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嘉善坊,徐宅。
徐老夫人將徐婉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語氣中有一些心疼,道:「你這孩子,怎麼就七災八難的不斷呢!跟你阿哥去一趟絹扇作坊,這能生一場大病。」
徐婉真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嬌嗔道:「讓祖母擔心,是孫女的不是。見不着您,真兒這些天在東郊可想您了!」
&嘴!」看着她好端端的模樣,徐老夫人放下心來,道:「擔心你的,哪裏只得我一個?宇兒每天都要念叨好幾遍,你阿爹雖然口中不說,但心中也是擔憂的。等良智下了館,再好好給你診一下,女孩子的身體最是金貴。」
徐婉真忙點頭應了,雖然她現在身體狀況極佳,但讓小舅舅診斷一下,也好安大家的心。
&先回去安置,」徐老夫人道:「今兒晚間到我這裏來一道用飯。」
此時徐昌宗還在織錦坊,徐文宇還在書院,均未着家。這樣安排,自然是讓他們回來後能第一時間見到她,也好安心。
徐婉真自然毫無異議,帶着桑梓、青麥往後罩房走去。
剛進入自己的小院,青蘿便沖了上來:「小姐,您可回來了!這幾日您不在,奴婢們就好像失了主心骨一般。」
采絲要沉穩的多,但看到徐婉真,臉上也露出激動的神色,深深施禮道:「小姐無恙便好。」
鄭嬤嬤含笑站在最後,她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關切之色。
這次徐婉真臨時出門,卻耽擱了七八日才回來。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蹊蹺。但其中的事情,小姐不說,她自然也不會過問,這才是忠僕的本分。
進了房間,采絲端來一碗香濃的銀耳蜜棗粥,伺候着徐婉真喝下。
徐婉真漱了口,道:「桑梓、青麥,這幾天辛苦你們了,且先下去歇着。先好好休息兩日,再來輪值。」
在莊子裏,只得她們二人伺候。端湯送藥、清洗傷口、敷藥等等活計,兩人連下巴都尖了。
桑梓還要再說什麼,采絲推她下去,笑道:「好妹妹,這伺候小姐的功勞,可不能讓你一人搶了。你就體恤體恤姐姐吧!」
見她說得有趣,小姐的意思也不容反駁,桑梓笑道:「如此,我們便偷偷懶。」
徐婉真微笑着頷首,桑梓帶着青麥退下。
青蘿拿着空碗出了房門,采絲走到徐婉真身側,為她拆掉髮髻,輕聲道:「小姐,婢子有事要稟。」
徐婉真點點頭,道:「說吧。」
采絲從梳妝枱上拿起一把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徐婉真光滑如綢緞般的黑髮,道:「前兩日,家裏來了一位客人,拜訪徐老夫人。」
徐婉真沒有說話,靜靜聽她說下去。
&天,大少爺提前回來了,還在老夫人房中發了怒。客人走之後,大少爺還和老夫人發生了一些爭執。所以,婢子特意打聽了一下,那位客人是孫家的三少爺。」
&聽采絲說完來龍去脈,徐婉真詫異之極,猛然回過頭看着她。
卻忘了采絲正在為她梳頭,一下子扯斷了幾根髮絲,痛得她驚呼一聲。
采絲連忙放下手中的梳子,跪倒在地,道:「是奴婢的錯,請小姐恕罪!」
徐婉真揮揮手讓她起來,道:「這不關你的事。」說完陷入了沉思,孫智韜怎麼會突然到來?還來拜見了祖母。
心口突然一疼,一種遙遠而陌生的情緒蔓延上來,有酸澀、甜蜜,和深深的悲傷。
猝不及防之下,徐婉真被這股情緒襲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彎下腰去,臉色發白。
只覺得心好痛,這不是形容詞,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疼痛。
采絲忙扶着她,問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徐婉真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才緩過來。她心中明白,這股情緒來自於原本的徐婉真。
原來,在她心中,對孫智韜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但更令她恐懼的是,自己體內的情緒,是她殘留下來的,還是她一直都在?
可是,這個疑惑無人能為她解答。
摸了摸左手腕上戴着的電魄雲鐲,關於靈魂這樣的玄妙之事,恐怕也只有那個青年回答了吧!
可他當初早已言明,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剩下的路需要自己走。
喝了一口采絲遞過來的熱茶,等待這股情緒緩緩退去。徐婉真問道:「知道他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采絲道:「聽玉露說,他是為了再次求親而來。」
&母怎麼說?」
&夫人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明確拒絕。孫家三少爺承諾,明年考取舉人之後,會再次上門求娶大小姐。」
徐婉真扶着額角,她的婚事,怎麼就有這麼多的波折?
眼下她還未及笄,要等到九月份才滿十四歲。好不容易,處理好了和安國公府的關係,還有一位祝大夫人偶爾上門。
遠在蘇州的孫智韜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京城。
可她的心裏,就只有武正翔一人而已。
有句詩是這樣說的,「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到了她這裏,徐婉真深深覺得,她有何德何能,能獲得這幾位優秀男子的愛慕?
她早已敏銳地察覺到,在石京澤眼底隱藏的情愫,樊彬表現得更加直接。而孫智韜的愛,內斂、深沉,卻一往情深。
這三名男子,都是一時俊彥,被他們愛上,徐婉真雖然感到榮幸,但更多的是一種壓力。
尤其是對孫智韜,這名字自幼與她定親的男子。
孫家是耕讀望族,已經退掉了婚事,再重新上門求娶,這樣丟面子的事情,孫智韜一定付出了相當的努力。
何況蘇州和京城千里之遙,他定然是知道徐家脫罪之後,便立即設法,才會在此時的出現在洛陽。
在和武正翔定情之前,孫智韜來蘇州碼頭相送。他眼中的深情與不舍,曾經撩動自己的心弦。
對石京澤,她可以裝傻似的沒有看見;對樊彬,她可以想也不想的無情拒絕。但對孫智韜,她實在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才好。
如果還是以前的徐婉真,自然會欣然應下。可惜的是,如今她有了用生命來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