，應劫篇。
所謂應劫，是他感念於元界這次經歷的浩劫，延康經歷的劇變，以迎面這場浩劫的眾生的精神為依託，所開創的劍道。
他在夢中世界，重演浩劫，無數場廝殺這才磨礪出破開夢中世界中的浩劫的那一劍！
劫劍應劫篇，是要主動赴劫，直面天地浩劫，直面眾生的慘澹，世事的無常，直面最強的敵人，直面神心，魔心，人心！
應劫篇，第一個應劫的便是持劍人。
秦牧應劫，掃蕩自己的天宮，剷平自己的各大神藏，只留下靈胎，斷了自己所有退路，破釜沉舟。
只有沒有退路的情況下，才能只進不退！
這是他所面臨的絕境，也是延康所面臨的絕境，沒有退路，只有前進前進再前進，拼出一條路，殺出一條路！
這條路，無論如何都要走出！
轟！
他的靈胎被碾碎，然而下一刻，靈胎再現，依舊持劍施展應劫，這次，他掌握的力量更強。
他的靈胎再度被碾碎，再度復原，一次又一次被磨滅，一次又一次恢復，每次應劫之後，他都比上次更為強大。
御天尊開闢靈胎神藏之後，下一個神藏是星河神藏，他是從外部去找尋力量，感悟天地間的星河。
而秦牧這次則並非是學御天尊。
他是從體內去尋找力量，從外部找尋天地之力，固然強大便捷，然而御天尊開闢靈胎神藏時，卻不是借天地之力，而是開發自身。
因此秦牧不但捨棄了建立在古神力量體系之上的神藏修煉體系和天宮修煉體系，甚至連御天尊開闢星河神藏所開闢的天地大道修煉體系也摒棄了。
他這次要走的是御天尊一開始開闢靈胎神藏時所用的開發自身的修煉體系，最為原始修煉方法，只修煉自身，不假於外物！
他不在向神魔借力，不再向天地借力。
這次元界的浩劫，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開皇餘部的不作為，天公的怯懦，土伯的沉默，天帝的陰險，讓他深感無力，也讓他意識到借來的力量終究不可靠。
唯一可靠的，便是自己！
沒有魂魄，那就開天闢地再造魂魄！
沒有元氣修為，那就應劫去降服元氣，提升修為！
這條路沒有退路，只能走到底，走到黑！
他的靈胎一次又一次被毀滅，一次又一次恢復，終於，秦牧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達到了極限。
劫劍應劫篇在他手中化作開天闢地的鋒芒，一劍分陰陽，割昏曉，辟神魔二氣！
動盪的靈胎神藏終於穩固下來。
他的靈胎站在流動的神魔二氣上，陰陽分割，如同一卷太極圖，涇渭分明。
以他靈胎的視角來看，這片神魔二氣運行平穩，廣袤無窮，如同一片淨土聖地。
這是他的靈台，是他的靈胎立足之地。
一輪太陽從神元所化的氣流中冉冉升起，光芒四射，另一邊月亮則慢慢收斂月光，緩緩沉入魔元之中。
秦牧的靈胎抬頭，天空中星光璀璨，星河盤旋有如明鏡，映照出他的面孔。
星河中的面孔仿佛高高在上的天公，他是自己的天公。
秦牧的靈胎低頭看去，靈台的下方是黑暗，映照出他的面孔，他仿佛是自己的世界裏的土伯。
他的靈胎放下劍，一片平靜。
靈胎中，他感覺到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生根發芽。
那是他的魂，開天闢地得來的魂，像是這片天地的種子，已經在慢慢的生長。
其他人的魂與靈是分開的，靈和魂結合才是元神，而他的魂卻是從應劫之中誕生，一出生便與他的靈胎是一體，不可分割。
靈胎跏趺而坐，怔怔出神。
外面，龍麒麟和煙兒只覺驚心動魄，然而卻見秦牧的肉身漸漸縮小，體魄也不那麼巨大，那麼肥胖。
很快秦牧便恢復如初，不胖不瘦，體態勻稱。
龍麒麟的兩隻大耳朵已經被煙兒啃禿了皮，血淋漓，煙兒的翅膀也被她自己啃得短了一大截。
兩人正要詢問秦牧這次修煉的結果，突然卻見秦牧雙足一軟跪在地上，伏地嗚嗚的哭出聲來。
龍麒麟和煙兒面面相覷，他們能夠從秦牧的哭聲中聽出無盡的委屈與屈辱。
這種屈辱是自身的遭遇帶來的屈辱，也是延康遭受的苦難帶來的屈辱！
龍麒麟正想上前安慰，秦牧的哭聲卻漸漸的變成了笑聲，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高。
他淚流滿面，笑聲卻是發自內心，一掃之前的頹唐與委屈！
大笑聲中，秦牧站起身來，不再跪下。
龍麒麟和煙兒神情恍惚，這一刻的秦牧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一路走來，秦牧儘管總是面帶笑容，從來沒有露出愁苦的神色，然而他們能夠感覺到秦牧內心中的柔弱和絕望。
而現在，他仿佛重生了一般，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個開朗陽光的大男孩。
然而又有不同，具體不同之處在哪裏，他們卻說不清，只覺現在的秦牧暴風雨之後的驕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