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
這話還沒說完,「哚!」地一響,一枚箭射過來,將皮皮前面的一個隨從射了個對穿。那人「噢」了一聲,摔下馬去。
還沒看清情況,箭如雨下,眾人紛紛舉起盾牌,只見前方一隊人馬沖了過來,將隊伍截成兩段,兩邊人都下了馬,拿着兵刃廝殺起來。
皮皮連忙溜下馬,摘弓搭箭,悄悄貓在一棵大樹後觀察。
她首先看見了賀蘭觿,左手拿刀右手拿杖與方辛崍聯手攻向方雷盛及他的三個手下。方尊嵋則一人獨戰修魚稷。果然狐族這邊多了四個幫手,其中兩人是宮家兄弟,另外兩個皮皮沒見過,是一對雙胞胎。雙胞胎手執雙刀、身手不凡、眨眼功夫就殺到了修魚清的身邊。
一個灰影忽然疾掠過來,一個空翻抱起馬上的修魚清就跑。他幾乎是與皮皮擦肩而過的,從側顏可以清晰地辨認那是五鹿原。皮皮沖他點了一個頭。修魚清哪裏認得出那是五鹿原,驀然被人抱住,發出一聲尖叫,接着是一串狼語的驚呼
修魚稷正被方尊嵋死死纏住,根本抽不了身,聽見了三姑娘的叫喊,心中焦燥,攻勢更加猛烈,手中左鉞斜飛而出,五鹿原懷抱修魚清,眼前銀光一閃,憑直覺身子一低向左一歪勉強避過,鴛鴦鉞緊貼着頭皮飛過,削下一把頭髮,在空中滴溜溜一轉,回到修魚稷手中。他將雙鉞往地上一扔,整個人突然拔起而起,放開方尊嵋,化作巨狼向五鹿原撲去!
方尊嵋正與修魚稷激烈搏殺,對手忽然變形不見,正要喘口氣,一抬頭,發現面前多了一個舉着弓箭的灰袍女人。
「方尊嵋,」皮皮大喝一聲,「拿命來!」
「嗖」地一響,凍蛇飛出,直奔方尊嵋的心臟!
就在這一剎那,旁邊閃來一隻手臂將方尊嵋推了一下,「哚」的一聲,這一箭正中那人的左肩。皮皮使出了十足力道,凍蛇貫肩而過,反首向那人咬去。
方尊嵋一劍疾削,蛇頭飛出
皮皮毫不罷休,眼早已經紅了,一心只想着替家麟報仇,也不顧自己的死活,抽出獵刀向他砍去,方尊嵋亦揮斧向她斫來!與此同時,兩人卻誰沒注意到修魚稷已經趕回來了,比他回來得更快的是飛在空中的鴛鴦雙鉞。
「噗!」
皮皮只覺眼前一花,一股溫熱的鮮血噴在臉上,低頭一看,方尊嵋中鉞倒下,人首分離。皮皮抹了把臉轉過身去,這才看清中箭的那人竟是賀蘭觿。左肩被血染紅了,凍蛇貫穿之後在上面留下一個清晰的血洞。
三十多人已將他團團圍住。
他的風衣已被削成了彩旗,胸前、腿部也滿是傷痕。賀蘭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吹了一聲口哨。
狐族人迅速撤離。
滿地一片狼籍。狼族這邊死了七個,狐族這邊,除了死去的方尊嵋,被捕的賀蘭觿,其他人全身而退。皮皮在地上挖了個坑將方尊嵋埋葬,將他的劍插在墳頭。
狼族人以戰死沙場為榮,他們會拼死救回傷者,但不會掩埋屍體。
賀蘭觿嘴裏塞着棉布,被五花大綁地扔在馬上。
修魚稷正在輕聲安慰受驚的修魚清,皮皮不知道他為何改變主意,不由得嘆道:「我以為你會成全她們。」
「我是想成全,」修魚稷的臉色很難看,「可是,我妹在喊救命。你說那人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在哪?」
皮皮愕然。這才想起抱走修魚清的人雖然長着一張五鹿原的面孔,背上並沒有一團隆起之物,難怪他在密集的林中穿梭,身手如此敏捷。
「奇怪他看上去明明就是五鹿原啊!」她爭辯。
「關皮皮!」修魚稷一把將她拎到半空,切齒吼道,「你搖唇鼔舌地想讓人劫走我妹,就不怕被我撕成兩半?」
皮皮的腿徒勞無益地在空中蹬了兩下,叫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中間一定有誤會!」
見兩人大聲爭執,方雷盛走過來察看。修魚稷放下皮皮對他耳語幾句,方雷盛點頭上馬到前面帶路去了。
皮皮對修魚稷道:「幫我翻譯一下,我要問個清楚。」說罷翻身上馬,拉住修魚清問道:「三妹,你認識五鹿原?」
修魚稷譯成狼語,修魚清聽罷點點頭,嘰哩咕嚕說了好幾句。
「她的確認識,在蟻族的網絡上。他們都對生物學感興趣,聊得很投機。」修魚稷道。
「然後呢?」
修魚清又說了一堆話。
修魚稷道:「他們通過幾次信,五鹿原說想來沙瀾看看,我妹就勸他別過來。一來蟻族正在流行殭屍症那天你也看見了過來了有可能會傳染二來進入沙瀾必經潼海,怪獸會飛出水面捕食,很不安全。」
「然後呢?」
兩兄妹交談了幾句,修魚稷道:「然後她們就沒再聯絡了。」
「什麼?」皮皮有點傻眼,「你是說他們根本不是戀人?」
「五鹿原的最後一封信的確向她表達了愛慕之心,但我妹覺得這事不知根不知底不大靠譜,再說我父親已經把她許給了方雷盛,她挺喜歡的,就沒再回復。」
這可是天大的烏龍啊!皮皮窘哭了:「五鹿原可不是這麼對我說的!他說他們熱戀已久,談婚論嫁,三妹提出讓他來修魚堡求親,所以他才冒死飛過來的。」
修魚稷將這話翻譯過去,修魚清拼命搖頭,情緒激烈地一邊說一邊打着手勢。
「絕無此事,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根本沒聊到這個程度。」
「很短?有多短?」
「從認識到停止交談,只有五天。」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們,忽然,腦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丁丁!」
皮皮遇到丁丁的那天,正是她的死期,她在唱歌,在給自己掘墓,還把一腔莫名其妙的憤怒發泄到皮皮身上。
「丁丁?」修魚稷也意識到了。
「你三妹不懂中文,一切依賴丁丁的翻譯。丁丁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當丁丁發現三姑娘對五鹿原不感興趣之後,她開始假冒三妹繼續跟他戀愛我不知道她的動機,也許她想嘗嘗愛情的滋味,又或許死期將至人格分裂」
修魚稷將皮皮的話翻譯給修魚清,她愣了一下,拼命點頭,嘰哩咕嚕說了一堆話。
「我妹說很有可能。丁丁臨死前的一段時間情緒很差,經常徹夜哭泣,說不想死,因為戀愛了。我妹以為她愛上的是蟻族的小伙子,還陪她一起流淚呢。在生前的最後兩天,丁丁說想去龍關驛站坐車見愛人最後一面。我妹給了她一些紅豆,還給了她一套新衣服做禮物。」
「她冒充別人談戀愛,也許只是為了尋找刺激、排遣鬱悶。沒想到五鹿原真的飛過來求親,還大鬧了修魚堡,她害怕被揭穿,就提前逃跑了。只有五鹿原還蒙在鼓裏」
三人面面相覷。皮皮對着修魚清深深地一鞠躬,「對不起!是我弄錯了,差點壞了你的大事。」
修魚清微微一笑,拉着皮皮的手輕輕地搖了搖,放到修魚稷的手中,柔聲地說了一句話,一臉的祝福。
修魚稷急忙抽回手,不自在地看着別處。
「你妹說什麼?」皮皮問道。
「沒說什麼,瞎、瞎說。」修魚稷有點結巴,「我去前面看一下」說罷拉着修魚清打馬去了隊伍的前端。
皮皮默默地看着前面綁在馬背上賀蘭觿,他暈了過去,像一塊軟布那樣搭在馬上,垂下來的指尖一點一點地滴血。他當然不會俯首就擒,背上被方雷盛重重地錘了一斧。皮皮能聽見祭司大人骨頭開裂的聲音。
不知為何,見他受此折磨她並不覺得快意,反而有些惘然。需要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此人居心叵測、巧舌如簧,把自己從城騙到了沙瀾,企圖欺騙青桑、偷襲蓄龍圃、奪取賀蘭靜霆的半壁江山。
他是假的、假的、假的!她有多傻才會錯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