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多想,天馬降兮自行空,就叫天馬歌便是,」咸豐皇帝不假思索,在題跋處寫下「天馬歌」三個雋秀清健的行書,再寫上時日,從自己腰間的香囊中拿出一個小印,蓋了上去,「這畫真是讓老七賺去了,」咸豐皇帝滿意地瞧了瞧,不由得搖頭嘖嘖出聲,「朕與你夫妻合成這詩畫,有市無價,給老七,真是便宜他了!」
「哎喲,皇上,您什麼時候這么小氣了?」杏貞嗔怪地推了咸豐一把,「給七爺還不肯呢?日後咱們一起還什麼時候不能畫的?」
「哈哈,皇后說的極是,」皇帝揮手讓楊慶喜拿到如意館好生裱好,皇帝一般在上午見軍機,下午則是午睡遊園聽戲召見嬪妃,聽杏貞匯報批奏摺工作的時間,皇帝用毛巾擦了擦手,和杏貞回到暖閣裏頭的炕上,雙喜奉上了茶,皇帝吃了一口,「今個摺子有什麼事兒?」
「別的倒是罷了,都是些尋常事,」杏貞給皇帝剝了一個黃岩進貢的蜜橘,一樣樣說給皇帝聽了,「曾國藩大軍攻破大勝關,曾國荃和榮祿在雨花台復建大營,離着江寧不過十里之遙,王錦繡掃清蘇南,進攻孝陵衛附近,水師也了得,江浦、燕子磯已經盡數攻克,李鴻章左宗棠兩人也各有建樹。」
「恩,你讓軍機擬賞功的摺子來看,」咸豐點點頭,「曾國藩此人還是做的不錯的。」
「皇上聖明,」杏貞說道,見着皇帝的心情不錯,眼珠子一轉,「還有一件事兒,特來問皇上的意思,是肅順午後上的摺子。」
「什麼事兒?」皇帝懶洋洋地閉着眼睛,玻璃外的陽光斜斜照入室內,照在皇帝的臉上,皇帝的臉色越發雪白,眼下的一片青黑色清晰無比。
「肅順上奏說要對順天府鄉試中舉的試卷全部進行磨勘,」杏貞慢慢地說道,「以平息物議。」說完遞上了摺子,皇帝也不接,「物議?什麼物議?」
「說朝中內外學子議論,鄉試各考官有舞弊之事,應於磨勘,以正視聽。」
「那便查一查吧,」咸豐皺起了眉頭,「科考之中確有貓膩無數,朕實厭之。可柏俊畢竟是兩朝老臣,人品貴重,罷了既然是肅順上摺子,那就查一查。」
「是。」杏貞稱是,「那皇上明個見軍機的時候明發嗎?」
「不用了,就叫載垣、端華等四人,就上次查辦平齡案的人去查好了,一事不煩二主,皇后你就這樣硃批下去吧。」
「是。」
杏貞告退出了九州清晏,拿着摺子準備回勤政殿,讓內奏事處送出去,安茜見左右沒有外人,忍不住在杏貞的耳邊輕輕說道:「娘娘不是答應烏雅氏,要幫着柏俊嗎?」怎麼又沒阻擋皇帝徹查?
「你也瞧見了,皇上最恨這些東西,本宮也沒有理由把此事按下,就算今天按下,肅順只要見到皇上,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咱們耳根子軟的皇上還是會動心,不如順水推舟,讓他們去查便是,若是柏俊果真清白,想必不怕查,若是柏俊有所隱瞞,那到時候本宮再施以援手罷了。」想必柏俊也不會這麼蠢吧?
實際上杏貞相信了柏俊確實沒那麼蠢,可是抵擋不住他家人的愚蠢,十月二十六日,載垣端華等四人聯名向咸豐帝奏報了磨勘結果此次順天鄉試,總共錄取舉人三百名,查出有問題的試卷竟然多達五十份!這五十份試卷可以分成兩類三十八本試卷中錯字、別字、謬稱等比比皆是,另外十二本試卷,錯謬五花八門,但事後都經過了塗改。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考生余汝偕第一場試卷和第二場試卷有天壤之別,一個文理不通,一個文采燦然,判若兩人,很可能是請了槍手。
「科考之舉,乃是遴選國家棟樑之才,朕未曾想內幕竟然如此污穢!士子、考官在朕的眼皮底下明目張胆、肆無忌憚地舞弊,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皇帝風雷一樣的聲音在勤政殿響起,大臣們都跪在地上低首,面色複雜地不知道想些什麼,只有肅順面帶微笑,眼中湧現着躍躍欲試的神情,「以小見大,朕可見,當今官場作風想必也已經腐壞墮落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必須借這一科場案,嚴懲作奸犯科之人,以正風氣!軍機擬旨,柏葰革職,在家聽候傳訊,不得見朕,兩位副主考暫行解任,聽候查辦,端華繼續查!查下去!朕倒是要看看還有多少人在這裏動手腳了!」
「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