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在祁良秦將要去嚴家的前幾個小時做好了。祁良秦從學校坐車到了店裏面,老師傅幫着他穿上, 做了最後的調試, 要出發的時候, 已經有些晚了。
嚴柏宗沒來接他,他要自己前往嚴家。
離開這麼久, 終於又要再次回到嚴家去。
他坐在車上, 看着不斷路過的街景,心裏依然是忐忑的。嚴柏宗跟他說不用擔心,他已經跟老太太說好了, 不會為難自己。但他要面對的畢竟是老太太,何況假結婚的事情暴露之後,他遇到嚴家的那些親朋好友, 大概羞辱多少都會有一點。
不過這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他想吃到嚴柏宗, 總要付出些代價。一想到嚴柏宗, 這些代價又算什麼, 別說被人說三道四了, 就是一人踹他一腳, 罵的他狗血淋頭, 他也願意。
跟嚴柏宗比,不值一提。有情飲水飽,大概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車子在小區外頭停了下來,他剛一下車,就看到了嚴松偉,於是朝他揮揮手。
嚴松偉噙着一根煙,吞雲吐霧地走過來說:「怎麼才來。不是說六點就能到了麼?」
&衣服呢,耽誤了一會。」
嚴松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是好看。大哥自己不來接你,非讓我來,走吧,客人都到了好幾撥了。」
祁良秦跟着嚴松偉往裏走,進了嚴家大門就見張燈結綵的,佈置的十分華麗。晚宴辦在了庭院裏,客人已經來了很多了,身着燕尾服的侍應生拖着盤子穿梭其中,一看就是富貴氣象。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紛紛朝他看了過來。
今天這場生日宴,他和嚴松偉註定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先進去跟我媽打個招呼,」嚴松偉說:「我在外頭招呼客人。」
&一個人去麼?」
嚴松偉笑着問:「怎麼,怕了?」
祁良秦笑了笑,怕是肯定的,不過還是要往裏走。嚴松偉說:「我大哥在呢,不用怕。」
祁良秦進了客廳,就看見了春姨。客廳里人很多,大都是女賓,有幾個他甚至是認識的。他一邊往裏走,一邊朝她們躬身致意。春姨也看見了他,立即走了過來。祁良秦跟她低頭致意,春姨拉住他的手說:「總算又見你了,不是說六點就能來麼?」
&上耽誤了一會。」祁良秦笑着說:「春姨,好久不見了。」
&樓吧,柏宗他們都在樓上呢。」
祁良秦點點頭:「等會再找春姨說話。」
他說着便快步上了樓,走到老太太房門口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偷偷聽了聽動靜,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於是吸了一口氣,整了整衣領,十分恭順地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不一會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嚴柏宗,兩個人目光交匯,祁良秦只覺得心頭髮暖,想要衝着他笑,又忍住了,抬眼朝房間裏看,就看見老太太正坐在梳妝枱前打扮,嚴媛站在她身後,給她整理頭髮。
又見老太太如此光彩照人的模樣,頭髮烏黑,皮膚雪白,碩大的鑽石耳墜襯的人熠熠發光,依然富貴氣象,和當初那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老太太扭頭看了他一眼,祁良秦趕緊低頭致意:「老太太好。」
&麼來這麼晚?」
&上耽擱了一會。」祁良秦雙手交叉,表現的異常恭順。老太太也沒有別的話跟他說,只是時不時地打量他一眼。
這個祁良秦……哎……也確實長的討人喜歡,這才幾天不見,穿了一身正裝,竟滿身清貴之氣,哪裏能看出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孤家寡人。
&讓松偉去門口接你,見到他了麼?」嚴柏宗問。
祁良秦點頭:「見到了。」
老太太咳了一聲,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對着鏡子照了照,然後對祁良秦說:「跟我下去吧。」
祁良秦愣了一下,就見老太太往外頭走。他扭頭看了嚴柏宗一眼,嚴柏宗衝着他點點頭,他再看嚴媛,就見嚴媛嘴角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挽住了嚴柏宗的胳膊。
他趕緊追上了老太太,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老太太便挽住了他的胳膊。
祁良秦愣了一下,就聽老太太說:「你也是冤孽。」
祁良秦不知道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就見老太太挽着他的胳膊往樓下走。他便跟着往下走,腰板儘量挺的筆直,目不斜視。他想自己的身體大概是有些僵硬的,他想表現的自然一點,又怕弓腰駝背,一雙眼睛不知道該看腳下還是該看外頭的人。
&呀,張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樓下的女賓紛紛站起來朝樓上看,祁良秦微微側頭朝老太太看,卻見老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滿面笑容。
&不是那個誰麼。」有人尷尬地看向祁良秦。那個誰,她們自然早就知道了,即便是沒見過祁良秦的,剛才祁良秦上樓的時候,也都聽認識祁良秦的人說了:「就是他,跟嚴家二公子假結婚那個。」
&是他呀,長的這麼俊秀,他們家老二也真會挑人。」
&是好看才幹得出這種事來。」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說這種看着人畜無害的最害人。」
&們看那腰那屁股,還有那腿……嘖嘖嘖,竟然是假結婚,真是可惜了,我原來還挺喜歡他的……」
&怎麼會來,不是說他被掃地出門了麼?不會是不請自來吧?」
&真是那樣,張姐得扒了他的皮吧,哈哈哈哈。」
她們對祁良秦沒什麼敵意,但也沒什麼好感,不過是一場荒唐傳聞的參與者,激起她們的也只是八卦的心。只是看着老太太竟然挽着祁良秦的胳膊下樓,兩人竟然如此親密,還是個個都吃了一驚,尤其是那些跟老太太素來熟悉的幾個姐妹:老太太不是恨祁良秦恨的牙癢麼,她們見祁良秦上了樓,都還以為祁良秦會連滾帶爬地被轟出來呢,她們都提着心又隱隱期待着這場好戲呢,怎麼才轉眼的功夫,兩個人就已經和好如初。
&個不知道你們都認識不認識,我再正式跟你們介紹一下,這個就是祁良秦,松偉找的那個。」老太太笑着說:「今天松偉生日,我把他也請來了。」
祁良秦趕緊鞠躬致意,那些女人們都訕訕地打量着他。在沒摸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她們都不敢輕易說什麼。
&孩子啊心忒實誠,我都跟他說了,那荒唐事是老二乾的,跟他沒有關係,他也是好心辦壞事而已,可他心裏愧疚,說總覺得自己欺騙了諸位長輩,所以非要跟大傢伙道個歉。」老太太說着,就鬆開了祁良秦的胳膊,轉而抓住了他的手:「我想也好,老二當初找他幫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雖然也是糊塗人,但對我們家真是沒的說。我也是真心喜歡他,不忍心他替老二背了黑鍋。」
那些太太們都訕訕的笑,祁良秦的臉早就紅的能滴血。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說:「行了,你也別在我們這裏了,出去跟松偉他們玩吧,可玩盡興了,等會別急着走。」
祁良秦如臨大赦,趕緊朝眾位點點頭,便故作鎮定地出了客廳,整個人都在發熱,到了外頭本來想被冷風吹一吹,誰知道剛出門,就聽有人喊道:「嚴老二,你那前妻出來了,哈哈哈哈。」
祁良秦一抬頭,就看見嚴松偉和幾個年輕男人在不遠處站着。嚴松偉朝他勾勾手:「良秦,過來。」
祁良秦只好硬着頭皮迎了上去,衝着那幾個人笑了笑。這些人都是嚴松偉的髮小,他都認識。
&酒了麼,臉這麼紅?」有人問。
祁良秦很窘迫,搖搖頭說:「沒有。」
&會是進去挨訓去了吧?」有人調侃。
&有,跟老太太她們說了一會話。」
&良秦,我前幾天正想找你呢,我一個哥們,你也見過,上次咱們一起吃過飯,叫文翔的,他聽說你跟松偉是假結婚之後,托我跟你說和呢,你是單身吧?」
嚴松偉立即捶了那人一拳頭:「你幹嘛?」
那人笑道:「他是真心喜歡良秦,良秦,你要是願意,我跟你們撮合撮合?」
&一邊去吧。」嚴松偉說:「還嫌我這不夠亂。」
大傢伙就笑了起來。祁良秦也跟着傻笑,嘴裏說:「我有對象……」
&有個狗屁對象,」嚴松偉打斷他說:「你昨天不還跟我說你單身麼?」他說着笑着看向眾人:「你們有合適的,儘管給他介紹,我都想給他介紹一個,可惜身邊沒什麼認識的男人。不過只一條,你們給他介紹,別讓我知道,最好也別找我認識的。不然別怪我翻臉。」
&又要跟誰翻臉呢?」
嚴松偉扭頭一看,就看見王澤走了過來。嚴松偉哪裏肯放棄這麼好的轉移焦點的機會,略有些誇張的說:「哎呦,小王叔叔,你這貴人事忙啊,酒都喝三巡了,你才來,是不是該罰一杯?」
王澤今天穿的也很正式,他將外套脫了,交給了侍應生,轉而從另一位侍應生手上接過一杯酒,說:「臨時有點事,來晚了,先干一杯,祝你生日快樂。」
嚴松偉跟他碰了一下,然後對眾人說:「說起來還是小王叔夠意思。我生日前些天就過去了,因為事多,我也沒上心,過生日那天我還真不知道。還是晚上的時候刷朋友圈,結果刷到小王叔發了個生日快樂的照片,我問他誰過生日呢,結果他回,不是你過生日麼?」嚴松偉說着哈哈大笑:「我這才記起來那天是我生日。」
&也是聽大嫂他們說的,吃飯的時候他們說今天好像是你生日,怎麼沒見你們家有動靜,以為你是不過了。我想着既然知道了,順手就發個生日祝福。」幹了一杯酒的王澤滿臉通紅,咳嗽了兩聲,大概是喝得有些急了。
嚴松偉趕緊將手裏的杯子遞給他。王澤接過來趕緊喝了一口,喝進肚子裏才回過味來,愣愣地說:「你這杯子裏不是酒啊?」
嚴松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什麼……我也沒說這是酒啊……」
&老二你又耍滑頭!」旁邊的幾個哥們一下子炸開了鍋,嚴松偉要溜,結果被人給抓住了衣領:「灌他灌他!今天他生日,非讓他喝趴下不行!」
眾人一窩蜂都上去了,王澤想要拉他一把都不能,和祁良秦面面相覷。祁良秦笑出來,說:「王老師,你也太誠實了。」
「……」王澤覺得自己闖了禍,趕緊圍上去了。祁良秦拿了一塊水果填進嘴裏,卻看見有人從人群里走到他身邊。
是剛才說要撮合他和文翔那個。
&秦,怎麼樣,我剛才說的文翔那事,你考慮不考慮?」
&慮什麼?」嚴柏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在祁良秦身邊站定,看着那人。那人老老實實叫了一聲:「嚴大哥。」
&嚴柏宗問:「哪個文翔?」
&個……我一朋友,喜歡良秦,想讓我做個媒,說和說和……也不是做媒,就是交個朋友,交個朋友……」那人見了嚴柏宗,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老鼠見了貓,一下子尾巴都夾起來了。
嚴柏宗淡淡地說:「跟你朋友說,死了心吧。」
那人訕訕地笑了笑,看着一臉嚴肅的嚴家大哥,原以為嚴柏宗只是玩笑話,但看嚴柏宗神情,又不像是在說着玩。他也不敢多問什麼,只覺得嚴柏宗渾身氣場強大,叫人不敢多說話,於是訕訕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