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科學院新春大減價,各種機器打折大拍賣啦……
這不是街頭的小販吆喝,而是確確實實登載在朝廷邸報上的廣告,當張韜看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氣的差點沒把姜田揪過來罵一頓,不過轉念一想估計也是自己的任務比較重,這才出此下策的。正如他想的一樣,並不是姜田閒的沒事想給科學院創收,關鍵是主持過不止一次新工廠開工的姜田很清楚這個時代的工業能力,指望一幫根本不懂工業化的人建設出真正意義上的工廠,那簡直比趕一頭豬上樹還難。如果要在三年內完成二十萬部隊的換裝同時還要集結足夠的作戰物資,僅憑現有的生產能力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他想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就是將很多低技術含量的工作外包出去,正好朝廷也在引導民間資本向工業轉移,那麼藉此機會先在一些門檻低的行業里樹立一些靠政府訂單起家的招牌企業,就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具體到操作流程上,科學院還是本着北方主導重工業,南方負責輕工業的原則,對外宣稱最近要為京城左近的幾十萬部隊進行升級改造,所以重工業尤其是鋼鐵和機加工企業都建立在北直隸附近,南方由於已經有了松江、蘇州等織造中心,所以就不捨近求遠的在北方扶植紡織廠了,不過成衣織造,尤其是姜田主持設計的作戰裝具這方面還是要放在北方的。
總之這份廣告散發出去之後,許多手裏攥着錢卻苦於無處投資的人,像聞見腥味的貓一般蜂擁而至。沒過幾天南北兩京的科學院便高掛起一則通知,大意是只要中華人前來購買機器是沒有限制的,但是此次專利以及成品機械的發賣暫時不包含晉商,理由是此地商人在明末有資敵行為,雖明朝已經滅亡然當今陛下依然不信任此地商賈,不僅拒受機器和技術,若是發現有人轉賣於晉商則沒收全部家產並抄九族發配瀋陽!
這份通知一出,自然是讓全天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明末時節通敵的商人、官員不勝枚舉,但是像晉商那樣有組織的集體犯罪畢竟是極少的,尤其是當今陛下可是九死一生才從韃子手中搶回的江山,憎恨這些叛徒自然是可以想像的,只是沒想到這麼長時間了這股恨意依然沒有消除,看意思大有封殺晉商的徵兆,這讓一些本來和老西兒們關係匪淺的人都猶豫了起來,雖然賺錢是很開心的,可真讓無孔不入的皇家密探抓住了把柄,這九族都要去那關外苦寒之地,可比殺頭什麼的還有威懾力。對於在漩渦中心的晉商,這份通知猶如宣判了他們的死刑。要知道在沒有經濟法庭的時代,一個商人的聲譽可是決定了他們能否行走天下的根本,老西兒雖然愛財,雖然對生意斤斤計較,可是在這商業信譽上也是很有口碑的,要不也不會成為中國行商的代表之一,現在雖然只是說限制了他們進入工業領域,並沒有說不讓他們再經商,可是不僅是整個北中國,就算江南一帶提起通敵的叛徒哪個不是恨得咬牙切齒,這名聲一臭可是很致命的。
張韜之所以非要抓着晉商的小辮子不放,其實只不過就是在北伐之前敲打一些地方勢力不要妄圖火中取栗,並且製造一種全民打擊漢奸的輿論氛圍,省得自己大軍未動北邊就已經知道了行軍路線和兵力部署,這種事情在北伐時可是遇到過很多次,要不是後來張韜留了個心眼,狠抓部隊保密措施,並且借用了上輩子的很多做法,這才沒讓冀王從海路包抄北京的作戰計劃敗露,而這次由於是地面行動,所以當然要做好萬全準備。尤其是這裏邊還包含了初級的平爐煉鋼、紅磷製備、簡易鍛造件加工以及黃銅的配方,這些東西本身就需要較高的信譽才能購買,以晉商那不光彩的記錄是根本不能接觸的。
姜田安排這些技術的轉移,本身就有提升整體工業水平的意思,當低端的產量足以應付大規模生產之後,只需建造一些大型的總裝廠就可以完成備戰工作。還不用擔心主要的尖端技術會泄露。按照姜田的計算,這種生產力的飛躍是呈幾何級數增長的,也許頭一年還沒什麼成果,第二年也只是勉強達到合格生產的標準,但是到了第三年產量將會爆發,甚至不止二十萬這個數字,只需要五年可能就可以滿足全國部隊的總體升級。至於裝備提升了,士兵是否能適應新裝備的問題,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了,那是軍隊裏各級軍官的工作,他可沒心思插手。至於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反而不是主持工業化,因為春節的假期就快結束了,他馬上要準備那個只有真正的核心圈子才能聽到的新課程,對此他曾請示過張韜,說一些過於超前的東西可不可以,而皇帝給他的回話是:「把你知道的儘可能傳承下去!」
所以當其他學生還在放寒假的時候,太子張環、宋懿、劉寶鎧、吳遠四人以請教問題的名義再次登門拜訪,沒人知道這就是真正的東宮講習所第一天開課的日子,而其他人你爭我奪的太子侍讀的位置,只不過是放出來掩人耳目的,最多就是太子在東宮學四書五經的時候陪着一起讀書,那些人不可能有資格來到姜府聽這個需要皇帝御批才能旁聽的課程。以至於當姜田走進這間特別準備的小教室時,表情上沒有以前的那麼輕鬆寫意,而是面沉似水的盯着眼前五個熟人。
「除了馮姑娘是聖上批准旁聽的之外,其餘諸人也都算是意料之中了,我首先申明,陛下讓我開設這個課程,並且要求你們嚴格保密,並不是因為有意藏私不教別人真本事,而是你們從現在開始聽到的東西無論理解還是不理解,都是我中華最高的機密,哪怕身為太子,在遭遇威脅時都不能吐露半個字,否則……」姜田盯着張環沒說話,但意思十分的明確,從現在開始他們聽到的東西其重要性甚至高於皇儲!
諸人這時已經有些懼意了,也不敢再用以前的經驗來看待這個特殊的教學。心月甚至有些後悔申請加入這個班級,雖然她會被批准旁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在前面的學習中展現出的科學天賦,但是身為一介女流在知曉了這等國家機密之後會有什麼遭遇,恐怕誰都能想到她的人生必將從此改變。
沒給這些人後悔的機會,姜田知道他的知識必須有個嫡傳的弟子來發揚光大,所以這些人就算打退堂鼓都不行了:「廢話少說,我們今天先讓你們對今後的學習有個直觀的認識,至於你們誰能堅持到最後將我的存貨掏空,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說着姜田展開了幾張早就製作好的掛圖,並一一掛在了牆上:「這些東西你們都不陌生,但是又和你們平時所見有些不同,現在我來一一講解。」
這幾幅圖紙掛出來的瞬間,好學的張環以及宋懿、心月等人就已經看出了異常。第一幅圖上畫着一個表格,而圖片上寫着「化學元素周期表」,在這些表格裏邊絕大多數的元素成分都是沒有見過的,除了以前學過的二十多個元素之外,他們赫然發現竟然還有那麼多自己並不知道的東西存在,而再看第二張圖就更奇怪了,明明就是一張世界地圖,但裏邊各種大陸的造型卻和市面上的通用版並不一樣,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從沒有被標註過的土地存在,比如在大地的南極竟然出現了一個面積很大的大陸!類似的東西還有很多,可以說姜田這次是拿出真正的本事了,這個太子特別班級的主要意義就是幫張韜培養接班人,而能進入這裏學習的人不管你自己的意願如何,從今以後必然要和這個最高級的秘密捆綁在一起。
第一堂課僅僅是幫他們理順到目前為止的知識,但是當課程結束之後,姜田收起了所有的教案鎖進了一個金屬盒子裏,體現了對這些東西的重視程度。而這五個學生則面面相覷的對視了幾眼,各人的震驚是不可想像的。無論你喜歡科學的哪個分支,僅僅是兩個小時的課程就推翻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才是姜田真正的本事,這才是皇帝如此重視他的理由,這也是姜田當初寧可出逃也不會將這些知識所託非人的原因,且不論這些都能不能得到證實,假設這些知識都是被驗證過正確性的,那麼可以想像將會對現有的科學界造成多大的衝擊,不僅如此還會圍繞着爭奪這些知識而血流成河!
其實姜田也沒說什麼高深的東西,無非就是告訴他們這個世界的是由原子組成的,而原子還能被拆分成原子核與電子,物質的不同就是原子的不同而已,那麼想知道這個世界都有什么元素,就把這張周期表給背下來。至於大地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一張他親自手繪並不是太準確的地圖上,他標明了各大板塊的運動構造,並解釋了為什麼大地會移動。至於其他諸如大氣層的粗略構造,沒向別的學生講過的牛頓剩餘倆定律,還有諸如電磁原理,聲、光、電、熱等學科的入門知識,都是沒有透露過的。至於更高深的相對論和量子物理,因為姜田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就一帶而過暫時不提了,下課時姜田很是委婉的告訴他們,從今天開始你們要拋棄我以前講的很多東西,因為世界不是簡單的幾個公式就能說明白的。
姜田走出教室休息去了,可是那五個人誰都沒有動,等他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色@狼同學很自覺的站在門邊放哨,而其他人則是呆滯在一邊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張環先開口了:「我原以為先生之才乃是博古通今能觸類旁通,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科學知識而已。如今看來正如父皇所言,此生若能精通他一門學問便可稱當世大家,恐怕就算有生之年集全國之力都未必能將這些東西一一印證。」
宋懿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我自覺不是個蠢材,但今日來時祖父大人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落寞的轉身而去,此刻方知什麼叫入寶山空手而歸!難怪保密如此嚴格,這些東西若是泄露出去,泰西那些航海大國必然蜂擁而至,明爭暗奪也要弄走一二,這可都是稱霸天下的關鍵啊!」
吳遠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看同樣沉默的心月,聰明人之間只需一個眼神就能交流,他們倆心裏都清楚,今天既然已經踏入了這間教室,無論你身份是什麼,此刻都無一例外的被劃歸為一黨,一個只為了最高目標而努力的黨派,黨魁是太子也是未來的皇帝,而所有的參與者都必將成為維護國家繁榮的馬前卒。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若是要背叛,不僅是遺臭萬年的問題,恐怕面對的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結局。所以既然上了賊船,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至於正在放哨的劉寶鎧,則心懷激盪有着一種莫名的衝動,他本以為這個世界能被發現的土地都已經被發現了,以後要是想去海外開疆拓土只能和那些西方的基督徒們開戰了,誰能想到竟然還有那麼廣闊的土地沒有被人佔領,他雖然對自己的家族十分自豪,可是他爹已經貴為公爵,已經是升無可升。所以他同時還憎恨自己的身份,他恨那些只是因為他爹才尊敬他的人,出去建功立業成就不輸於自己祖上的功勳,就是色@狼心中最大的願望。
於是在各懷心事的狀態下開始了第二節課,這次姜田從外邊拎進來一個布口袋,放在桌子上時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顯示出這東西的分量不輕,然後姜田指着這個口袋說着:「你們都知道陛下讓我進行北伐的戰爭準備,這其中除了軍械的製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就是籌備軍糧。」
姜田說完便抓起口袋將裏面的東西掏了出來,這時候心月已經可以肯定自己成為一個圈子極小但權力極大的政治團體的一員,對於自己能有一天參政議政左右國家決策,她是從沒有奢望過的,可是僅僅因為自己酷愛科學,就獲得了今天這個地位,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還沒等她黯然神傷一下,注意力就被姜田拿出來的東西給吸引過去了。
見大家將目光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鐵皮罐子上,姜田微微一笑:「大家都知道,軍糧的穩定供應決定了軍隊的戰鬥力,糧道不穩軍心必然渙散,可是只能讓人吃飽卻不能吃好,是不可能發揮士兵應有的戰鬥力的,尤其是我們的部隊越來越需要技術型的軍士與將官,如何保障這些人能穩定發揮自己的作用,首先就要考慮戰鬥口糧能否補充足夠的營養,所以我着人秘密開發了這種配餐食品。」
這種東西放在後世其實很平常,就是大家經常能見到的各種鐵皮罐頭,姜田從口袋裏又拿出了一把罐頭刀三下五除二的就打開了一罐,然後一股濃郁的肉香便飄了出來:「這是豬肉做的肉糜罐頭,其實裏邊沒多少肉,但是廚子的手藝好,而且裏邊摻雜了大量油脂與澱粉,適合在戰鬥間隙用來迅速補充體力。這裏還有一罐土豆牛肉罐頭,用來給劉家那樣的有特殊飲食要求的士兵使用,當然也是土豆多牛肉少。除此之外還有補充維生素用的雜拌水果和干炸鹹魚……」
眼見着姜田掏出了四五種罐頭,一一打開之後放到了眾人面前品嘗,這五個人平時吃過不少佳肴珍饈,可是這些十分平常的罐頭食品在他們眼中也是足夠讓人震驚了,古往今來有哪家軍隊可以吃到這麼奢侈的伙食?作戰頻繁的時候別說是士兵了,就是帶軍的將軍都未必能開葷。
「這些……」真正見識過戰場的劉寶鎧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若是前線的將士都吃這種東西,這要多少錢啊!」
幾個人交換着試吃了一下,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張環也不無憂慮的說道:「先生以前就說過,戰爭打的是兵馬錢糧,拼的是後勤,耗的是國家綜合實力,誰先耗不起誰先死。這些的確是太……」
聽他們馬上就能將目光從美食轉移到後勤壓力上,姜田有些欣慰的笑了,這些人終於開始適應自己作為決策者的身份了:「這些當然不是隨便配發的,都只是一線作戰部隊在高強度戰鬥時才能享用的,不過你們所說的耗費過高的問題,正是這節課我所要講的內容,雖然我對此也是一知半解,也許找個軍隊的後勤官比我還要勝任,但是我們就要憑這一知半解在未來三年內準備好戰爭所需要的一切,而這個課程的名字就是——動員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