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原本最騷情的便是瞎子,喜歡舞文弄墨賣弄風騷,然而自從屠夫從瘋癲中走出來,恢復了過往的風采,這位殺豬賣肉的屠夫騷情起來,基本便沒有瞎子什麼事了。
眾志成城,雖然太皇天的神城在這場衝擊下能夠保存下來的寥寥無幾,但是所有人為屠夫和秦牧的豪邁歌聲激盪胸懷,此刻他們四周的神通,宛若就是一座堅不可摧的神城。
初祖人皇的天地印化作這座城的天空大地,城牆四壁,其他神魔則是鞏固城牆的將軍,而秦牧等數萬神通者則是站在城牆上抵擋敵人進攻的士兵。
他們氣與血相連,神通相連,抵擋天地毀滅爆發出的恐怖威能。
眾人在一瞬間便感受到無比恐怖的壓力,有人被那恐怖的力量壓得全身血管炸開,血流如注,如同一個血人,有人筋肉撕裂,皮膚裂開,有人崩壞了衣裳,有人骨骼斷裂,但是沒有人退下,哪怕是兩條手斷了也絲毫不退,畢竟還有元神,還可以施展神通。
終於,最為恐怖的第一波衝擊過去了。
初祖人皇突然雙腿一軟,跪地昏倒過去,一雙雙手臂攙扶住他,沒有讓他直接倒下,而是將他平放在地面上。
在場的神通者和神魔雖然數量不少,但是初祖人皇為了他們的安危還是承受了九成以上的壓力,他是斬神台境界的強者,比起其他神魔要勝過不知凡幾,就算所有人綁在一起也遠不如他。
秦牧和藥師上前查看,為他醫治,其他神魔則團團立在四周,抵擋餘波。
此刻的太皇天宛如岩漿地獄一般,天上下的是岩漿雨,帶着黑色的灰燼,還夾雜着山巒大小的火石從天而降。
吹拂的熱風以百倍於聲音甚至更高速度瘋狂的吹,將岩漿化作滔天大浪,滾滾而行,淹沒途中遭遇的一切。
而大地震動,則造成了岩漿海中不斷有一座座火山從海底噴涌,火柱直達幾百里甚至幾千里的天空。
天空則早已經破裂,五顏六色的空間碎片沒有任何厚度,泛着奇異的光芒在空中遊動,有的則在急速飛行,仿佛最鋒利的刀,切開經過的一切東西。
可以呼吸的空氣已經基本上耗光,每呼吸一口污濁空氣,便吸入不知多少有毒氣體,腐蝕着他們的肺部。即便屏住呼吸,毒素還是會侵蝕他們的肌膚。
星犴打開箱子,取出一把種子,輕輕吹一口氣,頓時他們四周青草遍地,柳木成蔭。
他們守護着的這片方圓六七里的土地依舊算是安寧,成為了太皇天為數不多的淨土,這裏沒有變成岩漿世界,因此星犴才能用造化神通來讓草木滋生,淨化空氣。
馬如來輕輕攤開手掌,草木和淨土飛起,飄向他的腦後,落入二十諸天虛影之中,以佛光滋潤這唯一的綠色。
純淨的空氣從他四周散發開來,眾人貪婪的呼吸着空氣。
「繼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馬如來與眾僧的佛光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守護着眾人,道:「即便是用造化神通,我們也堅持不了多少年。早晚這天空會變成黑日,沒有任何亮光,天地間的靈氣靈力也不復存在,我們的神通會退化,修為會衰竭,最終會在這裏變成一具具白骨。」
星犴蓋上箱子,突然道:「秦教主,你應該有辦法再建一座靈能對遷橋吧?」
秦牧與藥師聯手鎮住初祖人皇的傷勢,聞言抬頭道:「不可能了。我雖然有足夠的材料,但是大墟那邊的祭壇與這邊祭壇是同時破碎掉的,湧來的靈能同時擠垮了兩座祭壇。沒有大墟的祭壇,我無法打造對遷橋。」
星犴皺眉,看向支離破碎的天空,搖頭道:「神魔或許可以活下來,只會慢慢虛弱,但是神通者是無法存活的,這些神通者都是累贅,拋棄吧。」
四周還有數萬位神通者,聞言心中一片冰涼。
秦牧直起腰身,目光落在星犴身上,淡然道:「我去過太明天,就在太皇天的上空,那裏有一條通道直達大墟。太明天與太皇天也已經被打穿,可以從太皇天前往太明天,然後轉到大墟中去,誰都不必死。」
星犴道:「但是帶着這些人,只會拖慢我們的腳步。而且我們這些神祇還需要保護他們,在這個末日世界中,保護這些神通者只會讓我們消耗更快。我建議是輕裝上陣。」
他目光從眾人面上掃過,道:「或許還應該先殺掉一批,做成干肉,路上餓了可以補充養分。」
眾人毛骨悚然,不敢與他對視。
秦牧似笑非笑道:「星犴,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累贅。你如果不想成為累贅的話,那就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思考,路上,你該幫忙的就幫忙,做好本分即可。你不是我們這些倖存者的領袖,還是不要用領袖的口吻說話。」
星犴皺眉。
村長咳嗽一聲,老神在在道:「星犴,你的箱子裏應該有不少干肉吧?」
瞎子撫摸着龍拓神槍,這頭黑龍像是貓一般柔軟,在他粗糙的手掌下遊動,震動着骨骼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很是舒服。瞎子笑道:「或許把星犴老兄做成干肉,路上也可以充飢。」
瘸子這時候的膽氣十足,嘿嘿笑道:「先砍掉兩條腿!」
星犴淡然道:「老劍神,你四肢不全,而今已經不是我的對手,我可以讓你們一起上。別說你們,就算加上這位龐鈺道兄,我也絲毫不懼。」
藥師好奇道:「你說啥?再說一遍。」
星犴眼角跳動,過了片刻,緩緩道:「在路上,我做好本分。」
秦牧看向初祖,初祖傷勢很重,一時片刻間難以醒來,初祖的肉身沉重,需要有龐鈺真神來背着他前行。
而其他神通者可以在岩漿海上前行,腳踩岩漿,踏海而行,對他們來說並不困難,唯一需要做的是,須得讓在場諸神抵擋住岩漿滔天大浪和那無比恐怖的颶風!
百倍於聲音的颶風會輕易將任何神通者掀飛,而風中夾雜的毒氣和山巒大小的火石會讓他們重傷甚至死亡。
所以外圍必須要有神魔來守護。
「海底時不時爆發的火山,就有些困難了……」
秦牧沉吟,岩漿海深處到處都是火山,這些火山每一次噴涌爆發出能量幾乎相當於神魔的一擊,如此可怕的能量轟擊在神通者身上,後果可想而知。
「我與劍神來對付火山。」
星犴突然道:「他的劍法,加上我的神通,足以壓制住火山。」
秦牧點了點頭,分派好眾人的職責,沉聲道:「諸君,太皇天已經毀滅,故土難離,但是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或許將來,我們會重新回來,平定地水風火。不過此刻,我們需要離開了!」
桑嫿跪地,親吻着地面,用臉蛋輕輕摩擦這片土地,其他太皇天的神通者一個一個的跪下,有的親吻地面,有的與大地相擁。
延康的神通者靜靜地看着這些人,家國情懷,或許是太平盛世時期難以體會到的,只有危難關頭,才能激發每一個人心中的那份厚重情感。
過了片刻,眾人站起身來,一尊尊神祇守護在四周,各自施展大法力定住地水風火,其他人則踩在變得風平浪靜的岩漿海上,跟隨着前面的人努力前行。
岩漿海極為灼熱,空氣也熱的可怕,即便有馬如來的佛光,也難以讓空氣清涼下來。
「封鎖自身一切毛孔,守住體內水分!」
秦牧高聲道:「擁有飛行神通的,不要飛行,省一些元氣,路很長,我們需要走很久!境界高的神通者,照顧境界低的師弟師妹!」
他走向前方,瘸子取出羅盤,羅盤很是古老,上面的刻度極多,應該是一件寶物,不知瘸子從哪裏偷來的,只見羅盤上的指針走馬燈一般亂轉,根本無法分辨方向。
瘸子嘆了口氣,將羅盤收起來,打量四周,但見太皇天到處都是岩漿海,唯一能夠定位方向的,恐怕便是那座斜斜插在太皇天中央的羅浮天了。
林軒道主與一群老道士正在用周天星斗定位術確定方向,猹道人突然道:「太皇天沒有星星,怎麼定位?」
林軒道主與一眾老道士錯愕,頹然。
其他人也都想確定方位,然而此時的太皇天沒有星辰,而且元磁混亂,羅浮天的元磁與太皇天的元磁被撞擊打碎,形成了無數個元磁異常點,根本無法分辨。
眾人之中還有龍麒麟、大鹿等許多異獸,原本便是靠元磁定位,此刻元磁異常讓這些異獸暈頭暈腦。
「諸位不必擔心方位。」
秦牧從饕餮袋裏取出一些佛元赤鉻和翎佛母樹,看向馬如來,笑道:「馬爺,我需要天底下最心靈手巧的木匠。」
馬如來露出笑容,道:「是我。」
秦牧又看向啞巴,笑道:「啞巴爺爺,我需要最精巧的能工!」
啞巴咧嘴,嘴巴里長出半個舌頭:「啊!」
秦牧取出紙筆,瘋狂演算,力求精微,過了不久,他畫出一輛車駕的圖紙,交給馬爺和啞巴,道:「打造這輛指南車,需要將數位精確到剎那位,這樣才能行走幾十萬里也不偏離方向。」
馬如來和啞巴觀看圖紙,面色凝重,過了片刻,道:「可以一試!」
兩人立刻忙碌開來,精益求精,鍛造指南車的各個部件,良久之後,指南車終於被兩人鍛造出來,車上有一個佛元赤鉻打造的金人,抬起一條手臂指向前方,金人腦袋上站着三個小人兒,三個小人兒都手持棒槌,中央是一口鼓。
秦牧看向羅浮天,先判斷一下方位,調整好金人的手臂指向,而後喚來龍麒麟,讓龍麒麟拉車轉幾圈。只見龍麒麟拉着車無論怎麼轉圈圈,那金人的手始終指着同一個方向。
「道主,秦教主的指南車原理我懂得,是靠精確的軸承、齒輪和車輪旋轉來讓金人始終指向一個方位。」
一位年輕的道士詢問道主,道:「但是金人頭頂的那三個小人兒和那口鼓是做什麼用的?」
太皇天的許多神通者不由側耳傾聽,他們這兩年修行術數,很多人是跟着道門的道士學習,因此對秦牧的指南車很是好奇。
林軒道主道:「那三個小人兒是計算里程的。應該是每走百里,小人便會被齒輪帶動,敲鼓一聲,只需要計算敲鼓聲,便可以知道里程數。」
「為何要計算里程數?」眾人驚訝,紛紛問道。
林軒道主道:「秦教主讓天工和如來將部件精確到剎那位,但即便精確到剎那位,也還是會有偏差,這個偏差極為細微。大概指南車行進萬里,金人手指的方向便會有絲數位的指向偏差。我預計,秦教主會在萬里之後調整金人手指方向,向右偏一絲數位。」
眾人駭然,雨禾喃喃道:「至於要這麼精確嗎?」
「至於。」
林軒道主面色溫和,笑道:「萬里一絲偏差,十萬里便是一毫偏差,會與目的地偏差一百里左右。百里之差已經算是不小了。秦教主做事,精益求精,他看不慣太皇天原來的太陽,便將太皇天的太陽轟碎,讓國師重造,便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他果然是故意轟碎我們的太陽!」正在背着初祖人皇的龐鈺真神心中頗為不忿道。
他們大概走了百里左右,突然指南車金人頭頂的一個小人兒一棒槌砸下,傳來一聲鼓聲。
眾人紛紛讚嘆:「果然如此!」
林軒道主笑道:「這便是術數的魅力!術數看似沒用,但其實無處不在,諸君想要學習比延康各大學宮還要高深的術數,可以來我道門!」
鏡明老和尚瞥了他一眼,心道:「道主跟秦教主學壞了,開始引誘別人加入道門了。須得向如來說一說,免得被道門挖了牆角。」
他們行進萬里,小人兒敲了百記鼓聲,秦牧果然停下,打開金人的肚子,細細的調整一下齒輪,撥了一個絲度,然後繼續前行。
眾人對林軒道主的欽佩之情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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