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令山七十二峰,孤月峰峰主名為玉祭道人。
這位孤月峰主喜穿一身月白色道袍,生得丰神如玉,看不出歲數,但總給人一種年紀不大的錯覺。
此刻他御風遠遊,身後跟着兩位青衣道人。
其中一位青衣道人看了一眼身側的另外一人,才輕聲道:「其實峰主不必親自出手,那武夫就算是有些本事,但連殺幾人之後,也肯定是受傷不輕,如今有我們兩人也就夠了,真用不着峰主。」
玉祭道人看向遠方,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第一次小看他,第二次也是小看他,也差不多夠了,要是一直小看對方,那就是真的自尋死路了。況且即便還能用人去堆死他,我也不願意再做這種事情了,真要這麼死下去,到底會死多少人,你算過嗎?」
「我孤月峰的人死完了,這秋令山還會有孤月峰嗎?」
玉祭道人神情複雜,七十二峰之一的孤月峰毀於一旦,其實對秋令山來說,不算傷筋動骨,畢竟沒了此峰,還有其餘七十一峰,一座秋令山,不算什麼大事,但對於他來說,便不同。
這意味着他之後再做不了峰主,之後想要祭煉法器也好,煉丹也好,想要從山中再要些什麼東西,便會顯得很困難。
這些年,七十二峰哪個不想往前爬?為了什麼,只是為了虛名?非也,所為的,其實還是那些資源的份額分配。
修道證長生,全憑着自己單打獨鬥可不容易,至少是沒那麼容易。
所以孤月峰一定還要留下來,這一點,所以玉祭道人才會親自出山,去攔截那位武夫。
「先佈陣,將那武夫困住,別讓他走脫。」
玉祭道人看了一眼前方,距離那武夫已經不遠,他逐漸平靜下來,讓兩位青衣道人佈陣的同時,自己則是不斷下落,道袍大袖揮動,像是一隻展翅的大鵬,裹挾天地之威,朝着下方壓了過去。
而在他頭頂的兩位青衣道人,對視一眼之後,各自都沒有猶豫,其中一人朝着四周丟出四面青色小幡。
另外一人則是丟出一張青色小網,之後那張青色小網在頃刻間便蔓延出去,化作一條條青色絲線,在天幕之上縱橫交織。
與此同時,那四面青色小幡則是落於四方,各自佔住一個角。
那些青色絲線逐漸和天地融為一體,在此刻再也看不清楚什麼區別。
等到佈置完全之後,玉祭道人才覺得安心一些,落到了那位高大武夫的對面。
只是在玉祭道人剛落下的同時,腳下的那座矮山便驟然炸開,不等這位孤月峰主開口,大梁皇帝便已經一步踏出,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玉祭道人一怔,即便是他,都沒有想過這位武夫居然半句話都不願意講,一上來便直接出手。
隨着大梁皇帝一拳遞出,這一刻,眼前山巒轟然震動,一條條裂痕出現,朝着前面蔓延而去,撕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一道道恐怖的氣息,從地面的裂痕湧出,幻化成一道又一道人影,朝着那玉祭道人撲殺而去。
玄妙的氣息在這裏不斷出現,兩道根本不同的氣息開始在這裏交匯,玉祭道人的身側有一道又一道的氣息在這裏湧現,一個個晦澀難懂的符文出現在他身邊四周,那些都是大道真言,是真正玄妙的手段。
這樣的手段,在扶雲之下,是決計不會有的。
那每一個大道符文,每一個都會耗費無數心思去祭煉,換句話說,世間其餘修士祭煉的法器是他們壓箱底的手段,但其玄妙而言,卻不如這些晦澀的大道符文,這大道符文是一個修士修為的體現,像是玉祭道人這樣煉化出這麼多符文的,在秋令山里,其實也不算太多。
七十二峰峰主能有這個本事,尋常修士,並沒有。
扶雲境顧名思義是扶雲而上,但云海深遠,每個修士在其中走得遠近,直接便影響到修為高低和殺力強弱。
不過就在這些符文出現之後,那些裂痕里湧起的氣機化作的人影在此刻正好迎上各個符文,直接便捏碎好些符文。
符文一碎,大道氣息散亂,玉祭道人的臉色便難看了不少。
這一刻,就連他都有些意外,不是說這位武夫還沒有踏足那個境界多久嗎?怎麼卻如此霸道?
玉祭道人在扶雲境裏苦修了哪裏才止百年,自然不相信自己會不如一個才踏足這個境界不久的武夫。
但隨着那些身影越來越多,更是在頃刻間便捏碎他無數道符文的時候,玉祭道人整個人臉色更是難看許多。
他皺起眉頭,神情無比凝重。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摸出一張青紙,而後伸手,在這上面鄭重其事的畫下些什麼東西。
而後那張青色符紙光芒大作,一道道青光從裏面湧出來,覆蓋眼前一片景色,將那些朝着自己撞來的身影盡數攔在符紙之外。
與此同時,玉祭道人身後浮現出一輪大月,緩慢升空,同時將自己籠罩在月色之中。
玉祭道人冷眼看着前方,藉助月色,這位道人大袖飄蕩,一縷又一縷的光彩從衣袖裏撞出,幻化成一條又一條的白玉一般的綢帶,開始充斥此方天地。
玉祭道人修道多年,自有手段,身在此輪明月中,有月華附體,讓他的道氣暴漲,其實即便是在這邊,遇到這樣的玉祭道人,也沒有什麼人會選擇和他生死廝殺。
但此刻大陣已成,不管是玉祭道人還是大梁皇帝,好像都像是走上擂台的兩人,不分生死,就沒有走下擂台的可能。
大梁皇帝隨手打碎一條蔓延而來的月華,整個人的身形氣息不斷拔高,到了片刻之後,這位人間帝君的氣息已經無比恐怖,宛如一座巍峨高山,堅不可摧。
武夫以氣血體魄稱雄,境界高妙者,體內氣血翻騰,生生不息。而像是如今大梁皇帝這樣的人物,體內氣血就更為可怕,他這樣的武夫,整個人都如同一條不斷奔騰江河,聲勢浩蕩。
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那輪明月,大梁皇帝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步踏出,氣機暴漲,一拳砸出,先是砸碎那張青色的符紙,之後更是一掠而過,直接撕碎無數月華,之後整個大梁皇帝的身形不斷往前推進,一路上,玉祭道人手段頻出,但都難以將眼前的這位絕世武夫攔下。
大梁皇帝仰起頭,隨手打碎玉祭道人的一件法器,然後人已經到了玉祭道人身前。
兩兩對視一眼,玉祭道人瞳孔里滿是恐懼,下一刻,便被大梁皇帝一拳砸在心口,玉祭道人身上的道袍漣漪盪起,為他卸去一部分氣機,但剩下的一部分氣機,依舊讓他的體內氣機停滯片刻,等到恢復運行,這位絕世武夫下一拳已經不期而至。
天地之間,響聲不斷,宛如春雷。
本來已經隱於天地之間的那些青色絲線,此刻在大梁皇帝出拳之時,被逼得重新從天幕里浮現出來。
兩位青衣道人面面相覷,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各自出手,強行想要壓下那在崩潰邊緣的絲網。
但很快兩人都駭然發現,此刻的絲網之中,就像是捕了一條巨大的魚,此刻瘋狂掙扎,一條漁網,根本沒辦法將其牢牢控制。
兩位青衣道人體內氣機瘋狂湧出,想要壓下裏面的躁動,卻還是在瞬間便發現其中有一面青色小幡上面已經有了些裂痕。
「不好!」
一位青衣道人大驚,因為他發現其餘三面的青色小幡,在此刻也同樣出現了裂痕。
這也就意味着要不多久,他們一定控制不住這裏的局勢了。
玉祭道人沒有辦法,不得不在方寸之間和那位不說話只出手的武夫廝殺,他的道氣外散,凝結而成各種大道異象,其間不乏有真龍鳳凰之類的神獸,但與此同時的是當他那些個大道異象出現的時候,便會被某位武夫一拳打碎。
那位武夫好像根本不願意去讓玉祭道人有半點喘息的機會,一拳一拳轟碎他的一切手段。
太過霸道。
也好似太不講道理。
不管什麼,總之在這位大梁皇帝眼前,也就是一拳而已。
他好似就是存了要一拳一拳將眼前的玉祭道人的道心擊碎的想法,因此沒有看似每一拳只是打碎一道大道異象,但真要等到玉祭道人祭出更強手段的時候,迎接他的,就是大梁皇帝的另外一拳。
每一拳,都會擊碎一分玉祭道人的道心。
玉祭道人此刻傷勢不重,但越發有了一種無力感,仿佛眼前的武夫,並非是和他同境的存在,而是來自更高境界的某位修士。
可是,怎麼可能?
他破境才多久?
大梁皇帝面無表情,明顯在感覺眼前玉祭道人手段盡出之後,這才一拳砸在玉祭道人的下巴上。
然後對方被這一拳擊中,整個人墜入那輪明月中。
而與此同時,明月也就此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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