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形,造化無常……
俗語說神仙絕欲,真人無念,這些個,盧悅自認都做不來。
她沐浴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打坐醒來,看到自家師弟破天荒地還在努力行功,也不知是笑好還是氣好。
她美美的早餐,今日大概是飛了。
長街上,已經慢慢熱鬧起來了,盧悅嘆口氣,美餐可以不要,可是『書』這東西,今日應該可以聽到了吧?
她的神識,在皇城的十來家大茶樓轉圈,希冀找個最好最熱鬧的所在。
可是一家又一家,連看了七八家後,盧悅實在太失望了,這麼大的皇城,那些個大茶樓,居然都沒在最中間的位置,留有說書人的一桌一椅。
這真是……
她咬牙之後,到底還不死心,接着一家又一家的轉去。
夏日的陽光升起得很快,在她都要失望透頂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帶着醒木的說書老頭,進到有些破敗的小茶樓里。
盧悅迅速站起來,搗搗還在妄想煉化雷霆果實的人,「喂!你夠了吧?」
雷霆果實她吃了那麼多,早有經驗,只要用靈力運行一個周天,就可以把所有果實靈力,轉到各個筋脈里。
飛淵從昨晚吃了果子以後,就一直在行功,她真是不敗給他都不行了。
&以前吃的那些,還沒經驗嗎?」
現在這樣行功,渣都沒了好吧?
飛淵不理,把該行的功,在最後行完。
睜開的眼睛,裏面一道流光閃過,「你以前又沒告訴我,這東西,還有這麼大的好處?」
可憐他有兩次還偷了懶,在師姐面前裝着行功了。
一想到可能浪費的那兩顆銀果子,飛淵就有種吐血的衝動。
&好好,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盧悅期待說書人拍動醒木的帥氣樣子,「走吧,我已經找到哪家有書說的了。」
&到了?」
&盧悅迅速點頭,「人家已經進場了。」
&去聽可以,阿悅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盧悅:「……」
她怎麼這麼想打這個拽拽的人呢?
&到大街上,那些個小姐夫人了嗎?」飛淵指指遠處的幾輛馬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弱不禁風的夫人阿悅,你得忘了魔星盧悅這個名字。」
「……」盧悅張張口,想反駁的,可是卻又知道,想要在凡塵好好歷練,就是不能把她魔星的本質露出來。
&我的嗎?」
&說出這個字的時候,盧悅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哈!走,為夫帶你去茶園聽書。」
他一把拉住盧悅,施下障眼法,一閃之間,回到客棧,「記住噢,你現在是弱不禁風的阿悅,如果不會,請參考……,吶!下面那個一步三喘的婦人。」
盧悅伸頭,看到那個婦人,扶着高高的肚子,在身邊男人小心翼翼的護持下,進到醫館時,氣得狠狠敲了飛淵一下。
&搞清楚,人家那是要生孩子了。」
飛淵揉揉額頭,「噢!要生孩子,怎麼還會到醫館來?」
盧悅白他一眼,「你知道什麼?女人生孩子不管是修仙界,還是凡人界,從來都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
&嗎……?」
飛淵把眼睛再次放到那家醫館上招牌上,「阿悅,你不是要凡塵歷練救人嗎?要不然,我們盤家醫館。」
這……
盧悅站在窗前,看那個濟世堂,有些心動,「可是,我們兩個,是你會醫術啊,還是我會醫術?」
要她打架殺人行,要她給人看病……
盧悅心下發憷,她肯定不行的。
不僅她不行,師弟也不行,他這個鯤鵬大妖,也只會打架,撕空間跑路。
&忘了,你是修仙者,凡人的這些個病,除了用藥,我們也可以用靈氣或者培元丹,幫着治啊?」
盧悅:「……」
對這種作弊式的救人方法,她雖然不怎麼認同,可又不能不佩服師弟的腦子轉得比她快。
&行嗎?」
&試唄!」反正只是買師姐的一個心安,飛淵相信,如果她能親手救人,於她的某些心結,可能還要好些。
&行!」盧悅咬牙答應,「不過飛淵,救人歸救人,聽書歸聽書,這兩個沒矛盾,你答應的事,總不能反悔吧?」
肯定不能啊!
飛淵一笑,摸出一個帷帽,親手給她戴好,「阿悅,我扶你走。」
盧悅:「……」
她被他一路扶着下樓,聽他叫夥計,給他們叫車,又老老實實坐上車。
&了,就該這樣,你看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出門,哪個不戴這東西?」飛淵見自家師姐,拔開帷帽前的紗巾,一雙美目流轉好像要打壞主意的樣子,忙透過車窗,指了指進到銀樓的幾個戴着帷帽的女子。
盧悅默默把紗巾放下。
她這個先前立意到凡世當小地主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凡世女子的樣?
越是有錢的,越是各種規矩。
她和飛淵現在大概屬於有錢的一類人。
馬車猛然顛了一下,外面亦傳來不少的喧譁之聲。
飛淵忙忙扶住,沉聲道:「怎麼回事?」
&喲哎喲……」
帘子一掀,卻是一個老婦人,滿面痛苦地躺在地上。
&爺,我車趕得好好的,是……是這位婆婆急衝過來,才……才撞上的。」趕車人滿臉的汗,他不僅怕車裏的人怪罪他,還怕地上的老婦人訛上他。
&人家,您說句良心話,是不是你急衝出來,才撞上的?」
「……是!」老人蜷着身體,按在右腿處,滿面悲苦,「剛聽到街坊帶來的信,我……我兒難產,我要去見她呀,小哥,無論如何,你載一程,讓我見見我兒吧!」
&呀!小哥,你就答應了吧!」旁邊婦人忙上前一步,小聲跟趕車人商量,「張大娘四個孩兒,前三個都不在了,這一個是最小的了,萬一……好歹讓她們母女見最後一面。」
趕車小哥忙把眼睛望向車裏的盧悅和飛淵,「大……大爺……」
顯然人家要做好事,不載他們了。
可是飛淵答應師姐,要帶她去聽書的,他正要說話的時候,盧悅已然開口,「把這位老婆婆扶上來,我們一起。」
啊?
飛淵忙望向她。
&緣!」
她剛剛決定濟世救人,就這樣碰到,不是緣份又是什麼?
&這個東西,素來最難說,可能是老天爺,也想她早日還債!
盧悅在心裏嘆口氣,聽書今天不行,還有明天後天,可是人命一旦錯過,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老婦人被抬上馬車,艱難朝二人道了聲謝謝。
確實是她自己撞到馬車的,不怪人家。
&這邊的腿疼嗎?」盧悅蹲下來,「我家傳的醫術,先幫你看一下可好?」
啊?
老婦人有些呆,這麼巧,還遇到有家傳醫術的人了?
盧悅也沒要她同意,手輕按到她腫得老高的右腿上,發現,她的小腿骨個三寸左右的小裂縫,「無事,我有家傳的藥酒,揉一揉就好。」
是揉一揉就能好的嗎?
陪着老婦人的女子,看看她腿上腫起的老高,很想懷疑的,正要開口反對,發現這個戴着帷帽的女子,居然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泛着溫潤之光的玉瓶來。
玉……玉瓶呀!
她嚇得捂住了嘴巴。
濃郁的酒香從玉瓶中傳來,所有聞到的人,都覺精神一振。
盧悅輕輕地把靈酒,用靈力搓到老婦人的腿上,她非常注意地,讓靈酒中的靈氣,幫着回復她腿上的小裂縫。
&啊!」
老婦人原以為腿腫成這樣會很疼,結果沒想到,卻是種清涼又溫暖的感覺。
&動,一會就好!」
&多謝娘子。」腫起的腿在肉眼可見下,慢慢消回原樣,老婦人不由滿臉希冀,「求娘子,救救我兒……還……還有她腹中的孩兒。」
既然已經接了,自然要救。
盧悅點頭,夫君,相逢即是緣,我去幫着看看吧!」
師姐雖然不習慣,很遲疑,可這樣輕聲慢語地把夫君二字喊出來,飛淵早暈了,只剩點頭的份。
馬車飛快,在一個小巷子裏停下。
&家,我家四娘……」
沒聽到任何一丁點婦人生孩子的痛苦叫聲,老婦人其實已經面如死灰了。
&姐姐,素娘……素娘……」
迎上來的老婦人,也是一幅傷心樣,「生不下來,快去見見吧!」
&子,救救我孩兒吧!」
盧悅沒想到人家連傷腿都不顧了,說跪就跪。
&起來,我既然跟了過來,自然會救!」
說話間,她已經進到滿是血腥味的房間,裏面的一個男子,抱着已經昏迷不醒的人,正哀哀痛哭。
&他拉出去。」
&要,我要陪素娘,我要陪她……」
盧悅甚少看到男人這般痛哭,對他的真情流露,倒也有些觸動,「那你到邊上去,別防礙我救她。」
救?
還能救?
男子生起一絲希望,「素娘的肚子裏,有兩個孩兒。」
兩個?
盧悅神識已經探到了,她肚子裏確實有兩個,還是龍鳳雙胎。不過此時母子三人的情況都不好,肚子裏的孩子,臉上都帶了青紫之色,憋得時間太長,怪不得連穩婆都放棄了呢。
一枚培元丹,被她按進生產的婦人口中後,盧悅福至心靈地用靈氣安撫她肚子裏的兩個小人。
半晌之後,三人的情況都重新好轉,才開始叫人,「孩子要出來了,接下來的事,你們來。」
接下來的,她可不會,把位子讓給兩個急得團團轉的婆婆時,盧悅自己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麼樣?」
飛淵看到師姐出來的樣子,很有些緊張,萬一救治不成,那他們要趕緊溜啊。
小兒的哭聲從房裏響亮傳來……一個過後,又一個。
&個?」飛淵呆滯。
盧悅笑着點頭,「龍鳳胎呢?大爺,有喜蛋嗎?」
……
飛淵拎着一堆染得紅彤彤的喜蛋,僵硬地走在盧悅的後面,他不知道她要這些沒有靈氣的凡世東西幹嘛。
走到街口,盧悅朝一個乞兒招招手,「拿去分了吧!」
分了好呀,終於不用拿了,飛淵抹了一把汗,「做人真難。」
盧悅一個沒崩住,差點噴笑出來,「現在才知道?」
飛淵:「……」
以前也知道,不管是大師兄,還是二師兄,還是師姐,還是死追師娘的師父,他一直都覺得,他們過得比他難。
可是現在,接觸真正的凡人,他才知道,原來還有更難更難的。
那個男人,在妻兒生死一線的時候,只能無力地陪着,等待最終的分離!
哪怕再傷心欲絕,在天道命運面前,他連拼一把的能力都沒有。
&悅,我以後……好好待你。」
&哈!」
盧悅笑靠在飛淵身上,「你以前,沒好好待我嗎?」
飛淵扶住她,「好好待了,可我以後,會待你更好更好。」
&
盧悅一掌蓋到他手上,「你自己說噢!要是敢說話不算數,那這輩子……」
後面的話,被飛淵一把捂住,「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說話不算數了?走,你不是要聽書嗎?我們到那家茶館,包了那個說書人。」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兩人趕到那個有說書服務的茶樓時,居然進不去。
&爺我有的是錢,說吧,你們要多少?」飛淵摸出兩個金元寶,在手上拋過來拋過去,「不管包樓的人給多少銀子,大爺我都加倍!」
&
帶着靈力,帶着威懾的聲音,從茶樓的某個地方衝出,盧悅和飛淵一起蹙起了眉頭。
這個破地方,居然有修仙者嗎?
飛淵正待大喝,被盧悅一把拉住,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走吧!街頭那家茶館更好,讓他們請幾個藝人,想聽多少聽不着?」
裏面正聽到緊要關頭的黑臉大漢,眉頭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他悄悄地把神識探出,盯向剛剛開口的女子。
這世上,能讓他記住聲音的人,都不是好東西,莫不是他都逃到凡世來了,那些個混蛋還是不肯放過他,也追了過來?
可是,這兩人身上好像沒靈力。
他親眼看着女子被她身邊的男人扶着,一路慢慢悠悠進到街頭的茶樓。
應該……可能……是聽錯了吧?
黑臉大漢安慰自己。
連着十幾年的追殺,他實在是被煩怕了,難得找到這麼一個喜歡的地方,別人不惹他,他便也不惹人吧!
黑臉大漢在心裏嘆口氣,就像昨日那兩個用莫大修為行雨的修士,他們不來找他,大家各自安全一樣。
他重新把目光放到口沫橫飛的說書人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