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暖風和煦,一群鴨子游過道路一側的小河。聞人不二從哪裏走過去,伸手打了個響指,密偵司的人手降下院落。
院落之中,有人拔刀!
「什麼人——」
「不許動!」
「滾——」
砰的一聲,有人殺在一起!
同一時刻,房間裏的陳凡朝着側面窗戶揮手扔出了水杯。那瓷杯旋轉,就在接觸到窗戶紙的一瞬間,轟然炸開。
——整個窗戶都在那一瞬間炸開了。人影猛撲進來,猶如猛虎,首先揮過來的,是一杆凌厲的大槍。房間裏的陳凡在那一瞬間側身躲開,順手帶動了牆邊的木桌,攔在對方前行的路線上,隨後又是一抬,那木桌直接飛了起來,擋住對方的撲擊。
陳凡以往在方臘軍中以剛猛著稱,哪怕是劉西瓜的那種全力運刀,他都能與對方死磕而不落下風,然而此時的幾下,卻如同蘊着渾然大力的漩渦一般。那木桌無聲地挪移,然後飛離地面,蘊含着力量的同時也乾淨利落,阻擋到位。但那殺進來的人也是高手,手中大槍只是稍稍受阻,隨後便蠻橫地強攻過來,這邊陳凡將那桌子一推,整張結實的桌子在空中被擠壓爆裂,桌子還在空中,兩人便是好幾次的交手。
轟轟轟轟轟的響聲在剎那間猶如暴風驟雨般,那木桌在空中分為好幾塊粉碎、朝不同方向飛射開去。兩人的交手其實卻並沒有硬碰硬地打在一起,那大槍凌厲地揮舞。隨後便被陳凡欺近、伸手奪槍、對方反奪、出拳、這邊一封一架,然後便是雙掌猛地砸出去,對方用槍身擋住。
又是一聲巨響,兩扇大門帶着那持槍的身影、木桌的碎片轟然飛了出去,持着鋼槍的身影踏踏踏踏退了五六步方才停住,飛出的門板則砸得更加遠了。陳凡的身影如行雲流水般衝出已經破掉的窗戶,在地上翻滾一下,準備躍起來。
「你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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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有人手中拿着一把關刀衝出院門,奔上街道。隨後停了下來。
「你想去哪裏?」
弩箭的鋒矢正對着他的面門。那弩弓便持在聞人不二的手上,而在聞人不二的身邊,此時跟隨着的除了密偵司的人手,還有數名衙門的捕快。那手持關刀的漢子愣了愣。隨後。聞人不二押着他進入院落當中。
院落里的戰鬥只持續了開始的片刻。情況就已經被控制起來,此時院落中住的看起來是一隊上京賣藝的雜耍班。當十餘名看來很有官差氣息的人持刀持弩地將他們圍起來,有兩個人還倒在了血泊里。為首者哭喪着臉辯解着他們的無辜,不過聞人不二進來之後,也就拿出了一個小本子,與院落中的人一個個地開始對照起來。
「『關刀』劉鎮,『河朔雙雄』的賀金虎、趙大洪,『奇峰門』楊台清……如果沒搞錯,是你們吧……」
「你們是……你們是什麼人,我們只是上京而已,又沒有犯什麼事……」
眼見着對方將他們的身份一個個地說出來,為首者慌神地說起來。聞人不二搖了搖頭。
「這些話跟我們回去再說吧,你們為什麼過來,自己心裏清楚,我這邊也清楚。你們想要揚名立萬,我只能說說,這次找錯了人……你們先別管誰出賣的你們,只怪你們自己管不住嘴,走漏了風聲。具體是誰,你們路上想,好了,全部帶走。」
這話說完,大伙兒開始押人出去,那被縛的八個人中固然也有想要反抗的,但形勢比人強,聞人不二這邊顯然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一會兒,人便都被押出了院子,幾名隸屬密偵司的男子的到聞人不二這邊聚集,不多時,又趕來了幾個。聞人不二想了想,道:
「今天事情還沒完,不止這一批,我今早接到消息,還有一個人,一定得去看看的。這個人……武藝高強,他也許不會束手就擒,但如果打起來,估計傷亡慘重。若是真到以死相搏的份上,咱們這十幾二十個人,估計都不夠他吃的,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完話,站在那兒又想了想,然後點頭:「走吧,上馬車,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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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凡落在地面,正要躍出去,一個聲音響起在了庭院當中。
「你要去哪裏?」
陳凡望着側面,衝出幾步才漸漸停下身形,眨了眨眼睛。
另一邊,持槍的年輕男子定住身形之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搖着頭,扭動着肩膀。
「哇……嘩!厲害!太厲害了……寧大哥你說得沒錯,真厲害……陳兄弟是吧,我叫祝彪,山東獨龍崗祝彪,你真厲害!」
陳凡的嘴角抽動一下,那邊,庭院當中,寧毅正站在那兒,笑着朝這邊望過來。隨後他大踏步地走過去,抱住陳凡,在他後背上拍了兩下才分開,哈哈大笑:「好久不見了,驚喜。」
陳凡的神情愣了愣,隨後也吐出了一口氣。那邊祝彪走了過來,他拱了拱手:「陳凡。」
「我昨晚才進京,你們怎麼找到的我的?」隨後,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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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的事情之後,我得罪了一些人,在北方這邊綠林,名氣算不上好,你雖然在南方,應該也聽說過了。」
擺設精緻整潔的房間裏,寧毅接過送來的飯菜,在尚未用膳的陳凡面前放下,一面給他倒酒,一面說着話。
「什麼心魔寧立恆,聽起來是很厲害。但麻煩事也多。從山東回來到現在幾個月的時間,陸陸續續想要上京找茬的人,加上今天,已經有八撥了。我不想坐以待斃,所以也就做了些預警。」
「今天?」陳凡吃着東西,抬起頭來。
「城裏,靠北面那邊,已經進城好幾天了,裝成雜耍賣藝的,中間有什麼河朔雙雄。聽說還是挺厲害的……他們想的不是打敗我。而是想殺了我出名,就算好一點,大概也是把我抓走,然後出城以後在一群英雄面前殺掉。武林里的套路。你比我懂。」
寧毅笑着:「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回來以後我就有操作這件事。呃。一部分還是在杭州的時候積累下來的經驗,你知道,江湖切口什麼的。怎麼打交道。我在霸刀營里的時候,對這個感興趣,記了很多。京城這邊吧,比較太平一點,武林人士什麼的,有很多也是黑白兩道都沾,但總的來說,就是混口飯吃。錢我是有的,也比較會管理人,所以往消息靈通的包打聽那邊反向滲透了一下……」
「這中間真正執行的就是另一部分了,右相府那邊的密偵司,也就是在杭州的時候曾經協助過我的那些人。他們如今要發展,但力量還不夠,眼下這個狀況,也算是一個實戰的經驗,我算是幫他們訓練了一下人,稍微系統地去了解了一下京城的黑道,不是大事的話也不會動他們,最主要還是掌握情報……沒必要吃得這麼快,這個菜不錯……」
寧毅將一盤菜推到對方面前,得意地說道:「竹記的廚子,我精挑細選的,他燒的高湯,有秘方的,味道真鮮,不過我中午已經吃過了,你可不要客氣。」
「那你也沒說,怎麼找到我的。」
「你不是能猜到麼。」
陳凡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抬頭望着他:「我找的那個人……習桂山,他已經……」
「他們也過得不好。」寧毅說道,「當初你們在南方起事,北方這邊的摩尼教眾全都是亂黨,摩尼教兩邊的各種聯繫又不算緊密,你們想造反,他們未必。有些人被抓了,全家抄斬,有些人跑掉,也有不打算跑的核心成員,把自己隱藏起來。不過當初我在杭州,有看過你們核心的一些名單和聯絡方法。梁山的事情以後,所有能掌握京城情報的事情我都要試一試,各種東西他們都已經改了,但我還是找到了一些線索……」
寧毅頓了頓:「被我找到是好事,如果是被刑部那邊找到,他們沒有任何洗白的機會。我要求的也不多,平時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不過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哪怕是找我,總也得有個打聽的辦法。你昨天進城,當晚儘量聯絡了他,因為是打聽我的事,沒多久我就接到這消息了。」
陳凡想了想:「這樣說起來,京城這邊只要是摩尼教的殘部,你全都……掌握了?」
「真剩下的也沒幾個人了,包括習桂山在內,真的能算是當初核心的,也就三四個。因為各種原因留在京城沒有走,提心弔膽的,幫我的忙,他們算是免了誅九族的大禍事。」寧毅笑起來,「你想這麼多幹嘛,人家本來就是傳個教,吃菜事魔、人人平等而已,你們造反連累人家。我這是做好事。」
陳凡此時已經吃完了飯,停在那兒,過得片刻,嘆了口氣,隨後又「呵」的一聲,笑了出來,抬頭看着寧毅:「那麼……我過來京城的目的,你知道嗎?」
「當然。」寧毅笑起來,「過來看我的新鋪子和李師師的表演,沒錯吧?」
「呵呵。」他點着頭也笑起來,兩人一同笑了好一陣,陳凡笑着說道,「那除了這個以外,有沒有可能,你能想個什麼辦法,順便幫我救一下一個朝廷欽犯,順手就行了……」
「哈哈哈哈,如果那個朝廷欽犯叫做方七佛,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笑聲在房間裏持續着。
與此同時,竹記二樓,宋永平尋找着寧毅的蹤跡,心中焦急。原想着這次過來或許可能幫這姐夫出點頭,誰知道他得罪的竟然是高太尉的兒子?這種事情壓過來的時候,他跑到哪裏去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早點過來,也能早有點準備。
如此焦慮着的時候,心中也不免想到,若是事情真的壓下來的時候,或許也只有自己能夠幫忙頂一頂了,希望將右相那邊的帖子拿出來狐假虎威一下,能嚇到那個什麼花花太歲吧。雖然想起來不太可能,但這種涉及太尉、宰相一級後台的時候,想一想,蘇家恐怕也就是自己能有點出面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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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如果那個朝廷欽犯叫做方七佛,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笑聲持續。
「……我說真的。」
「呵,我也是說真的……呵呵……」
「寧毅,這次上京的時候,我有想過,為了救我師父,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呵呵,然後呢……」
「我可以求你……我也可以逼你。」
「這麼說你是在威脅我嘍?」
「如果有必要,我會的。」
「……你第一天認識我啊?陳凡。」
房間裏,飯桌兩旁的氣氛在片刻間,變得肅殺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