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看我姐,她和我媽都不在家……順便想問問你那件事兒怎麼辦……」白影子不是蹲守的警察,而是是金月。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運動服,蹲在門口顯得很憔悴。
「來,進來,你等我多久了?樓道里多冷啊,幹嘛不先去樓上待着,呼我也成啊。」開開屋門,洪濤趕緊讓金月先進去。她穿的倒是不少,但春天的京城常常會倒春寒,在樓道里讓穿堂風吹時間長了也好受不到哪兒去。
「我呼你了,在門口小部等了好久,你沒回。」金月顯得很可憐,這件事兒她確實孤立無援,誰也沒法說,說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還得為她自己和家人平添煩惱。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很明白,不像有些人一樣,一旦進入無助狀態就六神無主,失去了基本理智。
「……嗨,我忘了,呼機我沒帶……」洪濤摸了摸腰,發現呼機沒在,這時才想起自己去銀行之前特意把呼機摘下來了,怕被對方發現。一個剛到中國、人生地不熟的外國人,腰裏別着一台漢顯尋呼機,根本沒法解釋。
「來來來,**,我這兒是一間屋子多半間炕,你要是和我客氣,就只能站着。」先把手裏的布袋子放進了大衣櫃,洪濤一邊找熱水給金月沏可可奶,一邊讓金月脫鞋**。
這間屋子裏堆了好幾件舊家具,再放上一張**,確實沒地方放沙發或者椅子了。不過洪濤會想招兒,他把一個舊花架的腿給鋸斷了,然後放到**上當炕桌用。這是和山村里人家學的,而且挺適用,靠着被子坐在**上,一點不比沙發感覺次,坐累了能隨時躺下,冷了還可以把毛毯搭在腿上。
「你可真夠懶的,被子都不疊……」金月倒是沒在意脫鞋**合適不合適,還跪在**上把洪濤的被子疊了起來。
「嗨,這你就不懂了,疊上反而不好。你看白天太陽多好啊,我是故意放在**上曬一曬的。來,也別白疊,你靠着這個,我靠着枕頭。喝,趁熱喝。」
洪濤還真不是懶,他不光在這裏,就算在家也不會疊被子的,而是把被子反過來放在**上讓窗外的太陽曬。這樣做是母親的習慣,她說陽光可以消毒,還能讓被子裏的水汽蒸發,哪怕隔着窗戶也可以。當然了,這個辦法只能用在有南窗的房子裏,窗戶還得夠大。
「你還挺會想招兒的,一個人住孤單不?」金月按照洪濤的辦法把被子靠在身後,然後把腿伸進炕桌下的毯子裏,覺得確實挺舒服。再看了看這間屋子裏的擺設,別看有些雜,但不亂,更看不見灰塵。
「孤單!要不你也搬回來和我就伴兒。你睡這半邊,我睡那半邊。」洪濤這句話真沒過腦子,胡說八道都成本能了,只要面對熟人,就隨時會有一些屁話不經意的溜達出來。
「……」金月沒吱聲,借着吹可可奶把頭低了下去,洪濤的問題讓她很尷尬,或者還有點別的。
「你的事兒我已經安排好了,差不多下個月就能見分曉。別擔心,你濤哥哥出馬一般人擋不住。不過有件事兒我還得和你商量一下,我建議你暫時不要去他哪裏了,搞不好他哪天就得暴跳如雷,尤其是事關你的照片,他肯定會懷疑是你在背後搞鬼,搞不好會傷害你。」洪濤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有點沒溜了,閒話是沒法聊了,還是說正事兒。
「我可以回家裏住……」金月聽完洪濤的話,終於把頭抬了起來,神情也不像剛才那麼憔悴了,眼睛裏多少有了點生氣。
「對,正好金叔叔的身體也需要人照看,你就用這個理由回家,等我這邊把一切都弄利落,你就自由了。不過還有一件事兒我得提前和你打好招呼,不管最終時什麼結果,他肯定會懷疑是你背後搗鬼,你在單位里恐怕不會好過的。」洪濤覺得金月好像比前幾天看起來情緒更低落,但該說的還得說,這件事兒可真不是小事兒,要是沒有孫麗麗幫忙,自己都有些搞不定。
「我今天早上去單位辭職了……昨天他當着單位同事打了我,我沒臉再在單位里待下去了……」洪濤不說還好,一說金月突然哭了起來,眼淚和泉水一般,嗒嗒的掉了一桌子,有些還滴進了杯子裏。抓着杯子的手指非常用力,有點要把杯子捏爆的感覺。
「得,你得用臭男人的毛巾一次了,被嫌髒啊,我這條毛巾頂多是擦擦腳。我媽說了,人最髒的地方不是腳,而是手和臉。你看我,就和腳一樣。從小每個人看見我都會覺得我是壞孩子,其實我冤枉啊,這就是錯誤的慣性思維,你說是?」
洪濤最怕女人哭,有事兒說事兒,哭個毛啊,把眼淚全流干也於事無補。同時洪濤也最不善於勸別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去給人家傷口上撒鹽,讓對方疼得沒心思哭,或者乾脆講笑話。
「你、你還有心笑……我、我都想去死了……」金月沒像小時候那樣一邊哭一邊笑,其實她是個很愛笑的孩子,可這次例外了,不光沒笑,反而更悲傷了。
「多大點事兒啊就死死的,好死不如賴活着。我不是幫你解決了嘛,那孫子也好受不了,他打了你幾次你告訴我,我成倍還給他。不過你濤哥哥也就這麼點能耐了,你總不能讓我把他弄死,他也不值讓我去給他陪葬啊,你說呢?」洪濤覺得金月這兩年肯定是沒少受苦,可這玩意自己真沒法彌補,不是不想,是不能。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金月抬起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就往洪濤的手巾上擦,看得洪濤心裏直抽抽。這條毛巾是廢了,當擦腳布都不成,這也是和母親養成的潔癖。別人用過的毛巾、浴巾堅決不用,哪怕是父母的也不成。
「你看你說的,這就太見外了。我會替你不值,甚至會批評你識人不明、不夠堅強,但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其實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兒去,在大學裏我戴過不止一頂綠帽子啊,女朋友今天還和我卿卿我我的呢,轉天就和別的男孩子拉着手看電影去了,穿的還是我給她買的衣服,結果還讓我們系的同學給撞上了,你說我這個臉往哪兒放啊。談戀愛失誤並不是什麼大錯兒,如果因為這點事一直耿耿於懷才真的不值呢。本來就是一種嘗試嘛,失敗是成功他媽,有了這次教訓你就更成熟了。」
洪濤還有一個安慰人的絕招,就是把自己說得更慘,這樣對方就會覺得不是最慘的。人性啊,大部分人都樂意看到別人比自己更倒霉。
像洪濤這樣的不光樂意看到別人倒霉,他是主動去讓別人倒霉,以滿足他齷齪的小心思。不過這番敘述也不全是實情,他是被女朋友甩過,但也沒少勾搭別人的女朋友,總體上講持平,誰也沒占啥便宜。當然了,這段歷史不能和金月提,她現在對這種事兒最敏感,說過了反而不美。
「你有沒有把人家肚子搞大過……」果然,聽了洪濤的悲慘經歷,金月停止了哭泣,小聲的問了一個問題。
「那肯定是難免的……你啥意思?!」洪濤剛想顯擺顯擺自己的輝煌戀愛史,突然覺出金月的問題不太對勁兒。就算再熟悉,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和男人聊這個話題呢,再一看金月用毛巾捂着半張臉、眼神里全是慌亂的樣子,心裏就是咯噔一下。
「……」金月輕輕點了點頭。
「多久了?」意外,但還達不到特別驚訝的程度,洪濤更關心細節。這種事在大學裏他經常碰到,不能說天天有,一學期來個一兩次也不算多。
別誤會,基本都不是他造的孽,他也沒有那麼大魅力,更沒那麼好的體力。不過他心眼好,看不得同學們受罪,尤其是那些彷徨失措的女同學。於是他就主動成了系裏的公共男朋友,經常帶着一個莫須有的女朋友出現在醫院的婦產科里,頂着醫生和護士們各種各樣的眼神,在手術免責件家屬一欄里,用他蜘蛛爬般的手寫體草書,簽上自己的大名。
要是按這個次數算,他真的能當全系、全院的校草了,假如有這個稱號的話。就算沒這個稱號,他也因此得了一個外號,叫做婦女之友。
這個外號不光本系裏的同學知道,差不多半個學校都知道了,甚至還傳到了父親耳朵了。因為他的業務範圍很快就由口口相傳擴大到了全校,保質保量、童叟無欺的打胎小王子,在任何一個女生遇到這種問題時,但凡男朋友不敢站出來,就得來求洪王子幫忙。
父親剛開始聽說這種事之後,回家就和洪濤翻臉了,他丟不起這個人啊,全校老師得怎麼看?不過經過洪濤認真的開導之後,父親算是被他說服了,或者說想管也管不住,這麼大兒子總不能再關家裏不讓出去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