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就是這樣,你求他的時候他不一定理你,但是只要創造出條件,就能讓他求着你。
在安傑羅死亡之前,肖恩是上杆子的巴結城市中的各個權貴,那些人對他總是掛着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冷漠的表情,即便是肖恩送錢給他們,他們都會很勉強的收下。就像是拿了肖恩的錢,是給肖恩天大的面子一樣,別說人情什麼的,反而是肖恩給了錢,還欠了人情。
但是在看看現在,肖恩臉上浮現着絲絲傲氣,一輪殺戮讓城市中的人發現肖恩這個泥狗腿子可不是什麼無害的賤民了,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被他們指使,隨意羞辱的賤民。他用自己的刀和別人的血,證明了他比別人強,就應該擁有更大的話語權,以及更大的體面。或許誰都沒有想到過,這個泥頭腿子居然還有翻身做主的一天。
在菲利普的支持下,肖恩很快就捋順了城市中各方的利益,用利益將各方重新籠絡在一起。他所做的,和安傑羅所做的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要比安傑羅做的還好要。安傑羅不敢做的事情,他敢做,因為他不在乎,他的性命從他站起來的那天開始,就已經不再屬於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情,什麼人就會收走他的生命。
他已經無所畏懼!
在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裏,是他人生中巔峰的時刻,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體面。
菲利普站在肖恩的背後望着這個男人的背影默默嘆了一口氣,如果單純從個人能力方面來說,肖恩出色的個人能力無法被否定。他擁有了絕大多數貴族都沒有的品質,堅毅、堅持、永不氣餒、永遠充滿了向上的野心和**,他還足夠虛心,有着強烈的求知慾,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為並且做的有模有樣。若不是他的出生限制着他的人生,如果他有一個足以給他施展自己能力的平台和身份,或許他足以成為統治階級中人人稱讚的楷模。
但這一切沒有如果。
賤民就是賤民,無論你有多麼出色的能力,不管你做過什麼對帝國有意義的事情,賤民就是賤民,不具備成為統治者的基礎。
菲利普眼中的惋惜一閃而逝,就像肖恩自己也十分清楚一樣,他只是一個站在前台吸引火力的目標,他最終的歸宿就是被帝國統治階級明正典刑,成為反面的榜樣,震懾那些和他一樣擁有着能力、野心但出生卑微的人。
但是在死亡之前,他一定要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老喬姆區的排水設施又出現了問題,有兩個街區的污水已經淹沒腳面,街區議員問您什麼時候派人維修這些設施。」,臨時徵召的幕僚口氣沒有太多的變化,老喬姆區的排水問題一直困擾着威尼爾城,在奧蘭多五世期間因為戰爭的原因遭到了破壞,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任何人想過要維修它。
這裏面包括了安傑羅,安傑羅以及這座城市的上流人物並不認為老喬姆區的排水系統要重新檢修,污水橫流不正是下城區的「標配」之一嗎?而且花費大量的資金去重新修葺貧民窟顯然不符合貴族與權貴們的利益,他們可不是什麼善人。況且也就是污水橫流而已,還要不了人的命,不是麼?
頂多三五天污水就能退去,為此花費數千金幣太不值得。
但肖恩不這麼想,他就是從貧民窟走出的強者,深知污水對貧民窟中人們生活造成的麻煩與不便,他低頭沉吟片刻,「從領主府撥款五千金幣,立刻重新修理老喬姆區的地下管道。」
他這話一出,幕僚愣住了,菲利普也愣了一下,菲利普上前一步,剛要勸說肖恩應該把錢花在刀刃上,而不是浪費在這些可有可無的貧民身上時,肖恩先他一步抬起了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肖恩冷靜的眼神里充滿了某種光輝,「這段時間以來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清醒,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我也知道,我終將成為枱面上某顆被人丟棄的棋子,但是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為這座城市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希望在我死去後的某一天,人們會說,曾經有一個人為了這座城市留下了什麼東西,而不是嘲笑我的狂妄和自大。」
他轉頭看向幕僚,「照我說的做,下一項。」
幕僚聳了聳肩膀,反正這筆錢不用他出,「如您所願,大人。」,幕僚只用了大人這個稱呼,而不是閣下,閣下只能用於稱呼那些真正的貴族。他翻看着手中記錄着某些事情的小本子,繼續說道:「雨災之後許多人都生了病,但是他們沒有醫療的條件,教會的人雖然放低了施展治癒術的價格,可依然有一些人只能在病魔的折磨中死去。七個街區議員聯名請求您為此特批一部分資金,用於對無法承擔醫療費用的家庭或個人,給予必要的幫助。」
菲利普知道自己多說無益,閉口不言。果然,肖恩再次通過了這項請求,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段時間來自帝國某銀行的無息戰爭貸款中有百分之十五已經被他以各種名目用在了這座城市的平民身上,這讓菲利普覺得肖恩有點過於樂觀了。但從今天他的話來看,他不是樂觀,而是深深的絕望。
明知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想着要造福平民,然後留下一些永恆存在的東西嗎?
一項項提議迅速果斷的處理完畢,肖恩揉了揉太陽穴閉目養神,幾乎每隔一天他都要如現在這樣,被一堆繁雜的俗事拖住精力。其實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幕僚們去做,只要他設定一個標準即可。他總是親力親為,事無巨細的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片刻後,肖恩睜開眼,強打起精神,「周圍的情況如何了?」
大廳里已經沒有其他人,菲利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表情嚴肅的說道:「情況暫時還不錯,你知道我們德科希曼商會在整個帝國都擁有很大的影響力,通過施壓,大多數人都在觀望。只要你沒有表現出超越了人們接受底限的破壞力,在短時間裏不會有人來討伐你。等你準備的再充足一點,那時候也不畏懼其他人的討伐。」
說着說着,菲利普嘴角掛起了一絲莫名的微笑,「而且這段時間,註定不會太平靜。」
德科希曼商會正在私底下秘密的接觸貝爾行省內其他勢力,包括了城主,領主,民間武裝力量以及貝爾商會。在這些勢力中總有一些人對帝國的正統統治抱着極大的怨憤,這些怨憤都將在德科希曼的支持下浮上水面,徹底攪亂整個行省的局勢。一城之地的叛亂不會引起動盪,從而讓帝國統治階級可以從容的來收拾肖恩。
但是一個行省都動亂起來,反而讓帝國高層不敢太冒然的出兵鎮壓。誰都不知道這股風暴到最後會形成怎樣的規模,在前景不明的情況下大家都會下意識的選擇最穩妥的方式坐視不理。
不管最終帝國要多久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對於德科希曼商會而言,他們已經擁有了充足的時間偷偷挖掘貝爾行省地下的泰伯利亞晶石礦脈。
至於這個地方要死多少人,有多少家族、勢力因此滅亡,有多少平民家破人亡,都不在德科希曼商會的考慮當中。
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人,管那麼多做什麼?
與此同時,在拜倫帝國的皇宮裏,拜倫皇帝接見了十餘名擁有着出色外交能力的臣下。拜倫帝國的皇帝正值壯年,四十三歲正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有精力的時候,他凝重嚴肅的望着眼前的這些臣子,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在數十年前,我們失去了一次機會,並為此付出了極高的代價,我們一無所獲。而現在,機會再一次降臨,奧蘭多帝國東南區域接連不斷的叛亂證明這個區域已經從穩定走向動盪,我不要求你們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只要求你們儘可能的讓東南幾個行省動盪加劇。」
「離間、煽動、策反,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在那些殘暴的德西人身上,這個計劃可能會執行很多年,你們中的一些人可能會永遠的留在那片邪惡的土地上,永遠都無法回來。但是請諸位相信,你們所做的一切神聖而正義的事情,將會被整個拜倫帝國所有臣民牢記在心裏。」
「無論是人力、物力、資金,我會儘可能的支持你們。不用去管魏瑪走廊那一頭的奧爾特倫堡,我們已經在安基山脈中發現了一條足以輸送物資的新線路。」
「我的要求只有一點,讓奧蘭多西南地區,徹底亂起來。」
「我將授予你們帝國最高的百吉鳥榮譽勳章,賜予你們後人足夠的爵位,以酬謝你們對帝國無私的貢獻和付出。」
「諸位,帝國的未來,就掌握在你們手中了!」
「請多多努力!」
拜倫帝國的皇帝從御座上站起,鞠身行禮。
「請陛下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拜倫帝國萬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