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沒有糊弄自己,第二天下站之前洪濤就接到了專線電話,是郭總打來的。??這位領導簡單的詢問了站上的工作情況之後,用充滿沉痛的語氣向自己宣佈了組織上的決定,自己被項目組流放了。
安裝設備期間依舊跟着項目組學習,設備調試結束之後還要返回運營部繼續值班。理由是自己年輕,未來還長,在肉少狼多的情況下得揚同志友愛和謙讓精神。
當然了,為了鼓勵和表彰自己在這段工作期間的突出表現,郭總提出了為自己增加一份兒額外津貼,畢竟是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兒,總不能讓優秀員工流汗又流淚嘛。
要不說領導講話得認真聽、認真記錄、一個字兒都不能放過呢,聽完了回去還得逐個字的研究分析,因為每個字都是有特殊含義的。
郭總這番談話里就表達了兩個中心思想,其一,下放洪濤是組織上的決定,而郭總用沉痛加惋惜的語氣說出來,就表達了他的依依不捨之情,同時也表達了這個主意不是他的本意,但個人怎麼能抗拒組織決定呢。其二,給洪濤增補貼則是郭總個人提出來的建議,這裏可沒用組織決定這個詞兒。
在這兩個中心思想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那才是領導真正想說但又不能明說的,人家已經把大粗腿伸過來,你小子抱上就是自己人,看不見或者裝看不見,那就是異己了,抱還是不抱,你自己看着辦!
「您放心,我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我還年輕,只要認真做好份內工作,同時加強自身學習,以後總還會有機會的。津貼的事兒我還得謝謝您這麼為員工着想,有了這筆錢,以後再去舊宮的時候我的戰鬥力就更足了。」
洪濤是聽明白了,所以也得趕緊表態。先是對組織決定的堅決服從,再就是對郭總個人提議的無限感激,最後還得帶上自己特有的說話方式,以此說明自己心態很平和,不是賭氣,請領導放心,我一直都掛在您的大腿上。
「小洪,他們把你踢出項目組啦!嘖嘖嘖,你說怎麼能這麼幹呢,這也太不公平啦。論學歷你也不比誰差、論工作經驗你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進步是有目共睹的啊!論實際操作能力更是極強,另外你還能用外語交流,這樣的人居然不放在最合適的工作崗位上,太令人心寒啦。」洪濤的電話剛放下,魏書福就湊了過來,一臉惋惜、激憤的表了他對這件事兒的看法。
「嗨,領導肯定有領導的考量,其實也不算踢出項目組,設備安裝的時候我還跟着,也能學不少東西。上站值班也沒什麼不好的,這裏沒人整天盯着我,自由啊!」
洪濤趕緊讓自己看上去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但還得裝出一種很無所謂的表情,這時候要是開心的笑出來,自己這位值班的搭檔指不定回單位里怎麼編排自己呢。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讓洪濤深深嘆了一口氣,單位里的人事關係簡直就是盤根錯節啊。魏書福人在站上,可單位里的一舉一動他居然都能了如指掌,還是同步的,由此可見其他人是個什麼狀態。
誰都不是傻子啊,以後自己還得夾着尾巴做人,身邊一個個的全是人精。所以就更不能鑽進辦公室待着去了,還是上站值班清靜,好歹這裏只有兩個人,鬥爭沒那麼激烈,自己還能應付得過來。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使壞,你肯定是項目組裏的骨幹成員,郭總和嚴總都打算重點培養你呢。」魏書福看到洪濤這個不咸不淡的態度,覺得很不過癮。這件事兒其實和他沒什麼關係,但如果能把洪濤的真火逗出來,讓這個愣小子回單位里和某些人大鬧一場,那就和他有關係了。別人倒霉就等於他得利,說不定項目組裏的位置還得因此而變動變動呢,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得爭取不是。
「給我使壞?不會吧,我沒得罪過人啊!」洪濤都服了,你說自己一個勁兒的躲,你們還一個勁兒的追,就不能讓自己老老實實每周混完這三十六個小時嗎,為啥現在的人都這樣呢?
「你看,你幼稚了不是。你是沒得罪過人,可你威脅到別人了啊!來來來,坐下聽我給你分析分析。現在項目組裏年紀最輕的是誰?」魏書福覺得自己的努力沒白費,洪濤開始跟着話茬走了,立馬精神百倍,和打了雞血一般,拉着洪濤坐在沙上開始忽悠。
「我啊!」洪濤看着眼前這張因為內心激動而有些漲紅的老臉,心裏五味雜陳。既有可憐、也有不屑、更多的還是悲哀。他以前肯定也像剛剛畢業的林強一樣滿懷抱負,準備干一番大事業。可好好的人,一進入這種單位,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然後呢?」魏書福接着問。
「然後……就該是林組長了吧?」洪濤這下算是真明白了,合算單位里有人看着林強礙眼,嫌他佔據了一個副組長的位置,這是要挑撥自己衝上去和林強對壘啊!
不管輸贏,只要把局面搞亂,這些人就有機會向林強下手了。看來林強說的沒錯,就算他想老老實實當好人,別人也不會念他的好兒,不如撕破臉當個壞人,還能震懾震懾這些人。
「對啊,他好不容易進入了項目組,據說還和你的一句話有關,按說他應該感謝你才對。可這個人心太歪了,生怕你進步太快搶了他的風頭,第一個就把你趕出來。這樣一來我們這些人恐怕就沒機會趕上他啦,畢竟年紀在這兒擺着呢,想學也沒精力、沒條件嘍。」
幾個問題一問,魏書福就把洪濤被踢出項目組的幕後真相透露了出來,同時也把他的消息來源暴露了。能開這種會議的人無非就是兩位老總、項目組的實際負責人林強、運營部的主管吳道澄、研部的主管老錢、辦公室經理老趙。
在這六個人里,林強和郭總可以排除,吳道澄可能性也不大,那能給魏書福這麼迅透露會議內容的人就只有嚴總、老錢和老趙了。按照洪濤在單位里這些年的觀察和分析,嚴總和老錢的可能性最大,他們倆本身就是一派。
「唉,沒轍啊,誰讓我是外聘的合同工呢,人家想踩您也踩不動啊,可要想立威總得踩一個,結果肯定是我了唄。不過我也得讓他知道知道,踩我也不是這麼容易的!等設備一來還指不定是誰學得快呢,到時候我看他那張臉往哪兒放!」
大概捋清楚了老魏的派系關係,洪濤心裏也有底了。這可不是下面人的互相爭鬥,搞不好是嚴總在和郭總在互相掣肘呢,結果連帶着下面的人一頓亂套。
在公司增加新項目、新設備這件事兒上郭總表現得太突出了,一旦真的搞出了成績,嚴總以後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雖然他不喜歡擔責任,但他並不是不喜歡權利啊,哪怕是在這個屁大點的單位中,權利這玩意也是好東西。
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越有可能成為倒霉蛋。如果自己毫無鬥志,對這個任命一點反應都沒有,那嚴總就會認為自己抱住了郭總的粗腿。要想打消他的這種判斷,自己還得表現得像個啥也沒看出來的愣小子,準備去和林強玩命,至少嘴上得這麼說,實際干不干就是另一回事兒了。8