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胄,關中人。
建安三年四月,漢廷使謁者僕射裴茂至關中,詔命段煨等關中諸將討殺李傕。
段煨依詔而行,並聯合車胄等關中豪強,將李傕斬殺,夷其三族。而在此前一年,也就是建安二年,郭汜被其部將伍習殺死。再加上張濟早死於建安元年,董卓餘黨至此盡數消滅。
雖如此,曹cāo並未立刻占居關中,而是任段煨為安南將軍,令其駐守關中。
車胄作為關中世族的馬前卒,被遣往許都。曹cāo拜其為後將軍,極為重視,也是對關中士族釋放善意的一種手段。
所以,車胄對劉闖並不熟悉,只知劉闖年紀不大,乃漢室宗親。
他對劉闖並不是特別看重,總覺得曹cāo此次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付劉闖,不免有些過于謹慎。
聽麋竺說劉闖身受重傷,車胄便立刻動了心思。
不過車胄不了解劉闖,那簡雍卻不陌生。
他堅決不同意車胄出兵偷襲的計策,「闖賊詭詐,猶好奇謀。
此人即便受傷,也必然會有所防備,冒然襲營,恐無勝算。曹公命我等在此堅守兩日,如今已過去一日,只待過了明天,便大功告成,又何必擅自決斷,偷襲他呢?還是小心一些好。」
簡雍是好意,可聽在車胄耳中,卻變了味道。
他怒道:「區區小賊,何需如此謹慎?
怪不得玄德公不是此人對手,被他打得狼狽不堪。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行軍打仗,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恐怕曹公也不會想到,劉闖會在城下受傷。若知如此,必不放過其人。」
簡雍心中闔怒,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劉備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恐怕就是幾次敗給劉闖,連老婆都被劉闖搶走的事情。
車胄說話毫不客氣,讓簡雍心中不滿。
可沒辦法,車胄是主將,他不過是隨行,根沒有任何權利。既然車胄主意已定,簡雍就算想要阻攔,也沒有辦法。他倒是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又何必配合車胄,奪了麋竺兵權?
想到這裏,簡雍向麋竺看去。
卻見麋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無動於衷。
這一回,可算是得罪慘了子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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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車胄率三千兵馬,悄然出城。
他命路招從左面,自己從右面兩路並進。很快便來到劉闖營前。
大營中,燈火通明。
轅門外豎着鹿角拒馬,卻不見軍卒看守。
看樣子,劉闖受傷對軍中士氣影響頗大。連守衛都變得鬆懈了……車胄心中大喜,在馬上拔出寶劍,厲聲喝道:「三軍聽令,與我沖營。」
剎那間。號角聲響起,鼓聲如雷。
車胄與路招分左右衝進劉闖大營。一路直抵中軍大帳。
入營之後,車胄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這一路上,怎地不見劉闖軍士的蹤影?
&將軍,我們中計了!」
路招縱馬而來,大聲呼喊。
車胄恍然醒悟,立刻撥轉馬頭就要往外走。
就在這時,大營外戰鼓聲隆隆響起。
從四面八方湧來一隊隊軍馬,來到轅門口,二話不說便挽弓搭箭。
一支支火箭沖天而起,直入營地內。大營里,早就佈滿了乾草硝石和火油……火箭襲來,營地里的引火物一下子燃燒起來,特別是轅門口,更被大火迅速封堵,車胄和路招衝到轅門的時候,見大火阻路,一下子驚慌失措。
曹軍更慌亂不堪,亂成了一鍋粥。
車胄馬打盤旋,與路招嘶聲吼道:「路校尉,向後營突圍。」
可整個營地里都是引火物,火勢蔓延開來之後,把夜空照映的通紅。
曹軍在火海中奔走逃竄,更有無數人想要強行衝過火海,卻被大火吞噬……大營外,高順指揮弓箭手不斷射殺從火海中衝出來的曹軍,面色如鋼鐵一般,不見半分波動。他看着那些個嘶喊呼號的曹軍士卒,心中不禁暗自冷笑,「熊羆軍,與我把營地圈起來,休放走一人!」
熊羆軍軍士齊聲吶喊,聲音直衝九霄。
車胄和路招在火海中奔走,好不容易衝出一條路來,哪知道才一逃離火海,就聽一個如雷巨吼聲響起:「虎痴許褚在此,爾等還不拿命來!」
一匹沙里飛,如離弦之箭,從遠處飛馳而來。
馬掛鑾鈴聲響,馬上一員大將,手持九環金背大刀,嘩稜稜金環亂響,許褚就已經來到跟前。
路招擰槍上前阻攔,只三五回合,便被許褚一刀斬落馬下。
與此同時,車胄從馬上掀下來,被熊羆軍一擁而上,繩捆索綁。
&要殺我,我願投降!」
車胄見況不妙,連忙大聲叫喊。
許褚催馬上前,看着車胄,臉上露出一抹森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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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闖大營火起,簡雍第一個便得到消息。
他登上城門樓向外眺望,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連忙衝下城樓,想要點起兵馬,出城救援車胄。
哪知道,他才來到城門口,就見麋竺身披甲冑,策馬從遠處趕來。
在他身後,尚跟隨數百家丁僮客,一個個皆手持兵器。
簡雍看到麋竺,不由得心中大喜。連忙叫喊道:「子仲,請速速出兵救援後將軍,若不然郯縣危矣。」
麋竺聞聽,微微一笑,「憲和休要慌張,我正要出城。」
說完,他在馬上厲聲喝道:「我乃東海郡太守麋竺,三軍兒郎聽令,立刻放下兵器。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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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雍一怔,猛然醒悟過來,指着麋竺道:「子仲>
麋竺冷笑道:「玄德公待我如草芥,我又何必為他效忠?
孟彥乃大漢皇叔。中陵侯之後,更是我妹婿。我哪有不幫他,反而要幫外人的道理?憲和,就請你委屈一下。」
說着話,麋竺一擺手,十數名家僮如狼似虎,便衝到簡雍面前。
簡雍身邊。也帶着扈從。
但畢竟人單力孤,十幾個扈從,如何是數百名家僮的對手?
麋竺在東海已近兩年時間,加之他就是東海郡人。所以在東海郡的聲望,自然非車胄等人可比。
今麋竺決意投降,城中軍士自然相隨。
曹cāo派來的兵馬,幾乎都隨着車胄出城去了。留守在郯縣的軍士,基上都是跟隨麋竺兩載的士兵。在他們眼中。自然麋竺更為可親。車胄之流雖然強勢,但現在怕也是自身難保。
&仲,你這是在尋死。」
簡雍大聲叫嚷:「我知你是受劉闖挑撥,今日之舉也不過一時糊塗。
聽我相勸,立刻把我放開,而後出城救援後將軍。我可以保證,曹公和玄德公絕對會既往不咎。」
麋竺道:「憲和,你果然是死到臨頭,尤未知曉。」
說罷,麋竺一擺手,林癩子衝上來,抬腳把簡雍踹翻在地,而後找了一塊濕布塞進簡雍的嘴巴,命人連拖帶拉,把簡雍拉到一旁。麋竺隨後命人打開城門,他帶着一干僮客從城中行出。
遠處,劉闖大營烈焰熊熊。
喊殺聲,哀號聲隱隱傳來。
一隊兵馬正迅速向郯縣行來,他們點着火把,麋竺可以清楚辨認出,那行在最前方的大將,正是劉闖。
麋竺連忙下馬,快步迎上前來。
&竺,拜見皇叔。」
劉闖連忙翻身下馬,上前一把將麋竺攙扶住,「大兄,你我是自家人,何來這許多虛禮?若非大兄今日在城上提醒,我險些中了曹賊jiān計。只是,我現在更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麋竺心中一喜!
說起來,他即便是和劉闖保持聯絡,但心裏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當初麋竺可是往死里收拾劉闖,雖然沒有成功,可這仇卻是實實在在結下。
直到後來,麋芳投奔劉闖,跟隨劉闖前往青州。
麋竺才感到一絲悔意,但對劉闖還是有些看不上……再後來,劉闖得大漢皇叔之名,灌亭侯,北海相,隱隱為一方諸侯。而麋竺呢?雖然為東海郡太守,但他感覺得出來,呂布也好,劉備也罷,都對他隱隱有些敵意。呂布對他有敵意可以理解,麋竺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你劉備……我對你劉備忠心耿耿,從你來徐州之後,我就一直想方設法為你造勢。
你沒錢,我給你錢。
你沒有人,我給你人……
到頭來,你自己沒事被人趕出徐州,卻還要責怪於我?
麋竺心裏當然會不舒服,甚至對劉備產生一絲絲怨念。好在,他一直留在東海,沒有跟隨劉備四處漂泊。有時候想想,當初若是跟着劉備一起逃離徐州,天曉得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去年,劉闖途經郯縣,麋竺在三思之後,讓林癩子精示劉闖。
不多久,他就收到麋繯的書信,兄妹二人重又恢復聯繫。
只可惜去年麋繯大婚,麋竺不能前去道賀。可私下裏,劉闖卻讓麋繯送了兩壇酒過來,告訴糜竺說這是麋繯的喜酒。雖然麋竺不能去高密,但妹妹的喜酒卻不能錯過。那天晚上,麋竺喝得酩酊大醉,更痛哭流涕。父親生前讓他好好照顧麋繯,如今麋繯有了歸宿,雖然並不是他安排的那樣,可一樣非常幸福。麋竺心裏即歡心,又難過……從那天起,他便下定決心。
而今。聽了劉闖一番話,麋竺算是徹底安下心來。
他朝着劉闖一拱手,而後朝遠處被大火籠罩的營地看去。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大兄休要擔心,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前往偷營的人,一個也別想回來。」
麋竺一定,鬆了口氣。
&叔,咱們入城說話。」
九百飛熊衛隨劉闖進入郯縣。在麋竺的陪伴下,來到縣衙。
對這座縣衙,劉闖一點都不陌生。
兩年前,他曾在這裏居住,也正是從郯縣走出。北上青州。
一晃兩載,郯縣縣衙並沒有太大變化,甚至在走進縣衙的時候,他還看到縣衙大門旁邊那根生鐵鑄成的馬樁子。那根馬樁子,還是劉闖當初留下來,沒想到麋竺居然沒有把它拆除。
&兄,究竟是什麼狀況?」
在縣衙里坐下後。劉闖就迫不及待詢問。
麋竺苦笑一聲,「皇叔……」
&兄,你我一家人,休要用這種稱呼。便喚我表字即可。」
劉闖這麼說,麋竺卻不敢這麼做。
他笑道:「那我便和其他人一樣,尊一聲『公子>
公子,你這次出兵徐州。實不穩妥。曹cāo既然決心討伐徐州,又怎可能不對你加以提防?
據我所知。此次曹cāo圍攻彭城是假,因公子你前來是真。
公子你若不出兵,一切都好說。只要你出兵徐州,曹cāo就會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你留在這裏。」
嘶!
劉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大兄,那曹cāo究竟如何打算?」
&照曹cāo的吩咐,車胄要在郯縣拖住你兩天時間。
同時,曹cāo命大將朱靈自泰山郡出兵,屯駐襄賁,而後命離狐太守李典自武原秘密出兵。具體的情況,我並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之所以朱靈和李典到現在還沒有動作,全因時機尚未成熟。我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但我相信,一旦他們發動攻擊,公子你必遭滅頂之災。」
朱靈,李典?
曹cāo這次可是下得好大錢!
哪怕是劉闖,在聽了這兩個名字後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兩個人,可都不好對付。
朱靈的名聲也許並不算顯赫,但李典,劉闖卻不陌生。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大兄,若你是曹cāo,還會安排什麼後手?」
麋竺愣了一下,還以為劉闖是想要考校他,當下笑道:「若我是曹cāo,必斷公子歸途。
如此一來,公子孤軍深入。曹cāo只需牽制住呂布,便可以將公子全殲於東海郡治下。不過,琅琊郡為臧霸所轄,他是呂布麾下八健將,呂虔要想攻佔琅琊郡,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臧霸!
要想圍殲劉闖與東海郡,毫無疑問,琅琊郡便是關鍵。
臧霸,臧霸……
劉闖腦海中突然迴響起黃劭在前往既丘途中,與劉闖說過的那些話語。
曹cāo身邊謀士眾多,既然決意要剿殺劉闖,又怎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紕漏……臧霸,必已投降。
想到這裏,劉闖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他總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一直感到不安。
其實,黃劭此前已經提醒過他,只是劉闖這兩年發展極為迅速,可謂一帆風順,不免志得意滿。
同時,劉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郭嘉那種清秀的面容。
這,就是你的絕戶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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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彭城城外,曹軍大營里。
郭嘉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他撩衣而起,從榻上坐起來,只覺額頭上冷汗淋淋。
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到他身處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氣溫低寒,滴水成冰。
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曹cāo、荀彧還有他的妻子,孩兒……他在那片蒼茫天地里行走,卻不見人煙。
&公!」
他大聲呼喊。
哪知道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雄魁壯漢,策馬而來。
&孝,喚我何事?」
郭嘉一眼就認出,那壯漢竟然是劉闖,把他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
該死,怎麼做如此古怪的夢?
為什麼劉闖,會出現在我夢境之中?
郭嘉有一種心緒不寧的感受,披衣而起,走出軍帳。
大營里,極為安靜。
刁斗連擊兩下,預示着已是二更天。
郭嘉看到,中軍大帳里依舊燈火通明,於是邁步走過去。
曹cāo,正在燈下百~萬\小!說。
這已是他的一個習慣,哪怕是行軍打仗,也會隨身帶着書卷。
&孝,這麼晚,怎麼還不休息?」
當郭嘉走進中軍大帳時,曹cāo放下手中的書卷,愕然問道。
&一覺醒來,見主公帳中燈火未熄,故而前來探望……主公,已二更天,何以沒有休息?」
&要休息。」
曹cāo放下書,起身上前,拉着郭嘉坐下。
&次征伐徐州,奉孝可謂費盡心思,實在是辛苦了。
待解決了劉闖之後,奉孝便駐守彭城休息,我自督軍南下……闖兒一死,呂布便不足為慮。」
&公以為,那劉闖會中計嗎?」
曹cāo聽郭嘉這麼一問,先一怔,旋即笑道:「宣高已經傳信,劉闖攻克既丘後,今已兵臨郯縣。而宣高今天就會動手,只要他奪下既丘,便封死了劉闖的退路。那闖兒,焉能不死?」
郭嘉卻沒有露出喜色,反而眉頭緊鎖。
&孝,怎麼了?」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漏洞。」
&能有什麼漏洞?」曹cāo笑道:「奉孝你自去年便開始謀劃此事,而今最為關鍵的一點,已經被你解決,你又何必擔心?我知那劉闖勇如虓虎,但博曼成也非等閒之輩。車胄雖說輕佻,但也算得大將。有簡雍和麋竺輔佐,他守住郯縣,必不成問題。到時候三下夾擊,闖兒焉有活路?」
麋竺?
郭嘉猛然打了一個寒蟬,呼的站起身來。
曹cāo嚇了一跳,連忙道:「奉孝,你這是怎地?「
郭嘉一跺腳,露出一絲悔色,「我怎地忘了麋子仲?劉闖是他妹婿,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曹cāo道:「不會吧。
據我所知,麋竺和劉闖恩怨頗深,當初劉闖被誣『背主家奴』,也是麋竺一手造成。他對劉備頗為忠心,與劉闖素無往來,怎可能會幫助闖兒?再說了,就算他想幫,車胄和簡雍也不會由着他作為。」
郭嘉卻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更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