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看到了唐玲,安木槿再次感覺到了時間的殘忍。
她頭髮白了許多,臉上皺紋成堆,這個時候的她比印象里老了有二十歲那樣。
戒備的神情,兇狠的目光,倒是和以前如出一轍。
安木槿站起來,打量着唐玲,語氣也平和極了:「你不覺得我是來帶你們出去過平靜的日子嗎?」
唐玲楞了一下。
「過去的就過去了,安逸只要一天叫安逸,我就是他姐。」安木槿收回目光:「你是安逸的母親,最低起碼的尊重我會給你,別一副見了仇人的樣子,你沒資格這樣對我。」
安逸拉開唐玲,壓低聲音:「媽,你就不能懂點兒事嗎?」
唐玲哇一聲就哭了:「我不懂事是不是?安逸啊,你還有沒有良心?當初她一腳把我們踢出來的時候,想過我們娘倆怎麼活命嗎?這些年你遭的罪吃得苦還少嗎?人家就來那麼一說,你就姐長姐短的,你不是安振國的兒子!」
「媽!」安逸怒了,攥着拳頭臉都憋紅了:「我是!親恩沒有養恩大!我爸只有一個!」
「天殺的,安木槿你滾!滾!」唐玲瘋了似地衝過來。
安木槿抬眸,就一眼,唐玲一動不動的站住了。
「給你錢,給你房子,給你安穩的生活,唐玲,你不要是不是?」安木槿冷了臉色:「那你讓安逸過了什麼樣的日子?打漁為生,養你?然後呢?在這裏找個女孩子結婚,一輩子打漁?」
唐玲愣住了。
「你如果是個好母親,會這樣為難你的兒子?別忘了,這一切都是誰一手造成的!我來是為了安逸,你以為是為了你?」安木槿抿了抿唇:「安逸如果像你一樣自私自利的話,他會丟下你和我直接離開!你偷着樂吧,有這樣一個好兒子,那是我安家的家教!」
安逸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樣的局面真的讓他很頭疼。
「說吧,你甘心在這裏是吧?你甘心安逸一輩子去打漁是吧?不,沒前途,一輩子風裏來浪里去,知不知道海上多危險?你就這一個親人了吧?」安木槿煩躁的甩了甩手:「唐玲!你腦子有病!這麼多年,經歷了那麼多,你還是有病!」
唐玲懵了,就站在這裏一動不動。
安木槿哼了一聲:「我帶來了一些衣服和吃的,去準備一下,我要吃飯,餓了!」
安逸目瞪口呆的看着唐玲轉身走到了門口,提着大包小裹的衣服往回走。
要去幫忙,安木槿拉住安逸,搖了搖頭。
「衣服換了,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成了什麼樣子!」安木槿那氣勢,讓安逸都有心立刻逃走了。
唐玲看了一眼安木槿,提着東西進去了。
鬆了口氣,安木槿拉着安逸:「走,我們去海邊兒,你給姐撿點兒好吃的小螃蟹什麼的,嗯?」
「哦。」安逸不放心的回頭看緊閉的房門。
安木槿用了些力氣拉着他出門。
姐弟倆走在沙灘上,安木槿嘆了口氣:「安逸,別怪姐那麼對她,她就需要有個人治治那任性的脾氣,等一會兒回家一定讓你大吃一驚。」
安逸低着頭:「姐,她其實也後悔的,總是夜裏偷偷哭,想爸。」
安木槿沒說話。
「我去給你撿一些海參。」安逸說着,捲起了褲腿走進了淺海邊。
安木槿學着他的樣子跟上來。
「快出去,細皮嫩肉的被小螃蟹咬了看你哭鼻子。」安逸擺手讓安木槿出去。
安木槿笑了:「安逸,你覺得姐嬌氣?」
安逸又笑了,這個姐從來沒嬌氣過,只有受氣了。
「天啊,真有海參!」安木槿看着安逸手裏的海參,高興的像是個孩子一樣跳起來了。
安逸有些驕傲的撇了撇嘴兒:「這算什麼?西施舌、鮑魚、紅膏蟹都有的,姐,小心點兒,石頭縫裏最多小螃蟹了。「
說着,安逸脫掉了外套,把兩隻袖子繫上,衣服成了一個桶狀,彎腰又去摸了。
陽光正好,灑在安逸黑黝黝的背上,折射出健康的光。
已經一月了,天氣還是冷一些的,安木槿擔心:「安逸,別感冒了。」
「沒事,姐,你看。」安逸摸到了一條海蛇,拿在手裏。
安木槿尖叫的跳出去老遠,兩隻手捏着耳朵:「不要,不要,快點兒,太醜了,我不敢吃。」
「哈哈。」安逸笑的開懷,笑聲傳出去好遠好遠。
這裏偏僻,雖然都是打漁的人,但卻很知道如何保護生態,只是一會兒工夫安逸就摸了一大兜海貨,走出來的時候看了看安木槿擺在沙灘上的竟然都是貝殼,忍不住又笑了:「姐,你好像越來越像小孩子了,這東西除了好看沒啥用。」
安木槿臉紅,從安逸摸出來海蛇的那一刻開始,自己是真不敢往裏走了,要是真摸到了涼哇哇滑溜溜的海蛇,自己可能會直接被嚇哭的。
「走吧,我們回家。」安逸彎腰把貝殼收起來,放進了褲子兜里:「喜歡貝殼我去找她們要,多得很,漂亮的也多。」
安木槿跟在安諾旁邊,真就像是個小女孩似的。
安諾偏頭看她,看她走在沙灘上的樣子,伸出手:「別怕,這裏沒海蛇了,來。」
安木槿看安逸寬大的手掌,笑了笑,伸出手握住。
兩個人從來沒有如此親密過,在還都認為是同父異母的姐弟的時候,水火不容。
可卻在這個時候,親密的像是一家人。
「姐,你有時候真狠。」安逸笑呵呵的看着遠處自己的家,家裏炊煙升起了,心裏放鬆了不少。
「才沒有呢。」安木槿立刻否認。
安逸哈哈笑了:「記得你提着錘子出來那會兒嗎?我以為你要砸死我,沒想到是砸門,你啊,骨子裏比咱爸還狠呢。」
安木槿窘迫,抬頭看着安逸的側臉,他說咱爸的時候,那表情很真實,是懷念。
「安逸。」
安逸偏頭。
「跟姐回家,家裏的房子一直空着,如果你不敢住,姐再另外給你買房子,行嗎?」安木槿問。
安逸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安木槿:「姐,我會自己努力賺錢的,別擔心我,等我賺夠錢了,你把咱們家的老房子賣給我就行,我想家。」
安木槿眼圈一下就紅了,伸手抱住了安逸:「傻小子!你這是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