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商途 第四百三十四章 鐵籠

    奧利拉在等着馬歇爾的結果,可誰想到第二天下午馬歇爾就打電話給他,說是自己已經在機場了,馬上就會上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到總部。至於和貝爾洽談的情況,等見了面後細談。奧利拉本打算追問幾句,可電話那頭已經傳來的電子催促登機的聲音,馬歇爾簡單說完就掛了電話。

    接下來的幾小時,奧利拉一直在他的辦公室里哪兒都沒去,等着馬歇爾的歸來,直到夜裏八點二十左右,匆匆忙忙從巴黎趕回的馬歇爾終於出現了他的面前。

    「談的怎麼樣？」奧利拉不等馬歇爾歇口氣,站起身就急問。

    微微搖頭,馬歇爾的表情有些奇怪。奧利拉瞧着心裏頓時一沉,追問道：「怎麼？不順利？是對方的要價太高還是拒絕合作？」

    「恰恰相反,對方同意了合作,而且他們的要價也不高。」很少抽煙的馬歇爾居然從口袋裏掏出包香煙來,香煙上還有着機場專賣店的標記,估計是他等航班時順手買的。劃着火柴猛抽了幾口,他這才向奧利拉說起了今天洽談的情況。

    貝爾代表貝爾電子科技集團公司非常樂意和諾基亞公司合作,而且他們提出的條件也不過分。一方面,貝爾電子科技承擔對塞班軟件的優化和改進,而另一方面貝爾電子科技集團要求取得諾基亞手機操作系統網絡平台的銷售權,也就是說,今後諾基亞的手機在使用塞班操作系統的同時,諾基亞公司把這個操作系統的運作權利全部交給貝爾電子科技,雙方在這基礎上建立一家貝爾——諾基亞聯合公司,貝爾電子科技集團公司佔6的股權,諾基亞公司佔49%勺股權,塞班系統完全免費授權給諾基亞公司使用,但諾基亞公司要保證所有諾基亞的產品必須繼續使用塞班系統,而不得更換其它系統。

    這個條件,從表面上看似乎是諾基亞公司吃了點虧,等於拱手把塞班系統送給了貝爾電子科技集團,而且在新成立的公司中,也由對方絕對控股,如果這條件是在二年甚至一年前提出,估計奧利拉簡直以為對方是異想天開,冷笑着一口否決了。

    可是現在情況早就不同,隨着諾基亞的情況惡化,塞班系統在智能手機競爭中完全處於落後地位,就連諾基亞內部也有不少人希望改變策略,棄用塞班系統,改用其它系統來挽回局面。

    要不是塞班系統已經和諾基亞之間打上了烙印,再加上奧利拉的堅持,也許塞班系統早就成了棄用品。何況現在,微軟在塞班系統上一直沒有太多進展,這更讓人對這個操作系統感覺到不適用智能手機的觀點。

    從感情基礎來看,無論是奧利拉還是馬歇爾,包括趙科林等人對塞班系統還是有深厚感情的,這也是諾基亞至今依舊堅持的原因。但是,貝爾提出這個要求最終的用意何在？奧利拉不能不仔細考慮,如果按照對方的要求進行新公司合作,同時把塞班系統的運作交給對方,一旦對方有另外的意圖,那麼諾基亞公司就防不勝防了。

    為此,奧利拉提出了他的看法。對於他這個詢問,馬歇爾同樣做了回答。馬歇爾告訴奧利拉,新公司的成立包括塞班系統的使用和授權一切都是有附加條款的。也就是說,貝爾電子科技必須要在段時間內,比如說三個月,最多不超過六個月的時間內拿出優化和改進的塞班系統,另外在諾基亞所有產品對於塞班系統的授權使用上同樣如此,貝爾電子科技承諾,如果在使用新塞班系統後,諾基亞的產品銷售在半年內沒有起色的話,那麼一切條款就將作廢,貝爾電子科技集團在聯合公司的投資也將全部歸諾基亞所有,同時歸還塞班系統的運作權利。

    說實話,當馬歇爾聽到貝爾口中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當場就大吃一驚。他怎麼都不明白貝爾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口氣,難道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麼？或者說有十足的把握做到這點？要知道從目前對方所提出的要求來看,貝爾電子科技非但沒從諾基亞身上撈到什麼好處,反而在聯合公司和塞班軟件的優化、改進於將來的運作中還將投入巨大的資金。如果無法挽回諾基亞現在的困居,那麼這些就完全打了水漂。

    馬歇爾能看到的,奧利拉同樣也能看得到,所以他提出了另一個疑問,那就是貝爾電子科技究竟所圖什麼。

    「我問過對方,對方是這麼回答我的。」馬歇爾把煙在煙缸里掐滅,低沉地說道：「對方提出在附加條款中有一條必須註明,一旦新塞班系統適合使用,並且我們諾基亞公司的產品銷售額增加,那麼以後新塞班系統的授權將收取授權費。當然,授權費由聯合公司收取,以作為其長期穩定的獲利。」

    「那麼具體費用是多少？」奧利拉問。

    馬歇爾說了一個數字,這個數字讓奧利拉暫時沉默了,從數字的單一情況來看似乎不多,但別忘記智能手機銷售是一個很大的數量,就算現在諾基亞公司的銷售極其糟糕的情況下,如果以這個授權費來計算那也是近億美元了。假如以諾基亞當年全盛的銷售額計算,那麼一年就是其十幾甚至二十多倍的數額,幾乎要佔諾基亞銷售利潤的左右。

    「這個基數是稍大了些,所以我暫時沒有直接答覆對方,必須要等到你的確認後才……。」

    「給他們」奧利拉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你答應了？給他們？」馬歇爾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愣追問道。

    「當然給他們」奧利拉像是下定了決心,他道：「只要能挽救諾基亞,再多一些又怎麼樣呢？何況,這些只不過是附加條款,是有其他條款約束的,如果貝爾電子科技做不到這些,這個數額再多也都是假的,可如果他們做到了這些,那麼給他們又怎麼樣呢？」

    見馬歇爾有些若有所思,奧利拉繼續道：「你別忘了,現在我們在微軟上的投入經費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可是他們始終沒給我們最終的結果。但是貝爾電子科技不同,既然他們有這樣的信心,我們為什麼不能賭一把呢？再者,聯合公司也不是對方一家股東,我們還握有49%勺股權,從這點來看,授權費用的基數真正落到他們手上的只是一半而已。」

    馬歇爾點點表示明白,接着奧利拉笑了笑又道：「當然了,生意就是生意,價格還是要談的,他們開出了條件也不代表我們全盤接受,這樣吧,無論是什麼條件,儘量壓一壓對方,看看他們的底線在什麼地方。」

    有了奧利拉的許可,馬歇爾欣然同意,他隨即站起身道：「我明白了,夜裏還有一班航班,我得儘快趕回去,明天我繼續和貝爾談。」

    「辛苦你了,我明天會派公司法務部的人過去配合你,如果有需要的話總公司的一切資源你都可以調用。」

    馬歇爾點點頭,很快就離開了奧利拉的辦公室,走到窗台向外眺望,不一會兒一輛車就載着馬歇爾從公司大樓開出,往機場那邊飛馳而去。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里,馬歇爾在兩地來回奔波,和貝爾之間討價還價,商談的條款的細節。經過一系列的拉據,除了在一些方面,比如說時效和銷售量比例增加等方面貝爾電子科技作出了些讓步,但對於聯合公司的股權比例,授權費用多少,新塞班系統的運作權利等等,貝爾電子科技方面是寸步不讓。

    半個月的一日,經過艱難的談判,終於所有的合約在雙方律師的協作下完成。當貝爾和馬歇爾兩人分別代表雙方公司在合約上簽署後,標誌着這次合作終於達成協議。

    諾基亞公司和貝爾電子科技集團公司的合作是在私下進行的,這也是貝爾電子科技方面的要求,沒有新聞發佈會,也沒有任何網站公示,甚至連微軟方面諾基亞也未通知中斷對塞班軟件的優化和改進。而聯合公司的成立就更低調了,這家公司總部沒放在法國,也沒放在芬蘭,而是註冊到了比利時,公司總部設立在比利時的一個僅僅十萬人口的小城,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一家外表絲毫不起眼的新公司居然會擁有如此強大的背景。

    「這裏葡萄酒的確不錯,雖然我對品酒不很在行,可是還是感受得到它的優質和醇厚。」在陽光明媚的下午,周利文手裏拈着一隻高腳酒杯,輕輕晃動着細細杯腳,同時透過陽光看着那掛在晶瑩的杯壁的紅酒。

    品了一口,周利文笑着讚嘆了一句,瞧着他裝模作樣的架勢,坐在一旁同樣品着紅酒的施雯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來。

    「如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酒中高手呢,剛才晃酒、望、嗅和品都是很專業的動作,沒想到你最後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周利文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這又有什麼,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其實,喝紅酒的有多少人是會真正品酒的,還不是人云皆雲？尤其是像現在國內那些老闆們,要是讓他們喝點白酒說不定還能說出點道道,可是紅酒,呵呵,不都是學着正規品酒師,或者說介紹的那些說詞來講的？」

    「你可和他們不一樣。」施雯笑着搖搖頭：「別忘了,你可是商界的名人,世界的首富,像你這樣的層次,在外人眼裏已經算是專業人士了。不是說麼,喝紅酒是一種人生的品味,也是一種人生的態度。」

    「那都是胡說八道,喝酒就是放鬆,就是樂趣,哪裏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說法。」周利文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很是直爽地笑道：「用我們以前讀書時候經常說的一個字,就是『裝,,現在的人啊,都是裝來裝去,似乎不裝就沒檔次了。」

    「這倒也是,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施雯笑嘻嘻地望着周利文：「其實,我也不怎麼會品酒,一直在裝呢。」

    周利文一聽就更樂了,拿起面前的酒舉起杯來：「來為我們不在裝的坦率於一杯？」

    「於杯」

    清脆的聲音響過,兩人默契地又品了口酒,等放下酒杯後周利文嘆了口氣,左右看看施雯的酒莊：「這地方還真是不錯,說實話,我有時候很羨慕你,能夠在這樣的地方悠閒地生活。」

    「你也可以呀。」施雯笑道：「上次你讓我幫忙找出售的酒莊,我已經讓人在附近挑選了幾個合適的,雖然說歷史沒我這地方悠久,可也是老牌的酒莊,每年出產的酒很不錯。資料在房間裏,等會給你瞧瞧。」

    「行我等會看下,如果合適就買下來,以後和你做個鄰居。」

    「嘻嘻,你這口氣才像是首富嘛。」

    「別提什麼首富了,我今年已經不是了。」周利文笑着擺擺手,隨手拿起雪茄用工具修剪着,點起後說道：「次貸危機的影響太大,我的公司股值蒸發了上百億美元,哥哥我已經從哪個位置掉下來了。」

    「這又有什麼,難道你就一家or公司？」施雯絲毫不在意,她笑道：「要是別人你獲得瞞得過,可別忘記我是知道你的底細的,不說三家銀行的資本,就說目前你在國內的那份產業,包括房地產的收入,如果計算這些首富依舊是你。」

    「高處不勝寒呀,這些虛名要也無用。」周利文吐了口煙,幽幽說道。他倒不是故意裝模作樣,其實所謂的首富帽子戴在腦袋上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在全世界,尤其是歐美,其實所謂的富豪榜根本就是吸引人眼球的玩意,一些真正的富豪們雖然從未在這榜上出現,可是他們的財富絕對遠超過其中排名前位的那些人。

    隱形富豪,或者說隱形家族。這些人比比皆是,什麼美國首富,世界首富,在這些人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就如同施雯她丈夫的家族,如果真正資產計算起來也不比周利文少多少,可是除了一些知道內情的人外,普通人哪裏知道他們的實力。

    低調才是王道,周利文現在已經過了出名的時間了,該出的名早出了,該擁有的也早擁有了,現在趁着次貸危機也學一把這些老牌家族的作派,從地上漸漸轉移到地下,這才是持久的策略。

    這一次周利文來法國見施雯,一方面是為履行之前的承諾,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貝爾——諾基亞聯合公司的事過來的。到了法國後,他沒有在巴黎停留,直接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與其說貝爾——諾基亞聯合公司是貝爾電子科技集團控股,而貝爾電子科技集團公司是由施雯控制,那麼站在施雯背後的並非是她丈夫的家族,而是周利文。整個計劃,包括從一開始就是周利文和施雯兩個人定下的策略,包括貝爾去拜訪諾基亞總部開始,而現在計劃已經到了真正實施的時候,周利文無論如何都要過來這一趟。

    「你真有這麼大的把握把諾基亞起死回生？」雖然對於周利文很是信任,但施雯實際上不怎麼看好這個計劃,甚至她覺得在聯合公司的成立上所做的讓步太多了,如果是她自己直接出手,肯定要求直接入股諾基亞總部,要不然在沒有得到股權的情況下就承擔義務,這似乎有些太善良的作風。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在我看來絲毫不擔心。」見施雯微皺着眉頭,周利文笑笑道：「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諾基亞已經成了一個空虛的巨人,或者說是一個即將倒塌的帝國。它所擁有的無非只有諾基亞這個曾經輝煌過的品牌,另外還包括他們的固定資產,比如說工廠、實驗室、技術人員等等。除去這些,還有什麼能夠拿得出來的呢？

    「那就更應該按照我的意思直接入股諾基亞,萬一他們……。」

    「沒有萬一,而且這樣做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周利文擺手道：「奧利拉這人有才華,可同樣他也有着極大的缺點。多疑、剛愎自用、一條路走到黑。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諾基亞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此一家龐大的公司,曾經手機製造業的霸主,居然衰弱的這麼快,難道不是他的責任麼？」

    抽了口煙,周利文又道：「早在幾年前我就知道諾基亞的問題所在了,其實微軟公司的比爾蓋茨也很清楚,我們從某種程度來說,大家的目標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在明,我在暗,我知道他的存在,可他並不清楚我的存在。這也是我不直接出面,而讓你,讓貝爾去合作的關鍵。」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核心還是塞班系統？」聽到這,施雯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想了想道。

    「當然是」周利文直截了當道：「諾基亞的失敗就是把傳統的銷售手段運用在開放式的系統方面,其實從產品和設計思路,諾基亞並沒有什麼錯誤,而他們最大的錯誤是在塞班系統的運作方面,這也是我必須要拿到塞班系統運作權的目的。從一款手機操作系統來看,塞班系統是非常優秀的,甚至不亞於or的操作系統,而且從內存佔用和穩定性來講還有着獨到之處。比起目前有些手機製造商使用的安卓系統強的不是一點點。」

    「既然是這樣,那麼諾基亞怎麼會……？」

    「當然是奧利拉自己作死。」面對施雯的這個問題,周利文笑道：「智能手機是什麼？其實智能手機如今發展到現在早就超越的普通手機的概念,甚至可以說和個人電腦的區別不大了。電腦的操作系統最大的優點又是什麼？簡單地說就是兼容性,只有兼容和開放才能使得所有人選擇使用這種操作系統,而封閉的操作系統是沒有前途的,這個問題早就在個人電腦操作系統的發展中得到了答案。微軟公司不就是例子麼？比爾蓋茨的獨霸個人電腦操作系統不也靠的這一招麼？可是諾基亞和奧利拉是怎麼做的？他們不僅把塞班系統打成一個鐵籠子,不讓外人進來,可他們沒想到同樣把自己也給困了進去。缺少了應用軟件,再好的系統也不會有人去使用,諾基亞不敗哪裏還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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