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長夜終會流盡,淡淡霞光迎來了天明。又是一個日月輪迴!
晨起,洗漱,用完早膳,而後再去坤寧宮請安。周而復始,這是後宮中所有人循序漸進的步子。
伺候着沁柔用膳之時,小滿對沁柔回稟道:「皇后娘娘懿旨,宣延禧宮葉赫納喇庶妃額涅,進宮侍奉延禧宮納喇庶妃呢!」
這個消息,才從坤寧宮出來沒多久,正新鮮着呢?傳了皇后懿旨的奴才,也才往宮外去。
怎麼能不新鮮。
所以一知道了消息,小滿便回稟了庶妃。不然一會兒請安的時候,哪位嬪妃提及了,後宮人盡皆知,他們庶妃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那大約就是別人笑話的對象了。
「才傳出來嗎?」沁柔淡淡地問了一句,好像小滿只是隨意一說,她也只是隨口一問。
小滿肯定地回道:「才傳出來呢!」這一點她定然不會弄錯的,小滿又補充了後續道:「聽聞昨晚皇后娘娘就下了懿旨了,今兒宮門才開,坤寧宮裏宣旨的奴才,就緊趕着出宮了。就趕着最早的時候呢!」
宮裏都傳遍了。皇后娘娘賢德,因二阿哥夭折之故,虛弱了那麼幾日,如今身子才又起色,心中尚有餘痛,就又關心起後宮嬪妃了。
皇后地位尊貴,以鳳體為重。她的身體,甚至能比皇嗣還要緊要。因而,皇后正值喪子之痛之際,委屈一個懷了皇子的庶妃,不當什麼。
就這事兒,無論是拿到前朝後宮,都只是一個小事。
因而,忘了葉赫納喇庶妃未曾生產、也忘了接葉赫納喇庶妃的額涅進宮,還真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兒。
所以,其實,奴才們對主子們的容忍度、地位卑的對地位高的,容忍度也高很多。
沁柔笑了笑,自然也不吝嗇於跟着夸一句,「皇后賢明賢德。」
後宮裏的消息,沒有康熙或是皇后的許可,遠遠傳播不了這麼迅速。能在後宮廣而為之,定然是皇后或是康熙有意為之。
而皇后為什麼廣而告之?無非是這麼大張旗鼓地告訴後宮嬪妃,——這是皇后娘娘的恩賜。
既是恩賜,自然要心誠來領賞。也是為傳播皇后的賢明。
自長孫皇后為後,賢德萬分,到東漢班昭着《女誡》,再到明清,但凡母儀天下、作一國之母的皇后,無不賢名加身。
而賢惠的皇后,也才更能夠坐穩皇后之位,也才能不遭致廢后之地。
所以皇后想要求賢名,太正常了。是社會一步步畸形,所導致的必然成果。
這份苦痛,是女人加諸於女人的;更是男人(父權、帝王皇權)加諸於女人的。
沁柔心理有數。皇后晨日裏來這麼一遭,為的是什麼,她心裏有數。不過都是人,有的人,為着賢名,好歹願意實實在在做一些事兒。
總比有的人好,想要賢名,做事情也摳搜,不見大方。夸都得昧着良心夸。夸一句,自己都要被噁心得半死!
皇后是人,也有需求。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皇后想要賢名,還願意為此付出代價,能堵得了天下人的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兒,誇起來,也能帶了幾分真心。
作為既得利益者的延禧宮葉赫納喇庶妃,大約也真不介意,真心實意地夸上一句,皇后賢明端莊大方。
「正是如此呢!」小滿回道:「闔宮都這樣說,皇后娘娘自個兒尚且心憂不適呢?這才撿起了宮務,就緊趕慢趕着,想起了葉赫納喇庶妃,下了懿旨,傳葉赫庶妃的額涅,進宮裏來。最遲明日,最早今日,咱們在宮裏,就能看到葉赫納喇福晉了。」
後宮庶妃懷了身孕,前朝母家,哪有不開心的。
早早地就準備着,就等着宮裏下了懿旨,當家的主母,好跟着奴才進宮來照看。
宮裏耽擱了這麼久,葉赫納喇庶妃的母家在家中,不定怎麼擔憂呢?
不僅僅擔憂宮裏是不是出了什麼急事;更是擔憂,納喇庶妃腹中的龍胎,是否安好依然。
沁柔聽着,小滿好似當真夸着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或許她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吧!
並且,也發自內心地覺着,後宮裏有這麼一位皇后,對後宮嬪妃而言,是好事。
畢竟皇后賢明賢德了。嬪妃們於後宮中,才會有舒服日子過。也能安穩地誕下皇嗣,誕下皇嗣,即便將來失了寵,後半輩子,也有依靠了。
或許,大部分女子眼裏,有一個賢明賢德的主母,有皇嗣傍身,餘生有子嗣可依靠,就是最好的了。
但世間女子,有哪個真正願意賢良。不是愚蠢得被人洗了腦,這一輩子都是腦殘,都會有自己的想法。
赫舍里氏不需要出一個應聲蟲的皇后。因為這樣地皇后坐不穩皇后之位;而康熙也好,太皇太后要好,要不需要一個,心中儘是母族、母家的皇后,一心為母家謀利益,全然無皇后之德行、皇后之心。
那麼,這樣地皇后,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皇后可以有問題,但必然要在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容忍範圍之內。
這是朝臣與皇帝、與太皇太后的默契。
沁柔又笑了一下,她是不會出言提點小滿的,即便這是她的貼身宮女,哪怕小滿是真心這麼認為也好。
沁柔也不會攔她。
畢竟議論皇后,是大罪過。說皇后不賢,更是大罪過,誰會那麼頭鐵,頂着自己的大上司罵呢?
出口了,便是大錯了。
不過一份認知罷了,也不需要改變。如果有朝一日了,需要改變,而又改不過來,天無絕人之路,到時候,也自會有達到目的的方法。
換一個人,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宮裏,有時候規矩,也未必不是捷徑。
人只要無心了、心狠了,就會發現,世間的路,會好走得多。
話音才剛出口,陳姑姑、福順皆注意了她一瞬。
未來的同僚,不多了解幾分怎麼行。有些時候,有些天真、有些愚蠢,是能令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
可怕的,不僅是神一樣地隊友,更是豬一樣地隊友。所有人,付出了那麼多努力、那麼多的心血,一個人,卻輕而易舉地毀了。
如何能叫人不忿。
如果不改掉、不丟棄了錯誤思想,那麼這個同僚,也就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貞順齋里五個人,個個都有盤算。他們是一個整體,卻也是單獨地個體。後宮裏,人人如此,處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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