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再這麼下去,咱們回去怎麼交代?」
「對啊,本來這趟來痴心觀就是為了參悟那本典籍的,可聖女這些日子不進藏經閣,可怎麼辦啊?」
「我原本以為聖女只是玩心大一些,可怎麼也拎得清才是,怎麼上了山會這樣?」
「這樣下去可真得不行了。」
「我也知道,但是你有什麼辦法?」
「她是聖女,咱們能怎麼辦?」
盛夏的痴心觀里,護送聖女朱夏來到痴心觀的兩位女冠站在一棵樹下,聽着樹上的夏蟬鳴叫,很是心煩意亂,能讓她們如此煩惱的事情只有一個,就是那位聖女本來是帶着研習那本典籍的任務來到的痴心觀,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位聖女這些日子只是游山,就是不進藏經閣觀摩典籍,這個事情,讓她們操心不已。
「不管了,咱們說什麼都要去說一說了,再這個樣子下去,咱們回山定然要受山規處理,宮主不忍心處罰聖女,難道還會不忍心處罰咱們?」
其中一個女冠下定決心開口,看向另外一個女冠,後者也跟着點了點頭,然後兩人共同朝着那座竹樓小院走去,只是很快兩人便互相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無奈,聖女又溜出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個女冠憂心忡忡開口,滿臉都是擔憂。
「只有等聖女歸來了,我們畢竟是客人,在這山中亂走,怎麼都不行的。」
另外一個女冠嘆了口氣,只是點頭,如今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雖說接受現狀,但兩個女冠還是很是擔心,這一代的年輕修士里,痴心觀的道門雙壁牢牢佔據着潛龍榜前二,另外那位年輕武夫已經登上前三甲,之後還有行走於世間不知道行蹤的劍修郁希夷,帶走劍氣山的百年一劍,又是劍宗弟子,這些年想來進展極快,還有鹿鳴寺里那藏得嚴嚴實實的和尚,外加上一些年輕天才,自家的聖女明明天賦不弱於他們,但若是說當真在修行上不用功的話,恐怕就連那位書院的謝南渡都要後來居上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比較,在之前的那幾代人里,萬天宮勝不過痴心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在這一代中,痴心觀的道門雙壁天賦盡顯,早就註定會是一代天驕,她們那位聖女若是不努力修行,恐怕萬天宮之後別說和痴心觀比肩,就連太平道一脈的魁首都不見得能保得住了。
宮主對朱夏寄有大希望,但好似這位聖女至今沒長大,並不知道自己肩上有什麼重擔。
說起來也怪那位老真人太過寵溺這位聖女了。
兩個女冠想到這裏,立馬打消念頭,那位老真人即便再做了些什麼,也不是她們這些人可以亂說的。
那可是最後一次為萬天宮勝過痴心觀的大真人。
痴心觀後山山頂,雲間月看着那個百無聊賴站在一棵樹下看着樹上夏蟬鳴叫的聖女,有些不解,怎麼世上會有這般少女,心思如此單純。
「雲間月,你說這蟬能活多久?」
朱夏仰起頭着樹上的夏蟬,有些困惑開口。
雲間月輕聲道:「所謂夏蟲不可語冰,夏蟬破土而出之前,可以活好幾年,但破土而出之後,便活不過幾個月了,見不到冬天,其實就連秋天都很難看到。」
朱夏疑惑道:「那既然不破土而出能活這麼多年,為什麼非得出來叫一夏天?」
雲間月微笑道:「總要出來看看人間,若是一輩子藏在土裏,死活都沒人知曉,活着有什麼意思?蟬是這般,人也是這般,就好像是這些修士,有哪個肯當真在山中修行一輩子,不出山走走的?」
「多少要留點痕跡才是。」
朱夏反駁道:「自己活自己的,管他們怎麼看?」
雲間月說道:「那你又怎麼知道它是不是就想着破土而出看看這三兩月的時間呢?」
「也太不值了。」
朱夏嘟囔着開口道:「師父就說了,修道是自己的事情,不要想太多,說你們這些長生道的道士就是太執着了,沒得什麼意思。」
雲間月搖搖頭,「那位老真人的看法,我可不敢苟同。」
朱夏喃喃道:「這會兒師父都死了,當然和你吵不了架了。」
只是提及自己師父,朱夏又傷心起來,自己好久好久沒看到他了。
雲間月覺察到朱夏的情緒低落,輕聲安慰道:「我們長生道一脈,雖說求的是長生,但求不得,只是人活在世上總要有個盼頭,說句心裏話,我反正不覺得這輩子能修行到所謂的長生境界。」
朱夏輕聲道:「所以師父說我們其實沒什麼不一樣,結果都是要死的,不過我們沒想那麼多。」
雲間月點點頭,忽然道:「看也看了這麼久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藏經閣里看那本典籍?」
「着什麼急?」
朱夏吐了吐舌頭,有些不滿道:「我本來沒打算來的,這名額讓給別人就好了,只是宮主求着我糟了,這種事情宮主不讓我說的。」
雲間月微笑道:「想來那位萬天宮宮主也是一位妙人。」
朱夏哼了一聲,沒說話。
雲間月站在樹下,也沒着急開口,只是有些想自己師姐了。
以往她在山上,雖然不見得每天都會見面,但總歸是知道她在山上,實實在在想見了便去見一見,但現在師姐下山去了,他還真有些想她。
朱夏問道:「你喜歡那個板着臉的女人是不是?」
雲間月一愣。
「來的第一天,我回頭看了一眼,我看到你在她面前,人都不一樣了。」
朱夏好奇問道:「雲間月,你能告訴我,什麼是喜歡嗎?」
雲間月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大概是不見她的時候便想她,見她的時候便高興,有什麼好東西便想給她看看,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就想講給她聽聽,要是很久不見,就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覺得沒什麼勁兒,這就是喜歡?」
朱夏若有所思點點頭,想了很久,忽然嘆氣道:「那這樣說,我也有喜歡的人啊。」
這一下就輪到雲間月好奇了,他問道:「是誰?能不能告訴我?」
朱夏臉頰微紅,搖搖頭,「才不告訴你。」
雲間月苦笑道:「你還拿不拿我當朋友了?」
朱夏又吐了吐舌頭,忽然笑了起來,兩個酒窩很是好看。
「雲間月,要是那個女人要你去死,你肯不肯啊?」
朱夏又仰起頭,看向雲間月。
雲間月皺眉道:「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要我去死。」
朱夏有些疑惑。
雲間月輕聲道:「你喜歡的人,如果也喜歡你,那就肯定不會讓你去死啊,遇到什麼危險了,對方是寧肯自己去死,也不讓喜歡的人有危險,所以喜歡一個人是很好的事情,對方也喜歡你就是更好的事情,你要是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那你可要難過了。」
「怎麼個難過法?」
朱夏對這種事情很好奇。
雲間月說道:「打個比方,你喜歡一個人,他喜歡另外一個女子,那麼你肯為他去死,他卻不肯為你去死,他的眼裏只有他喜歡的女子,卻沒有你,你看了傷不傷心?難不難過?」
說到這裏,朱夏已經小聲抽泣起來,一張小臉蛋上滿是淚水,讓人看了真是我見猶憐。
雲間月問道:「你怎麼了?」
朱夏哽咽道:「那糟了,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雲間月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很快說道:「你別這麼快下定論,說不定你看錯了,說不定你也不喜歡他,只是錯覺。」
朱夏搖頭道:「才不是,我沒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很想他啊,我最近都沒胃口了。」
雲間月嘆氣道:「這每次不是你吃得最多嗎,還沒胃口?」
朱夏皺眉,盯着雲間月嘟嘴道:「我還在長身體,吃得多點咋了?」
雲間月搖搖頭,笑道:「吃就吃,反正不收錢。」
朱夏還是很傷心,她舉起小手擦了擦眼淚,然後才小心翼翼道:「有沒有人會同時喜歡兩個女孩子啊?」
雲間月想了想,認真說道:「好像沒有,如果一個人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然後又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那就肯定說明他其實沒那麼喜歡第一個女孩子,要不然他不會喜歡上第二個女孩子的。」
朱夏哦了一聲,這一次就沒說話了。
雲間月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也不知道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到底喜歡的是誰。
兩個人都沉默了很久,朱夏才說道:「我要去看那本書了。」
雲間月皺眉道:「怎麼忽然想通了?」
朱夏哼了一聲,舉起小手握拳,笑眯眯道:「我知道了,讓一個人喜歡自己,不要去對他說自己有多喜歡他,而是要自己變得很厲害,他就自然會喜歡你了!」
雲間月本來想開口反駁,但琢磨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道理,然後對朱夏豎起大拇指,笑道:「好像有些道理。」
朱夏忽然沮喪道:「其實我也是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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